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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柯衍起床时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靳月也不敢细想他到底识没识破自己的伪装,只噙着一脸“老公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呢”的笑容,目送着柯衍去了浴室。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这才一起下楼。

        他们来到餐厅时,柯老爷子和陈敬松早已吃完去遛弯,柯明心和靳阳收了碗筷正准备往外走。两人眼神落到柯衍和靳月身上,颇有几分明显的暧昧——

        年轻夫妇,果然小别胜新婚呀。

        靳月:“……”

        她不敢对柯明心怎么样,便狠狠瞪了靳阳一眼。

        柯衍像是没看出两人眼中的意味,不受任何影响,面色如常地坐下吃饭,还顺手帮靳月盛了碗粥。

        靳月再顾不上别的,连忙接过来:“谢谢老公。”

        没眼看没眼看。

        柯明心和靳阳捂着眼遁走。

        -

        吃过饭,柯老爷子和陈敬松刚好从外面散完步回来,招呼小辈们一起到棋牌室看他们下棋。

        靳月和靳阳不会下棋,柯老爷子每走几步都会给他们讲一下棋盘上的局势。

        柯老爷子沉思顾暇不及时,柯衍会及时开口,简短地点几句。

        靳月不知道靳阳听懂没有,反正她没有。只是这种绕着长辈承欢膝下的感觉,她已经好久未体验过,光是站在一旁也很开心。

        这一切都要感谢柯衍。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目光从棋盘转移到了柯衍的侧脸,痴痴盯了好久——柯衍是真的很好看,放在娱乐圈也无法泯灭于众人的好看。

        他右侧的眉间,有颗不易察觉的小痣,藏在眉峰处,随着他面部的微动时隐时现,为他完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增添了一分属于红尘的烟火气。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受到上天的偏爱。未经雕琢过的眉眼,怎么能如此恰到好处呢?

        靳月正仔细打量着那颗痣,柯衍冷不丁转过头,与她目光相接。

        靳月:“……!”

        她连忙低下头认真盯着棋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耳朵却禁不住红了起来。

        柯衍望着她红透的耳朵,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靳月心中暗道失策。

        大大方方对视一下不就行了,干嘛跟做贼心虚一样!

        靳月暗自懊恼,时光却无法倒流回去让她重新发挥,只能下次再战。

        -

        柯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局棋刚过半,精力便有些支撑不住。

        换了柯衍帮他继续下,又忍不住在一旁指挥。

        他辈分最大,几个小辈不好意思叫他观棋不语,他便光明正大地一时帮帮这边儿,一时帮帮那边儿,还不时跟靳阳取笑一下陈敬松和柯衍是两个臭棋篓子。

        柯明心吐槽了几句,遭到了柯老爷子的怒目而视,便火速拉着靳月一起溜了出来。

        “哪有教自己女婿悔棋的,爸简直越来越没底线了。小时候学棋,他还让我抄了一千遍‘落棋无悔’呢!”柯明心拉着靳月控诉。

        靳月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有些好笑地安慰了下柯明心,又感慨道:“以前的爷爷好严厉啊。”

        柯明心:“这才哪跟哪,我是个女孩,已经对我很宽松了。当年教育阿衍,那才叫一个苛刻,尤其是大哥去世之后……”

        提到柯衍已故的父母,柯明心一顿,然后语气低落下去。

        “若是我能争点气把家业撑起来的话,阿衍也不用吃那些苦。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他这个当侄子的帮我挡在了前面。”

        牵扯到柯家的过去,对方又是长辈,靳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好在柯明心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她沉吟片刻,得出了“柯家祖传的经商天分都被阿衍抢走了,所以他来挑这个担子也是应该的”结论,顺手就把靳月拉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来来来,去我们阿衍的画室看看。”

        画室?

