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在那天以后，奈落在枝见眼里的形象就一点点变得更微妙了，他总是能摆着最正常的表情说出最奇怪的话。
枝见时常觉得他说那些话时一半是真心想说，一半则是有心要那么说来戏弄自己，因此话里才总是神神秘秘，隐约带有某种特殊的引诱意味……问就是根本不懂他想做什么，她统一无视掉了。
上次的头晕症状在那以后倒是没有再出现，她原本还在担心使用咒术可能会担心连累到身边的人，可现在她自己被困在人见城里，身边的只剩下这只妖怪，就没那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以防万一，即使没有再次出现症状，她还是给自己又刷了一次治愈能力近乎于外挂的反转术式才安下心来。
四魂之玉就像受到什么感召似的，最近表现出了十成十的亢奋，动不动就要产生一些反应，枝见也找机会去结界附近看过情况，可一到结界附近，这块玉立刻就变得安静如鸡。枝见也拿它没什么办法，最近奈落对她的看管似乎没那么紧，但是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看待他。枝见到底是没有擅自做出什么尝试。
四魂之玉对她的限制其实是有限的，但在她已有的主要猜测外，也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从她来到这个时间点的行动轨迹来看，这些事虽然对她来说是未来发生的事，相对正常时间线却是过去发生的事，包括四魂之玉看似有心的操纵在其中，都像是要把她指引到一条既定的道路上。
这些事或许是真的有固定的发展轨迹的，为了能够圆上时间线，世界偶尔会无意识的干预一些事的发生，尽管她可以改变，可如果这是世界的意愿，那她更应该依从……
哪怕现在祂根本不与自己对话。枝见是个合格的员工，虽然她内心认为世界这次的举动太自由了，有什么特殊情况至少也应该提前给她个准信，但她还不至于因此就特意做出和老板对着干的举动。
“在想什么？”奈落的触手在那以后也没有变得很安分，指望他能乖乖听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也不是完全照自己的心意来。
每次伸出触手在她这里没讨到好，枝见都觉得他肯定没动真格，可能接下来要向她反击甚至干脆做的更过分时，奈落就会装可怜的顺从下来，用那些外形不是很美观的滑溜溜的玩意装可怜地碰碰她的手心或者控制它们乖乖在她面前低下头，如果触手的尖端能被称作它们的头部的话。
联想起那天他的发言，枝见的眉尾止不住地翘了一下。谢邀，她不是很想搞清楚对方是不是觉醒了什么特殊的癖好，瞥了身侧靠过来的奈落一眼，她平淡地回答，“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是有什么我不能听到的事吗，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很亲近了。”面容俊秀又带有特殊阴柔气质的男人垂下眼帘，语气里的留白引人遐想，尾音落地后，他脸上又无端显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他似乎是强打起精神微笑了一下。
总觉得他怎么，就是有点……枝见在心里过滤了一遍词库，最后谨慎地挑选出一个她觉得勉强能搭配在她面前的这只妖怪的词汇。——怎么感觉他有点茶里茶气啊！
枝见摸不着头脑，这属于她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男性了，她原本以为对方和伏黑甚尔算是一类的，就是要说是神经病那他们还算是有点常识和控制力，但要说是正常人也绝对算不上的那类，后来她才发现，这只妖怪根本就完全不同，应该说她以前接触过的人里面从没出现过这样的。
不过他只是占据了人见阴刀的身体，其实内里也不一定是男性吧，说不定是女妖怪呢，那这难不成是想和她当好姐妹的意思……？虽说待遇从囚犯上升到朋友是件好事，但对这件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一直感到很疑惑的枝见这才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随即她看向奈落的眼神就了然许多。
奈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忽然用那种好像明白了某件事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见枝见像是要开口的样子，奈落立刻偏过头摆出专心听取的态度。
尽管在心中对这只妖怪目的的猜测稍有改动，但枝见整体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她破坏气氛向来也有一手的，准确来说她是意外找到了对方的雷点，而她不仅不想避雷还想踩雷，要么就直接动手，一直像现在这样相处下去算什么呢？
她眨眨眼说，“我在想关于人见阴刀的事，这件事你也要问吗？”
奈落的神情里几乎是立刻就带上了些阴晦的成分，但他最终却没有做出立刻转身离开或者向她发怒的行为，这让枝见也很意外，她歪了歪头，心里头感叹了一句，看来她是又没猜对对方的行动轨迹，坦白说她对奈落也存了些好奇的成分。
