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060
饭堂的丫头梅花收拾餐桌的时候, 看见一碟吃空的咸菜，忍不住摇摇头：现在的学子可真的拼啊，一整碟咸菜, 也不怕齁着。
这样想着，她手上动作没有停下，麻利地收拾完桌子, 又帮忙挪动一下四季青的位置，不经意抬起头, 正好看到柜台后忙碌的蔺荷。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 照在蔺荷的脸上, 像撒了一片金光闪闪的粉末。
梅花忍不住嘟囔：“总感觉这个角度看, 蔺厨越来越漂亮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蔺荷又烧制了几坛的皮蛋，将它们放在饭堂的后厨, 等着时间差不多, 准备推出皮蛋瘦肉粥。
加之, 她发现陆史虞院子里的竹笋已经冒出了青芽，相信再过几月, 便能挖笋制作腌笋。
某日, 在学校里偶遇杨夫子。
经过一个春节, 对方的山羊胡长长了些，背着手和一群夫子往公事房走, 看见蔺荷后, 没说话，只是下巴扬得高高的, 鼻子里发出哼声。
其他夫子见状, 询问蔺荷的身份, 杨夫子语气嘲讽：“是饭堂的人。”
于是其他夫子也开始对着蔺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着实把人气笑了。
蔺荷当即决定立刻在学院里引入外卖服务，到时候看这些小老头还怎么好意思。
做外卖服务最需要的便是人手，而国子监现在并不缺人，果然，蔺荷刚向李管事提出来，便被对方一口否决。
“现在国子监没有足够的银子供你使用。”
“可上半年的双肩包和果酒，赚了许多的钱，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来做这件事情。”
李管事还是摇头：“这钱都在忌酒手上，我也没有办法。”他反过来劝蔺荷，“反正你现在都是甲组的主厨，每月拿足够的月钱，何必多做一些事情惹忌酒不高兴。”
春天的气息已近，蔺荷从李管事家离开，空气中多了花香的味道，枝头也有嫩芽冒出来，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变成翠绿的树叶。
散学的孙世嘉和江玄来吃饭，两个小家伙现在越发的熟门熟路，简直已经成为了国子监的常客。
和一群比他们大几倍的监生们坐在一起吃饭，也不扭捏，江玄这位小朋友还积极的和其他人推荐自己的食物，大家看他们可爱，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而今日吃完饭，两个小家伙没有立刻离开，两人凑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孙世嘉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算账的蔺荷面前：“蔺姐姐，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带着出门的吃食？”
江玄远远竖着耳朵，补充：“除了饭团和烤鸡翅，这两个王胖子已经见过，根本不能够超过它！”
蔺荷听的奇怪，又是饭团又是王胖子：“怎么，你们要和别人比赛？”
孙世嘉不好意思：“我们明日要去踏青。”
江玄继续补充，“王胖子说要带比我们更好吃的食物，哼！我们不会输给他的，所以想带一种其他人从来没见过的食物，蔺姐姐你可以帮我们吗？”
小孩子也有胜负欲，蔺荷好笑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一定程度上她不也是因为被认定不能实现，所以才想做出一番成就吗？
“帮你们可以是可以，但这种攀比的行为是不对的。”
“我们才不攀比，是王胖子先攀比的，我们只是好好的教育他一番！”
蔺荷点点头：“那你们有没有兴趣自己动手？若这样还赢过对方，岂不是更加有趣。”
闻言，孙世嘉和江玄对视一眼，眼睛里亮起星星，而后不约而同的举手：“好！”
当天下午，两个小家伙就去了蔺荷那儿。
小十也在，还有几个大孩子，小十向他们介绍，大孩子是养济院的哥哥姐姐，特意来帮蔺姐姐的忙。
江玄崇拜问：“他们也和你一样会雕刻小兔小狗吗？”
