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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费里曼没想到罗伊居然就这样接受了与他同乘一匹马,一路上没再为难他,由着他纵马跑回伊莎城堡。

        罗伊赶到伊莎城堡时,宫廷医生正在房间里为辛西娅医治,他们不便进房间,只能在外面的长廊等待。

        费里曼在一旁冷眼看着罗伊招来城堡管家安排好后续事宜,等他闲下来了,才凑近罗伊身边,问道:“那匹马为什么会认你?”

        罗伊此刻心神不宁,随口答道:“那是我的马。”

        费里曼愣了一愣,想起当初王宫侍从给他这匹马的时候,说过这是罗伊庄园上的马,庄园里的马几十上百,费里曼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罗伊的马。费里曼的心情忽然出奇地好。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房间出来了,罗伊连忙上前问道:“情况怎样?”

        医生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很抱歉。”罗伊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医生继续说道:“孩子没有了。”

        “那辛西娅?”

        “现在很虚弱,但是小心修养一阵,应该可以恢复。”

        听到辛西娅没有危险,罗伊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但想到孩子没了,剩下的那一半便放不下了,一颗心挂在那里不上不下的。他顿了顿,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医生点点头:“但是陛下请不要待太久,她需要休息。”

        “谢谢您。”罗伊看着医生,神情郑重:“这件事涉及一位贵族小姐的声誉,请您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医生躬身向君王行了一礼:“您放心。”

        费里曼乍一听到孩子的事情暗自吃了一惊,在旁边听了全程对话,觉得医生只怕是对孩子的父亲是谁产生了误会,然而罗伊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似乎是故意任他误会,费里曼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罗伊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问道:“辛西娅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短暂的沉默后,房间里终于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声音:“请进。”

        罗伊推开门,看到了病床上苍白的辛西娅。他犹豫了一下,关上了门。

        罗伊很少单独召见年轻的贵族小姐,即便偶尔与贵族小姐单独相处,都是让门一直保持敞开的状态,这是他对贵族小姐名誉的维护。

        辛西娅看他关上门,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罗伊走到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辛西娅,诚恳地说道:“我很抱歉。”

        辛西娅叹了口气,幽幽道:“陛下,您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

        罗伊的神色有些落寞,他重复道:“我很抱歉。”

        辛西娅从他的反应中读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不解道:“陛下?”

        罗伊无意解释任何事,只是让自己迅速恢复了平静,问道:“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辛西娅的神色哀伤而迷茫:“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您想见见诺丁汉先生吗?”

        听到这个名字,辛西娅的表情变得十分冷淡:“我不知道如今见他有什么意义。”

        罗伊叹了口气:“但是您伤害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辛西娅看向罗伊,语气十分平静:“那是我为自己的天真与识人不清付出的代价。”

        罗伊明白,相较于殉情,辛西娅选择投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她希望在命运的作弄下保留自己的尊严。他问道:“您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所以这件事情过去了,是吗?”

        “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辛西娅想到那个逝去的孩子,声音颤抖起来。

        “抱歉,我无意惹您伤心。”

        辛西娅望着罗伊,眼神哀伤之外有着一丝坚定:“那是我必须承担的,您不必感到抱歉。”

        “但是我必须向您道歉,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对您来说很残忍。”十分讽刺的是,说这话时,罗伊的声音非常温柔:“我已经下令封锁消息,我向您承诺我会努力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它不可能对您毫无影响。如今的情形,我能为您想到两个选择。第一,您如果愿意,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做我的王后。然而您得不到一个爱您的丈夫和温暖的家庭,我想这对于您来说是不公平的。第二,您可以到康考德修道院去帮忙,雷克瑟先生经常在那里向外城的贫民发放粮食,缺少人手,他会对您的帮助感到感激的。我知道,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答复。如果您能想到其他解决方式,有任何我能够做的事情,我乐意效劳。”

        辛西娅明白,第一个选择是一桩政治婚姻,然而她的直觉中,罗伊应该是位很好的丈夫,他的为人就像他刚才的那番话一样,体贴而温柔,所以她不明白罗伊为什么会这样说,更为罗伊的直白感到惊讶。第二个选择需要抛头露面跟贫民接触,对于贵族小姐来说,是一件有争议的事情。罗伊给了她提出其他选择的空间,然而她也的确想不到还能怎么办。她在罗伊说出这两个选择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她看着罗伊,坚定地说道:“陛下,我选第二种。”

        “您真的想好了吗?”罗伊似乎没有太惊讶,只是平静地问道。

        “您或许因为我过去的幼稚行为而对我的判断能力难以信任,但这次我确定我真的想好了。”

        “我没有那样认为过。您勇敢而坚定,像您这样的人有能力也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我那样问不是想质疑什么,而是想确定您已经做出最后的决定。因为那样的话,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辛西娅闻言十分吃惊,不仅是因为罗伊说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更是因为在这种情形下,罗伊居然说要请她帮忙。然而她可以确定罗伊并不是在编谎言欺骗她,他真的给了她选择的权力,那么,他应该也是在真心寻求帮助。于是她问道:“我能帮您什么呢?”

        “雷克瑟先生由于时常发放粮食,总是能吸引一些外城的贫民到他那里去,他在尝试教他们识字,这些贫民大多没有什么学习的动力,不过是为了口饭,所以这个工作十分艰难,您可以帮助他吗?”

        教贫民识字?这件事让辛西娅感到震惊。知识在千百年间都是贵族的特权,教贫民识字,相当于剥夺了这种特权,表面看来认识几个字似乎做不了什么,从长远来看,影响却不可估量。

        “您真的要教贫民识字?”辛西娅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愿意帮助我吗?”

        辛西娅不知道罗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件事可能产生的影响让她忍不住战栗,不是恐惧,而是激动。她之所以希望选择自己的人生,是因为她有知识,有想法,而外城那些贫民活得浑浑噩噩。但如果他们掌握了知识呢?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她热血沸腾,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因激动浮上了一点红晕:“我愿意。”

        罗伊闻言知道他没有看错人,微微一笑:“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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