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人们的愤怒就像落在干草上的火星，在哈里的暗中煽动下一下子蔓延开来。消息传到奥威尔伯爵耳中时，好几个庄园的城堡都被愤怒的民众围住了。奥威尔伯爵只得一边用私兵镇压暴民，一边以欺上瞒下的名义严惩了那几个庄园的管家，特别是安德森。
奥威尔伯爵焦头烂额之际，王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请奥威尔伯爵前去议事。奥威尔伯爵闭着眼睛也能猜到罗伊找他是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罗伊在书房里召见了奥威尔伯爵，看到鲁尔伯爵也在，奥威尔伯爵心里默默盘算，今天这次召见到底是什么目的。
鲁尔伯爵身份微妙，这些年他一直在王室和贵族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奥威尔伯爵摸不清他今天会选择的立场。
罗伊见奥威尔伯爵走进书房，温和地笑着，说道：“听说伯爵的领地出现了一些动乱，伯爵和你的家人没有受到惊扰吧？”
伯爵躬身向罗伊行礼道：“感谢陛下的挂念。不过是出现了几个闹事的暴民，都已经抓住了。”
罗伊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说着看向奥威尔伯爵：“今天请伯爵前来是因为近期出现了一些关于伯爵的不好的传闻，我担心因此影响了伯爵的声誉，所以请你前来做出些必要的解释。”
“什么传闻？”
罗伊彷佛不敢直面奥威尔伯爵，移开了目光：“说是这次动乱的起因是洪水的补偿金没有发放下去，伯爵领地的税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奥威尔伯爵闻言似乎有些难堪：“这些传闻的确有些缘故。我手下有几个庄园的管家互相勾结，私自吞没了发放给他们的补偿金，还强行征税。我已经对这几个人做出了严厉的惩罚，并且把他们遣散了。当然，这也是我的人员任命出现了问题，对此我感到非常惭愧。”奥威尔用欺上瞒下作为那几个管家的罪名，就是要把自己摘出去，最多也就是个治下无方。
罗伊点点头：“原来如此。之前就有人跟我提过这次补偿金的计算方法和往年税收有些对不上，我还当是每年收成多少有些变化，原来是有人作假。”
奥威尔伯爵心头一跳。他本以为把今年的事情混过去就完了，没想到居然还扯出了往年，忙说：“那几个人真是罪大恶极，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罗伊微微一笑：“伯爵不必生气，既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惩罚，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奥威尔伯爵明白这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怕罗伊，在这些贵族眼中，罗伊还太过稚嫩，性格又软弱，不足为惧。他们顾忌的是他们所代表的贵族势力与罗伊所代表的王室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太过微妙。毕竟贵族身份合法性是王族奠定的，他们不能挑战君王的权威，特别是当君王代表律法的时候。
然而罗伊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罗伊说：“只是这样说来，往年伯爵的领地缴纳的税金是有问题的。按照之前的账目，由于伯爵的领地收成欠佳，一直是减低税金的。但如果伯爵的领地实际收入并没有那么低，减少税金就没有了依据。毕竟这个税率是议会协商的结果，毫无理由地降低对其他人来说似乎不公平。”
这是奥威尔伯爵最担心的问题。当贵族们目标一致时，他们可以合力给君王施压，但利益不一致时，又会互相制衡。为防止一家独大，有些贵族就会站到王族那边，打压冒头的贵族。奥威尔伯爵觉得所有贵族的账目或多或少都会有问题，然而他的确做的太明目张胆了些。一来这样会让其他贵族心里不平衡，二来这事一出，其他贵族的账目也要变得格外谨慎，这变相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
奥威尔小心地看了鲁尔伯爵一眼，见他没做什么表示，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虽然贪心，也懂得什么时候该破财消灾，于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我实在是没想到那几个管家这么胆大包天，敢在账目上做手脚，回去我就彻查，等把账目查清楚，往年的税金都按照正常税率补交。”
罗伊知道让他自己彻查，这账肯定还是有问题，但他愿意给奥威尔伯爵留点空间，于是说道：“这部分钱那几个管家恐怕早挥霍掉了，伯爵的领地毕竟遭受了水灾，想要补上税金恐怕一时也有些困难，这件事以后慢慢来吧。”罗伊如果逼奥威尔伯爵尽快补齐税金，账目上只怕还要出问题，他这样说，就是留给奥威尔伯爵充分的时间把帐做平。