小十摇摇头：“不会。”
“那他们会什么？”
小十想了想，“爬树抓鱼算吗？”
江玄：“……”
因为这，两个小家伙对一群大孩子们没有了兴趣。穿上小一号的宝宝围裙，到厨房里跟着蔺荷做春游餐。
所谓的春游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最重要的是方便携带。
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绿油油的草地上铺一块干净的花布，上面摆放各种各样的吃食和饮料，一边享受着春日暖洋洋的太阳，一边品尝美食，可谓惬意的很。
所以，烤个手掌大的南瓜面包，上面一层撒上白白的芝麻粒，用刀从中间切成两半，中间加入两片蔬菜叶子，然后依次是鸡蛋饼、炸好的猪肉饼和火腿，在猪肉饼上挤上一层自制的沙拉酱，一个简单的汉堡包便做成功了。
材料都是蔺荷提前准备好，三个小家伙只需要动手叠罗汉，小十还在肉饼上刻上了自己的笑脸……三人非常开心，互相攀比谁做的更好看，最后互相交换了汉堡包。
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了三明治。
做法和汉堡包几乎一样，不过把南瓜面包换成了全麦面包，口味上有稍许的不同。
至于饮料，蔺荷做的则是香甜可口的珍珠，店里的第一杯奶茶没有赶上时机，那春天里的第一杯奶茶，必须要趁机推出来！
第二日，启蒙堂的小学子们便成群结队去了京城外的一处草地上踏青。
有了蔺荷的帮助，孙世嘉和江玄信誓旦旦，为了保持新鲜感，他们昨天甚至没有提前尝一尝，所以内心也对今天的吃食充满期盼。
玩了半个时辰，很快到了中午。小学子们在夫子的安排下，将自带的吃食拿出来摆在草坪上享用午餐。
胖崽足足带了五个食盒，把王家跟来的小厮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胖崽才不会在意，他只在意自己带来的吃食有没有超过孙世嘉和江玄。
故意让小厮把位置挪到二人旁边：“哼，我让我爹打听清楚了，你们吃的东西都是国子监饭堂的厨娘所做。”
“对啊，就是蔺姐姐做的。”
孙世嘉不懂胖崽为什么这样说，他以为这件事情大家早就知道了呢。
胖崽却觉得他是故意挑衅自己，气得原地跺脚，但一想到他爹已经将国子间饭堂的吃食全部买回来，心情又变得得意。
再好吃又如何，天天都是那几样，不如他的种类多，等会儿大家一定会改变主意！
迫不及待让小厮把食盒打开，胖崽当着众人的面将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有炸酱面、牛肉拉面、蛋挞、爆米花、炸酸奶，也有小笼包、豆腐脑、麻辣烫，甚至还有乙组的盖浇饭……满满摆了一大块草坪，将周围的孩子全部吸引过来：“哇，王轩远，你带了好多吃的呀！”
“那当然，这些都是我爹从国子监饭堂买来的！”
国子监对于启蒙堂的小孩子们来说，就是梦寐以求的地方，听说这些吃食都是从那里来的，一个个眼睛亮起光：“王轩远，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所以只要你们承认我带的东西比孙世嘉他们的好吃，我就分给你们！”
“好呀好呀！”
于是小孩子排着队大声念：“王轩远的东西最好吃！”
喊完后，这个拿一个蛋挞，那个夹一筷子炸酱面，吃的津津有味，就是面条有些糗了，不过影响不大，足让这些孩子们心满意足。
胖崽掐着胖胖的腰：“怎么样？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认输！如果认输，小爷大人有大量，也可以分给你们吃！”
“哼，我们才不认输！”
江玄像个斗牛一样嚷嚷，然后催促孙世嘉将他们食盒里的汉堡包和三明治拿出来。
金黄色的汉堡包和三角形的三明治，不需要用餐具盛着，只用油纸捏住一角，拿在手里就能吃。
江玄得意地当着胖崽的面大口吃三明治，夹着鸡蛋和蔬菜的三明治，营养丰富，全麦面包比馒头还要松软，火腿煎至两面金黄，尝起来鲜嫩可口。
还有两个鸡蛋做成的鸡蛋饼，蛋黄像太阳一样，被蛋白和绿叶包裹，颜值又高，味道又美，直接把其他人给馋坏了。
“我宣布，三名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孙世嘉有不同意见：“你应该尝一尝汉堡包，我觉得它才是最好吃的！”
