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坏人吗?
“方雨,你怎么了?呆坐那里很久啦!”
宿舍里,方雨靠在桌前,胸口微倾,双肩紧扣,青涩的面庞埋在厚密的发丝里,一双泛黄的运动鞋有些走型。对床的雪扬走过来,着一身淡蓝色碎花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轻柔,像水一样流淌。
“没什么,没什么……”她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喉咙间像夹杂着一块冰。
“怎么了吗?怎么都哭了?”雪扬热情地凑过来,她总是对各种事情充满好奇,
“你跟我说说嘛,宿舍只有咱们两个!”
“我被骗了……”方雨声音含混,充满悲凉,脑中闪过,开学前,母亲四处筹钱,辗转反侧,哭红的双眼。临行时母亲将一堆皱巴巴的零钱,叠的整整齐齐,用袋子包了又包,放到自己手心,千叮万嘱一定不能弄丢。
“啊?骗子在哪里?快说,我们报警!”雪扬提高了嗓门,语气中含着愤怒。
方雨指指桌子上的画说:“就是它!”
雪扬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拿起画仔细掂量着,心里暗暗赞叹,这幅画做的好精致。
“上周,我从校园的小广告上找到了一份兼职,是做装饰画,对方说质量合格的话,一副给400元。”方雨顿了顿,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想,如果一个月做三幅,就能赚到1200元,不仅每个月的生活费解决了,还可以给家里寄一点。可是要做这个兼职,需先交600元押金,我基本上把生活费都交了,可每次涂出来的装饰画,总是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每次都挑出毛病拒收……”方雨带着哭腔,委屈地说,
“你遇到骗子了,我们报警吧!”雪扬说着拿起手机。
“还是算了吧,就当买个教训!再想其他办法吧!”方雨拉住雪扬,声音夹杂些许无奈。看着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她有点慌乱,下个月该怎么办?难道再去为难消瘦的母亲吗?不,绝对不能!她咬咬嘴唇。
“那怎么行?”雪扬不服气地说,“我们先找他们说理去!”她一把拉过方雨,破门而出,怒气冲冲,准备讨个说法。
穿马路,绕小巷,两人在校门外的城中村里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家公司的地点。雪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幽深的小巷,地面坑洼,楼房破败,电线横飞,不时扑来一阵恶臭味,雪扬心里有点发毛,拉着方雨的手越来越紧。
“是这座楼吗?”雪扬眉毛不自觉地抬起,想着方雨为了赚钱,真是太拼了。
“嗯,6楼。”方雨的头掩埋在发丝中,声音低微。
雪扬一脚踏入昏暗的楼道,阴森的感觉迎面袭来,手不自觉地轻触下扶栏,感觉已是锈迹斑斑。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雪扬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咚咚”几声敲门声久久回荡在黑色的楼道里,突然门开了!一束温暖的灯光射出,一个年长的女性笑脸相迎,用略带方言的普通话说道,
“来交画的吧?先坐,我给倒杯水。”气势汹汹的两人一时不知所措,气氛尴尬十足,雪扬两颊燥红,心里打鼓,心里嘀咕着,眼前女性长相如此友善,语气如此和缓,哪里像是骗子呀?
“画做的怎么样了?”年长女性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高颧骨,低鼻梁,额头摆着几颗痘痘,声音柔和,像是刚走入社会不久的大学生。
“凤姐,你看看这次合格不?”方雨拿出涂了一周的画,凤姐仔细地扫视几遍说,
“做的不错嘛,只是这里涂的有点越过边框了,不符合我们的要求,还是没有办法给你付钱。”凤姐目光诚恳,语气轻柔。
“那……”方雨泪眼朦胧看向雪扬,雪扬像泄气的皮球,竟一时语塞,准备理论一翻的话,堵在了喉咙处,像棉花糖一样无力。
“我再给你们一副空画,再练练,争取下次合格吧!”凤姐礼貌地递过一副空画,塞到了雪扬手里,雪扬愣住了,不置可否。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热情的,普通话不太流利的凤姐并不像坏人。而方雨把头低的更深了,没有做声,也看不到眼神。风姐转身走到内屋,和两个体形壮硕的中年妇女填起画来,俩人被晾在原地。
空气慢慢僵住,雪扬如坐针毡,本想酝酿情绪,再次发起攻势,但每每话到喉咙,就说不出来。内屋的凤姐,眼睛微微扫视了几眼沙发上的两人,也不做声。
“要不我们回去吧……”方雨犹豫地看看雪扬,雪扬虽有点怏怏不乐,但还是起身,风姐从内屋柔和地喊道,“路上慢点,下次再来。”
“砰”一声门关了,雪扬脑子里不断地萦绕着几个问题,“她是坏人吗?我们的画果真质量不合格吗?还是被骗了?”
“哎呀……”雪扬一个趔趄,踩空了一节楼梯,一头栽下昏暗的楼梯口,刹那间捂住一只脚,呜呜地呻吟着,方雨忙上前搀住雪扬的胳膊,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样?怎么样?”方雨急切地问着,
“啊呀,啊呀……”雪扬微微起身,面色发白,艰难地拖动两步,长长地吸了一口,“还好,还好,还能走……”
此时三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迎面走来,手里拿着画,但神情严肃,眼睛不时地瞥向方雨手中,雪扬意会到了什么,忍着疼痛,试探道,“你们也来交画的?”
“是的,你们的合格了吗?”一个平头短发男生停住了步子,黑黑的脸上满满的青春痘,但是普通话挺流利。
“没,你们呢?”雪扬把期待的眼神投射到对方身上,如果他们能通过,就不用担心被骗,方雨的保证金就有着落了,真的希望这不是骗局!
“我这是第5次来交画了,前4次都被打回去了,我感觉被骗了,但还是再试一次吧”。
平头男忧郁的眉毛像冻结在眼睛上方,迈着焦灼的碎步消失在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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