        这个词跟日理万机的大boss感觉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靳月还没能把柯衍与画室联系起来,就被房间里的景象镇住了。

        房间很大,约莫有五六十平,四面墙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水彩画。画的内容很丰富,有山野风景,也有人物小像。

        房间中间还摆着几个画架,被白布盖着,看不到底下的内容。

        靳月不算懂画,只是靳家还没倒时,她父亲有阵子附庸风雅,研究起了画。她跟着耳濡目染,起码能判断出好坏高低。

        房间里挂的这些,虽然画技上略显稚嫩,但不管是风景还是人像,都各有神韵,显然作者在这方面极有灵气。

        尤其在最中间挂着的那副人物小像,长发的女人盈盈回眸,唇边笑意清浅,眼中蕴着无尽的温柔,光是看着,便能让人心生暖意。

        柯明心望着靳月,有种王婆卖瓜般的得意:“这些都是阿衍高中以前画的,上了高中就开始忙着学习和一点点参与公司事务,要是一直画下去,现在肯定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了。”

        靳月点点头,依旧没能将这些画和柯衍联系在一起,但对这些画表示了认同。

        在她心中,能画出美好画作的人,一定都是情感充沛,热爱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人。

        而柯衍的设定,应该是睥睨众生,冰冷而不屑:“可笑,不要打扰我工作。”

        嗯,这才是他。

        面上,靳月自然是继续应和着柯明心。

        “聪明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出色。”

        “可惜老公没画下去,不然哪还有现在那些画家什么事。”

        柯明心听得连连点头,然后才有些疑惑地问:“不过,阿衍竟然没带你来看过吗?你之前不知道他会画画呀?”

        靳月:“……”

        是啊,他确实没带我来看过!

        但事情的真相显然不能告诉柯明心,不然势必会引起她对两人婚姻关系的怀疑。

        靳月迅速调动起全身的演技,像是很熟悉般在画室里走了两步:“当然带我来过。刚结婚他就带我来看了,但是后来忙,回老宅的次数都少了,就更没能再来画室看看了。”

        柯明心点点头,又问:“刚结婚的时候?是你第一次来的那次吗?”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那次我记得你待得时间很短啊,还主要都在跟爸聊天,有上三楼来吗?”

        搞科研的人记忆里都这么好的吗!

        三年前的事都还记得!

        靳月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只能强撑着:“有的,虽然短,但老公还是带我来看了。”

        “这样啊,”柯明心点点头,没有再细想,“你看,你们以后还是要多回来。你们就是回来得太少,我才总觉得你们跟这个宅子不太熟。”

        靳月连忙点头。

        在画室又待了一会儿,差不多也该出去了。

        离开前,靳月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墙上那个温柔的女人一眼。

        女人眼中的温柔,像是可以融化整个世界。

        虽然不太能跟现在的柯衍联系起来,但他画这幅画时,内心想必也是无比温柔的吧。

        -

        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众人都有心好好过节,享受难得的团聚时光。

        平日里忙碌不停的总裁、科学家和大明星,都抛开了工作,专心与家人下下棋、打打牌,时间也过得很快。

        吃过晚饭,众人一起聚在茶室喝茶。

        室内茶香氤氲,室外圆月高悬。

        今天还只是八月十四,月亮却已经浑圆如盘,与几颗星子一起悬挂在夜幕中,让人望之便想起那句经典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柯老爷子望了会儿窗外的圆月,从早上便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意稍稍收敛,添了几分怅然。

        他放下茶杯,对柯衍和靳月说:“再过两周……是你们母亲的生辰。”

        温馨的气氛因着这句话迅速冷了下来,柯老爷子却似毫无所觉,自顾自往下说。

        “赶上过节,不如就在节日期间去看看她,顺便也给你们父亲上柱香。我现在爬不了那么远的山了,就由你们小两口代我去看看他们吧。”

        靳月就坐在柯衍身边,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似乎出现了片刻紧绷。

        可下一秒,对方就面色如常地应了下来。

        “好。”

        没有抗拒,也没有不悦。

        仿佛只是应了一件模式化的公事,不该引起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柯衍都分外沉默。

        不过他原本话就不多,这个“分外沉默”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靳月想多了,连靳月自己都不敢确定。

        扫墓……会让他产生这么大反应么?