两个胖乎乎的南瓜面包，表面烤至棕黄色，上面撒着白白的芝麻粒。
孙世嘉吃的时候，两只手将南瓜面包使劲往下捏，等捏到像嘴巴一样大后，一口咬下去。
“咔嚓。”
翠绿的生菜叶咔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牙齿就触碰到里面夹着的猪肉饼。
不输于牛肉煲的猪肉煲，里面夹着的猪肉饼，是蔺荷用里脊肉和鸡蛋做成的，为了让味道更加的鲜美，还特意加入了洋葱粒。
将肉馅子剁成肉糜，然后再团成圆圆的肉饼，烤至全熟后从烤箱拿出来，夹到汉堡里——孙世嘉只觉得这猪肉饼特别的筋道，需要不停的咀嚼才能咬断其中的筋。他还特别喜欢上面的沙拉酱，酸酸甜甜，感觉汉堡包更加好吃了。
“王胖子，我们有汉堡包和三明治，味道可好吃了，而且是我们新手做的，你会做吗？！”
胖崽…胖崽当然不会做了！其他的小学子也不会做，他们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平时别说做饭了，连吃饭都得让人喂进嘴里，
而且，他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买来，为什么还会有新的？！
“这还不懂吗？肯定是你爹骗你啊！”
“胡说，我爹才不会骗我！”
“那你讲，现在怎么回事？”
胖崽说不出话来了，瘪着嘴巴，小手攥成拳头。
有人说：“看起来三明治和汉堡包更好吃。”
“而且从来没有见过。”
“对啊，王轩远带的这些东西好多孙世嘉他们都吃过。”
小孩子喜新厌旧看到，看到江玄他们带的吃食更新奇，便毫不犹豫抛弃了胖崽
“我想吃汉堡包，可以给我一个吗？”
“我要三明治，它看起来真的好漂亮！”
江玄乐不可支，正好他们带了许多汉堡包和三明治，便分给了想要吃的小朋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嘹亮的哭声：“哇——”
回头一看，居然是不可一世的胖崽在哭。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处夫子和小厮们听到动静后往这边，江玄一开始还很得意，可随着胖崽哭的吹鼻涕泡，他又心情烦躁起来。
怎么这么输不起啊！
孙世嘉偷偷拉了拉江玄的手：“哭的好可怜啊，要不我们也给他尝尝吧！”
江玄纠结，最后还是内心的善良让他妥协：“好吧。”
于是两人拿了一个汉堡和三明治，走过去递给馋哭的胖崽：“别哭了，这个给你吃。”
胖崽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真的？”
“真的，但你要擦干净脸蛋，蔺姐姐说这样才不会拉肚子。”
“好！”
见此情形，王家的小厮赶紧上前帮自家小主子擦脸，然后，胖崽才得以拿到三明治和汉堡。
别的小朋友吃一个就饱了，胖崽饭量大，能够吃两个，他一边吃一边想，他爹果然在骗他，孙世嘉和江玄的东西就是比自己的好吃！
这样一想又想哭了，干脆化委屈为动力，开始吃第三个汉堡，结果吃的太快，嘴巴上染了一层白圈，像长了胡子似的，一不小心还噎住了！
“水，水！”
众人吓了一跳，有人帮忙捶背，有人去找河水，可惜河流太远，来返需要的时间太久了，正此时，江玄忽然想起蔺姐姐给他们做的饮料，连忙从食盒里拿出来：“喝这个！”
装在竹筒里的珍珠奶茶，晃一晃里面的珍珠会漂浮起来，胖崽没看便仰头灌下去，好歹是把食物给冲到肚子里。
“呼……”他也太惨了吧！
胖崽眼泪汪汪，委屈地直砸吧嘴，结果砸吧着砸吧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喝的不是水，而是一种甜甜的饮料。
饮料太好喝了，比糖水都要好喝，有一股淡淡的奶味，胖崽目光闪了闪，假装自己喉咙里还有东西，忍不住抱着竹筒咕咚咕咚往下咽。
中间他还尝到了滑溜溜的黑色珠子，咬开后黏黏的，有红糖的甜味。
胖崽越喝越开心，越开始越喝——等江玄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珍珠奶茶早就被喝光了。
一天的踏青圆满结束，启蒙堂的孩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而家中盼了一天的父母也赶紧嘘寒问暖：“有没有玩得很开心？”