奥威尔伯爵连忙表示感激：“感谢陛下。哎，出了这种事，我实在太惭愧了。”
罗伊安慰般笑了笑：“这也不是伯爵的错，伯爵不必过于自责。”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件事在圣光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伯爵如果没有所表示，恐怕很难平息流言。”罗伊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鲁尔伯爵一眼。
奥威尔伯爵也跟着看了鲁尔伯爵一眼，嘴上问道：“这件事我该怎么办好呢？”
罗伊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终于还是说道：“伯爵既然处置了那几个管家，必定会追查他们贪下的钱财，以往虽然挥霍掉了，今年恐怕还是能剩下一些，是否能先抽出一部分，补交一些税金，把流言平息下去？”
罗伊身畔的鲁尔伯爵听他这样说皱了皱眉头。
奥威尔伯爵明白，罗伊这是要他摆出个姿态，顺便证明那些管家贪的钱财跟他没关系，他是愿意交税的。他虽然心疼钱，但见君王将姿态放得这样低，在得寸进尺未免过界，于是装作爽快地说道：“本来就应该如此。我回去尽快把这部分账目整理清楚。”
罗伊听他这样说，放松下来，笑了笑：“那就感谢伯爵了。说实话，我本来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只是最近恶龙频繁惹事，驭龙骑士营的花销不小，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说到这里，不禁自嘲地一笑。
奥威尔伯爵听到驭龙骑士营，心头一动，嘴上却笑道：“陛下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这就回去整理账目。”
罗伊点点头，目送奥威尔伯爵离开了书房。他抬头看向站在身畔的鲁尔伯爵，轻声问道：“我是不是过分了些？”
鲁尔伯爵欠身道：“陛下已经很温和了，出了这种事，陛下再严厉些也不为过。”
罗伊有些忧虑：“只怕太严厉了伯爵心里要有意见。”
鲁尔伯爵正色道：“陛下，您才是圣光城的君王。”
罗伊轻轻叹了口气：“奥威尔伯爵祖上是圣光城的功臣，我也不忍心让他太难堪。只是这笔帐涉及财政收入，也不能不讨。”
“陛下已经给他留了许多余地了，奥威尔伯爵有问题的账目肯定不止这几个庄园。”鲁尔伯爵跟着叹了口气。
很明显，这不是几个管家的问题。细究起来，奥威尔伯爵领地的所有账目肯定都做了假，然而罗伊没有进一步追究，只是让他自己处理账目，的确已经非常宽容。
罗伊抬头看向鲁尔伯爵：“您认为我该更严厉一些吗？”
鲁尔伯爵恭敬地道：“您是君主，手段强硬些不是坏事。”
罗伊闻言垂下眼：“我让您失望了吧。”
鲁尔伯爵忙道：“为人臣子绝不该对自己的君主评头论足。”
罗伊摇了摇头：“我比不上我的祖父，甚至不如我的哥哥，我应该是您辅佐过的最软弱的君主了吧。”
鲁尔伯爵叹道：“您是位仁君。”
罗伊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苦笑道：“但是现在的圣光城大概并不需要一位仁君。城外的恶龙虎视眈眈，我们急需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这背后需要的财政支持不是个小数，然而我连开口追讨税金都不太能做到。”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这件事，是奥威尔伯爵没有分寸。陛下一再给他留余地，他就该主动提出把这些欠下的税款补齐。然而他却利用了陛下留给他的余地，只肯补交那么几个庄园的欠款，还要逼陛下亲自开口提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
罗伊向来知道这些贵族都不是真心尊重他，奥威尔伯爵更是骄纵跋扈，才敢把假账做得这样明目张胆。他表面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在税金的问题上寸步不让。听鲁尔伯爵把话说的这样明白，罗伊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如果是我的祖父，大概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见君主伤情，鲁尔伯爵宽慰道：“陛下还年轻，很多事情都是需要经验的。”
罗伊沉默着点了点头。
鲁尔伯爵见他心情低落，换了话题道：“今年的新年舞会筹备得差不多了，陛下要看一下清单吗？”
罗伊摇摇头：“这件事一直是您负责的，交给您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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