遇到一个超出预料的家伙时人是会产生好奇的，她也是这样——她以前似乎没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可能那也是因为自己在那个时候还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吧，将锅扣在奈落头上，枝见心里舒坦了很多。
“我和他的差距不大，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或者更多……”
奈落用自己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枝见的右手，引她触摸自己的脸颊，眼角，鼻尖，直到滑到了唇边，他说话时枝见隐隐窥见了他似乎长着两颗兽一样尖锐的牙齿，说不定能借此知道对方是什么妖怪，她出神地想。
察觉到她的注意力落在哪里，奈落已大致猜到了枝见在想什么，奈何他根本不是兽妖，不可能借由牙齿被识别出来，这对尖齿只是妖怪的普遍象征而已。于是他不仅不做掩藏，还带着她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尖牙。
他没有用力咬她，甚至与其说是咬住，那动作更像是含住了她的指尖，在他眼里的浓重墨色像是融化了一样，倒映着她的影子，那双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潭，容易让人深陷进去，水面上却如同动情般轻轻荡漾着。
指尖仍然能感受到温热，这具身体没有变成尸体，看来他们之间可能是某种共生关系，并不认为人见阴刀已经完全死了的枝见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这么多感到有点意外，她收敛起脑海里瞬间展开的思维，转而注意到事件本身……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感觉自己好像不干净了。
哪怕是自认为已经足够见多识广的枝见都忍不住脸色微动，她勉强压下了自己内心油然而生的震撼，可能是因为她以前见过的变态再怎么说还没有变态到这种地步，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枝见就猛地把手缩回来藏在身后了。
动作太快，还是被他的牙尖蹭破了点皮，也就是渗了点血的程度，枝见自己都没在意。她脸上红了一片，看起来像是因为他的动作羞赧不已，当然如果枝见自己能看到的话，她可能会坦白说那顶多是为自己大大低估了对方的脸皮而羞愧。最后是没好气地斜了奈落一眼，她就再次把他丢在身后独自回屋了。
奈落在她离开后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舌尖从属于妖的尖齿上卷过，吞下些许新鲜的气味，他顿了顿，诡秘地笑起来，这算是意外收获吗？
果然，那股吸引力并不是他的错觉。奈落在很久以前曾经接触过一次四魂之玉，只是由于当时力量不足，最终没有得到那件宝物，可这股力量他不会不熟悉，是的，就与自己方才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点痕迹是完全相同的。奈落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这么看来，四魂之玉就算不在她身上，也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他本来也以为这是某种阴谋，不过未必就不能出现这种机遇巧合。既然有了现在的机会，他就可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握在手中，四魂之玉和……他站在原地微微喟叹了一句，舌尖上好像还残留着一丝血的铁锈味道。
然而他们之间这种任意一方都随时可能跳出来打破的平静，最后真正被打破却是因为一个没有被预料到的意外。枝见再次因为不明原因晕倒而失去意识之前，她从奈落的神色里也察觉到少许意料外的错愕，这点还是让她心底微松了松。
她勉强强撑着保持一线意识，看着那只妖怪不知道在迟疑什么，滞住了几秒才向她靠过来，并从她的身边轻松地找到了四魂之玉。
枝见本来也没怎么有意去把它藏起来，那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本来就没有什么用处，随后他像是用某种手段检查了一遍她的情况，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对看似是已经昏迷的她，这只让文章踩在黄色线上的妖怪反而没有做出任何不规矩的行为。
几种感官传递的感受都模糊不清，视野并不清晰，只看到他紧紧捏着那块四魂之玉，枝见努力侧耳去听却也听得模模糊糊，但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如果必定不能同时得到，那在下也只能如此，为了达成在下的夙愿……”他压低声音自语道。
——她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和有些特殊的语气，无一不与她上次来到千年前遇到的那只妖怪相同，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的妖怪……原来是他？枝见听完这半句话，再也无法抵抗脑内渐强的晕眩感，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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