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眼万年

　　12月下旬，冬。
　　江城的冬天是冷冽清爽的，付寒舟在这样的天气里很容易把自己搞感冒：因为她不喜欢穿厚衣服。
　　但这个冬天有些许不一样了，有人开始管她的穿衣了，要求每天早上拍照发去今日穿搭，穿少了会被唠叨。
　　所以她穿上了高领毛衣和厚款的卫衣，但在冬日的清晨还是会感觉到有些冷。
　　白天的课程结束，晚自习之前坐在街边和常欣吃拉面，梁章庭打来电话，还没腻歪上几句，就开始问她穿不穿秋衣秋裤。
　　旁边的常欣偷听后哈哈大笑，突然相信舟舟所说的，梁章庭这个人反差萌会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付寒舟回他：“我不冷啦，我们现在年轻人都不穿那玩意儿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五晚上我来接你，周六送你上课，记得给家里请好假……”他话还没说话，电话里有人在叫他。
　　他答应了一声，又对付寒舟说：“来我这穿秋衣秋裤。先挂了啊，好好上课。”
　　没等回复一句，电话里就嘟嘟嘟，她就被挂断了。
　　说得匆忙，挂得匆忙，付寒舟第一次好奇这个人每天在做什么
　　二中每周五都有周考，每一次都会有排名，荣誉榜三到五天就换一次。中性笔的一管墨三天就可以用完，所有写的卷子和练习册加起来堆着有付寒舟身高的一大半高。
　　周四半夜，她看着角落摞着的一沓沓书本，疲惫的揉揉眉眼。物理竞赛的成绩还得过几个月才能出来。
　　梦想未能实现，前途尚未知晓。
　　付寒舟看着手机的聊天界面，梁章庭十点多发来嘱咐的一句：好好学习。
　　给自己打了打气，猛地一口气灌下了半瓶红牛，她才又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让她觉得好玩的是高三那段时间常欣把平日里的情爱语录改成了：窗外有风景，笔下有前途。
　　作为一名资深的花痴兼追星达人，怎么可以让代表自己的个性签名变成了鞭策自己学习前进的语录呢。
　　在常欣身上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因为高三而改变了，在它的权威震慑下，他们都放弃了平日里的各种爱好。
　　徐崇年辞去了学生会会长，篮球队队长，校志愿者负责人，整天就坐在她后面埋头学习，付寒舟偶有回头的时候都不见他再抬起头。
　　于是前几次周考，徐崇年一举蝉联拿下所有科目的全校第一。校园论坛可谓是风起云涌，说是化悲愤为力量，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什么样的奇葩东西都能想出来。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和梁章庭在一起之后，徐崇年和她就没什么交流了。
　　暖黄色的台灯很亮，照着的都是夜里没闭眼的人。
　　除了上课就是睡觉的岁月里，在他们彼此中年后的回忆中，成了最美好的时光。
　　少不更事，趴在桌子上抱怨什么时候能长大，等真正到达目的后有开始感叹，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哆啦A梦，没有时光机。
　　————
　　周五的晚自习，付寒舟穿着一件厚卫衣，全身上下都贴着暖宝宝，桌上除了摞着的高高的书，在右桌角还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那天晚上在便利店，梁章庭给她买的带玫瑰花的固体红糖。
　　抽屉里的手机一震一震的，猜得没错应该是梁章庭来了，但手头上还忙着作业，她没管。
　　今天是物理晚自习，为了稍后的约会，她要在晚自习完成大部分作业。
　　“哟，你今天怎么不回信息了？”常欣撑着手腕笑嘻嘻地看向她。
　　付寒舟回头瞟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学习重要。”
　　“嘁嘁嘁，我信你个大头鬼，”常欣扔下笔，从她那叠书里抽出了一张物理卷子，这是家庭作业，她说：“Lend
me
your
homework.”
　　她停下手中的笔，在抽屉里掏手机，说：“你是怎么做到把抄作业说得这么高级，帮我看着点老李，爷要谈恋爱了。”
　　“OK.”
　　常欣把那张卷子拿着翻了翻，抱怨连天：“你这后面写的几道大题我都看不大懂，好烦。”
　　她回答：“改天有时间给你补。”头也没抬，还盯着手机：现阶段先回清楚男朋友的消息。
　　“重色轻友！”常欣在一边咬牙切齿。
　　付寒舟没听到这句愤慨，因为正看得起劲。
　　【到了，在后门】
　　【给家里请好假了吗？】
　　【给你买了黑糖的珍珠奶茶】
　　隔了几分钟，还有一条“等你”。手指滑动着屏幕，又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的，温柔又细节。
　　很久之前她在《小王子》中看到过的经典语录“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所以她今天早上才会清醒得那么早，所以今天在做英语完型的时候才不会烦躁，所以就算看到自己在荣誉榜上连曾经的“千年老二”位置都没达到，堪堪只是一个第三名，她也没有情绪低落和焦虑。
　　仅仅只是因为今天要见到玫瑰。
　　“啧啧啧，哎你哥哥最近都不回我消息了，不知道在干嘛。”常欣的脑袋凑过来偷看他们的“腻歪记录”。
　　付寒舟一把打在同桌的脑袋上，提醒她：“他跑去三亚追初恋了，你可死心吧。”
　　“啊？真的？”常欣有点自闭。
　　她点点头，继续补刀：“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你可收收吧，付雁归开始撩女孩的时候你还没来大姨妈呢。”
　　付雁归和梁章庭都是浪子，后来就算遇到了赵优茹异性缘也不是一般的好，因为优越的长相和阳光的性格总能到处招花惹草。
　　常欣和他差距略大，怎么可能玩得过八面玲珑的付雁归呢。
　　晚自习的铃打响，付寒舟抓起早早收拾好的书包甚至比老李先一步冲出了教室。
　　今天还是照常抄实验楼附近的近道，开着手机的手电，走得比上次要小心翼翼。可能是学校收拾过这条小道，路上很平整，没什么小石子了。
　　她加快脚步，想更快点更快点，最好能飞起来，去见那个最想见到的人。
　　在学校后门口的时候付寒舟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着急，但浑然不知兴奋早就写在脸上了。
　　随着少数人流走出后门。
　　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耳朵里面有耳机，双手插兜，正看向这边。
　　好高，以至于就算穿得暗色系衣服也没能淹没在夜色里，还是那双麦色马丁靴，很明显看到了她，冲他招招手，然后取耳机。
　　配合着橙黄色的路灯，和周围经过人群来来去去各色的声线里，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一般。
　　那个个子高挑，左手虎口处纹着一朵莲花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冲她和煦的笑着。
　　这场景见过无数次，第一次遇见在24小时便利店玻璃窗外，到水府街的公交车上，烧烤摊的大排档，纹身店里脱下花衬衫，到后来晨光满面的六中门口。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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