第22章 不值钱咯
织品不让卖了怎么办，日子还得过啊。
衣服可以不穿，顶多社死。
但是饭不吃，那就真的饿死了。
莫寿昌的女儿哭着喊着跟着莫湖莱的商队回来了，莫寿昌连恩带谢：“还好回来了，还好东家的车来了，还好……”
商队那人看不下去了：“那你还把女儿送到文朝去！也就是你姓莫，要不然死一万次都没人管你。”
莫寿昌的女儿瘦得抽条，临走前还是个白嫩嫩的小圆脸，油光水润的。出去文朝干活苦啊，每天要养蚕缫丝，天不亮就要起床去采摘桑叶，还要去每天剥蚕茧，那值钱的手艺是一点没学到，关键的地方人家防贼似的看都不让看。
现在回来，人干瘦干瘦的不说，还黑不溜秋的，平常在莫家村吃得都看不上的玉米土豆，一口气都吃了好几个，她娘端着一碗羊肉汤，喝得干干净净都要舔一舔碗。
“受苦了，我的儿啊……”她娘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骂，“你爹送你去文朝做什么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家哦，坏事都有啊……”
莫寿昌把自己的文朝衣服拿去压箱底了，再也不想看一眼了。
以后就踏踏实实种地吧，别想那些花里胡哨的了，他心里暗暗说。
莫寿昌女儿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文朝织品的禁令不过两月，文朝就已经乱起来了。
这些日子里都沉浸在织品兴盛里的文朝人，突然发现自己买不起粮了。他们辛辛苦苦赚得那么多钱，还跟不上粮食上涨的价格，聪明的已经回去打鱼了，但是打鱼也是好一顿差一顿的，饿不死但是根本也吃不饱啊。碰到家里人多的，可能还是得饿肚子。
文朝过不下去了。
首先回来的是那些离开的武朝人，白郡守看着拿着官引回来的江右子民，心里很高兴，这种情况终于又改善了，江右的荒地又有保障咯。
但是回来就能吃饱了？
粮食卖的没有文朝贵，可也是实实在在涨价了啊，他们出去打工一圈，发现自己更穷了。
地荒了没粮，钱没挣到，最后文朝商铺遣散他们发的那些布，来武朝了根本也不能穿。
那怎么活啊？
卖田卖地，最惨的把自己卖了。
听说江右的莫湖莱大量收购田地，而且还收人。
有的人当年举村去文朝，现在举村回来把自己家地卖给莫湖莱，还有一咬牙把自己一家都卖给莫湖莱的，莫湖莱一跃成为了江右最大的地主。
莫湖莱：“我是个实在人。现在粮食涨的厉害，一天一个价，文朝这些地方都要饿肚子！我直接给你发粮食，凭借你们在庄子上干的活，分粮食，土豆、玉米、大米……甚至还有肉，只要你们肯干，绝对吃得饱。”
这些人热泪盈眶，终于又能吃饱饭了啊。
纷纷对莫湖莱感恩戴德，莫湖莱从三大商铺的东家，又荣升为他们的主子，全家卖身契都在她手上的那种。
后来不少饿得皮包骨的文朝人也来了，最后也留在了莫湖莱庄子上，成为了莫湖莱的财产。
莫湖莱这个名字又一次响彻了江右。
“莫湖莱……”苏平威本来都要忘却这人了，没想到莫湖莱却成为了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以他没有想到的方式。
他抽身的快，实力和运气兼并。
正好他的存货刚被帝都的店铺清空了，文朝那边还没付定金开始新的大量生产，他本意也是想控制一下产量，没想到竟然真的拯救了自己。
但是牛老爷和赵管家就没有那么好了，他们手上都有大量的货还没卖出去，这一下全砸手里了。
牛老爷气得又晕了好几次，卖瓷器瓷器砸了，卖织品织品又砸了。
牛老爷躺在床上：“唉哟，唉哟……该死的莫湖莱……我们牛家天生和莫家相冲啊。”
“老爷，不好了呀，现在粮价飞涨，莫湖莱赚疯了啊！”
牛老爷刚喘了一口气，又晕过去了。
而赵管家这边，焦头烂额。他自己手上还有一大堆货没有出出去呢，本来私自囤积就是背着东家的，他不能让苏平威知道这件事情，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咽下去。
但是苏平威早知道这事情了。
不仅如此，他私底下还偷偷把东家和自己的货卖给些地下渠道，那些人和普通商铺可不一样。普通商铺钱货两讫那就认了，但是那些人都是些地痞流氓，本想赚一笔却反亏了钱，他们不可能吃这种亏，就找赵管家退货。
赵管家哪里来那么多钱去退货啊！
他好不容易这一年时间跟着苏平威赚了一笔，宅子刚买好，剩下的钱都买了织品，手上早没钱了。
没办法，那些人不讲理，不给钱就要打断他的腿。
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苏平威。