        她小心翼翼跟着柯衍回到房间,乖巧地刷牙洗澡上床,晚功也不练了,不敢再瞎整任何幺蛾子。

        好不容易偷懒一晚早睡觉,结果她晚上喝了太多茶,大脑比白天还要清醒。闭着眼睛硬躺了半天,怎么都睡不着。

        失眠的滋味可真是太痛苦了。

        靳月无比哀怨地睁开眼睛,望向旁边的柯衍。

        对方从上床起便没有动过,也没有出声,想必已经睡熟。

        黑暗中,依稀能看清他完美而深邃的轮廓。

        他睡姿很好,安稳地平躺在床上,占的位置也少,他们两人分开两个被窝,中间还能留下一点空间。

        若不是她昨晚睡着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界限,估计早上两人依然泾渭分明。

        靳月侧过身,发呆般盯着柯衍的侧脸。

        她本觉得柯衍是个冷漠的资本家,一心赚钱,无心顾家,所谓的家庭对他来说只是维持世俗体面的工具。可如今却渐渐觉得,柯衍似乎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的。

        他会记挂爷爷的身体,愿意腾出时间来陪伴家人,还画出过那样充满温柔的画……

        其实是个有温度的霸总。

        所以……扫墓为什么让他心情这么不好呢?

        是和他母亲感情不好吗?可是他母亲也去世很多年了,也不至于扫个墓还能给他这么大刺激吧?

        难不成有什么豪门辛密?

        一边胡思乱想着,靳月一边抱着被子,蜷缩起身体。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惬意地蹭蹭。由于离得近,她隐约嗅到了柯衍被子的味道。

        两床被子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被子,是馨香佛手柑的味道,而另一边……靳月慢慢伸长脖子,隐约嗅到佛手柑中掺杂了淡淡的冷松气息,若有似无,极为清淡。

        跟柯衍用的洗浴产品一个味道。

        靳月陡然反应过来——

        这味道不是被子上的,而是柯衍身上的。

        她有些羞臊地缩回脖子,翻转过身,平躺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正准备再调整下姿势,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她以为睡熟的柯衍,此刻清醒无比地开了口,“改意念练功了?”

        靳月:“……”

        她僵硬片刻,悲哀地意识到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帮她回答债主的话,只好小声开口。

        “喝了好多茶……睡不着。”

        她说话的功夫,柯衍打开了灯。

        拧起的眉头反应出,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靳月打了个哆嗦,刚刚得出的什么“温暖”、“有温度”之类的结论,全部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在被子里,卑微道:“我是不是吵到老公了……我接下来保证一动不动,老公快睡吧!”

        柯衍看着她。

        半晌,突然起身下床。

        柯衍这是被她气走了?

        靳月呆愣片刻,这才想到应该下去把人哄回来。要出去睡也该是她出去睡,哪能把债主挤走。

        刚坐起身穿好鞋,便见柯衍去而复返。

        靳月下意识站直身体喊了声“老公”。

        柯衍走过来,把手里端着的杯子递到靳月眼前。

        杯子里是温热的牛奶。

        “喝点牛奶,然后再睡。”

        靳月下意识接过牛奶,呆呆地喝了两口。

        ——所以,他刚刚出去是给她倒牛奶?

        牛奶温热香甜,靳月小口小口喝着,很快就喝完了一杯。

        柯衍静静等她喝完躺下,然后才重新关灯。

        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可靳月先前因为失眠带来的烦躁,早已被牛奶的温暖抚平,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她拉高被子,轻声说了句:“谢谢老公。”

        柯衍轻声“嗯”了一声,与以往相同的听不出情绪。

        靳月闭上眼睛,又道:“老公,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给母亲扫墓。晚安。”

        她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抚慰。

        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才传来柯衍的回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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