赵管家第一次跪着求他：“东家，东家你救救我吧！都怪我鬼迷心窍啊，这一时贪财才做了错事啊，看在我和您父亲多年的情分上，也看在这一年我帮您的份上，您救救我吧……”
赵管家哭的稀里哗啦。
赵家的下人们都第一次见赵管家这个样子，啧啧称奇。
进出屋子里倒茶换糕点的仆从都换了好几个了，其实都是借机来凑热闹的，谁能抵抗八卦诱惑啊，大不了被东家骂两句嘛。
苏平威喝了口茶，等赵管家假惺惺地哭完才开口：“你做的也不止这些吧？”
赵管家愣了一下，从脑子里想了想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陈述，索性就装没有：“东家说的哪里话，可是忠心耿耿啊！”
苏平威丢出一本账簿：“那花掌柜和帝都的油水可捞了不少吧？”
赵管家起码连连磕头，又是稀里哗啦地哭：“在这个位置上的诱惑可是太多了啊！都是他们硬要塞给我啊，我不想拿的啊！你说说，这不收人家的钱人家心里就不安心，不安心能好好办事嘛，不好好办事能有咱们之前赚钱时候的那么畅快嘛……”
苏平威面无表情看着他。
赵管家渐渐噤声，有求于苏平威的时候，再看他就觉得很恐怖啊！
他当初是怎么觉得苏平威年少可欺的？
苏平威：“账簿上还有，以次充好卖给主顾，也是你经手的吧？”
赵管家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而且有一个老主顾，差点就因为这事情闹掰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追究了。
他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那事情，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莫不是那时候苏平威就已经盯上他了？
苏平威的最后一击：“私自扣下从文朝运过来的部分织品，又通过别的路子贩卖，赵管家，你好大的胆子！”
赵管家这下不挣扎了。
他闭着眼睛瘫坐在地，长叹一口气，苏平威该是不会放过他了。
其实苏平威喜欢有才能的人。
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适度捞油水是可以容忍的，但是他无法容忍他欺上瞒下，竟然私自运了东西出去卖，甚至以次充好得罪主顾，这种品行在商界是没办法立足的，用赵管家迟早坏事，再有才能也一样。
苏平威：“我念你在这一年为苏家也算尽心尽力。”
毕竟文朝的路子也是他给找的，虽然后面其实苏平威私底下做了很多，但是他不会说。
“我会另外给你一百两遣散费，拿着银子就此离开苏府吧。咱们好聚好散！”
赵管家也不敢多言，再多说，证据确凿把他送官府那都是可以的。
现在还有一百两遣散费，已经很好了。
事到如今，赵管家只能回去把宅子卖了，再胡乱凑凑，勉强能把那些地痞流氓打发了。
只是这一年在苏府，都白干了……
赵管家擦了一把眼泪，来年还是一条好汉。
苏家的一个仆从突然跑出来，追上已经走出苏府的赵管家：“赵管……先生，东家说，南边有个荒着的柑橘园，问问你愿不愿意去？”
赵管家缓缓回头望了一眼苏府，心中感慨万千。
苏府好像这代的当家人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出来。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从心里对苏平威产生了敬畏和感激的心理。
“去，我去。我会为东家种一大片的柑橘园！”
宅子没有了，钱也没有了，但是苏平威给了他一条退路，一条暂时饿不死的退路……
而此刻，当年的小老儿管家还在寺院里晨钟暮鼓。
小老儿双眼呆滞听着论经：“东家什么时候能够喊我回去啊……”
旁边的小和尚：“阿弥陀佛，老施主，你悟了吗？”
小老儿打了个哈欠，两眼含泪：“悟了。佛法精妙，这一年来让我感受颇深。”
小和尚点点头，递给他一封信。
小老儿顿时精神了，因为信封上写的是他东家的笔迹，他可太熟悉这个笔迹了！
难道，难道……
他颤抖着打开了信封。
上面只有三个字，却足以让他哭出声来。
“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东家啊！嗷嗷嗷哦！”
那封信掉落在地上，小老儿的泪水也滴落在上面，晕湿了那三个笔力虬劲的字上：
“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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