“开心！吃到了特别好吃的汉堡包和三明治，还有珍珠奶茶，江玄说，只有最在意你的人，才会给你买春天里的第一杯奶茶。”
父母们听的一脸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一天没见，孩子就变了幅样子？“汉堡包和三明治是什么？”
“就是汉堡包和三明治啊。”孩子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让父母顿时觉得丢脸，“爹／娘，我还想吃汉堡包，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父母：“……”
他们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去哪买呢？
另一边，胖崽刚刚下马车，他家亲爹王大人便已经从院子里迎出来：“宝啊，听说有人欺负你了，是谁？告诉爹，爹去找他们！”
“没有人欺负我！”
胖崽和江玄打赌本就丢脸输了人，结果还被人告诉了父亲，更是恼羞成怒，“儿子愿赌服输，爹你不要去找江玄和孙世嘉的麻烦！”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爹不去找他们就是了。”话虽如此，心里其实已经在想这俩是谁家的孩子，居然敢欺负他王安的儿子，“对了，儿子，这次带去的吃食，有没有让你大出风头啊？”
不说还好，一说胖崽就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爹！你不是说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买来了么，为什么没有汉堡包、三明治和奶茶？！”
“这……”王大人哪里知道，他都是让管家去办的，“莫非这三样也是国子监饭堂的？”
“对啊，江玄他们就有，还有很多很多，因为爹，儿子今天丢大脸了！”胖崽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汉堡喝奶茶！”
王大人老年得这么一子，平时宠的都快上天了，此刻见儿子哭，只能再派人去国子监。
只是这次，问的人都说不知道汉堡和奶茶是什么东西，最后居然一路打听到陆史虞那儿。
彼时正好蔺荷也在，听到来人的话，还愣了愣：“汉堡奶茶？是我之前给小孩做过的吃食，不过目前还没有在国子监饭堂推出。”
“哎哟，您怎么能不推出呢，”王家人那叫一个急，他们家小少爷天天闹，非要吃什么汉堡可乐，每天的饭都少吃了半碗，“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立刻马上卖给大家。”
蔺荷笑了笑：“员工还在培训，等培训完便会卖。”
“那大约要多久呢？”
“七天后吧，届时会对外推出，外面的人想买也能买到。”
王家人得了准确的消息，终于放心离开，虽然七天的时间有点久，但也不是不能等，只要能买到，比什么都重要。
房间里，陆史虞问蔺荷：“想好了？这些孩子几遍进来也不会纳入国子监，他们只属于你，月钱也需要你来发放。”
“我知道。”
蔺荷点头：“他们需要的不多，甚至说只要管两餐便愿意来，当然，我不会这样做。月钱按照每人三百文，完成规定的单子，之后每跑一个单子就分成两文钱，只要他们吃苦耐劳，一定能赚到足够的钱。”
就像后世，外卖员赚的可能比办公室的白领都要多，累是累了点，但古代做什么工作不累呢？
至于压榨童工。
古代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是大人了，与其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做又苦又累的活，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在国子监内送外卖。
陆史虞也明白这一点，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多谢。”
“谢什么。”蔺荷高高地挑起眉毛，“就允许你陆大人帮助别人，不许小女施展点儿爱心？更何况我是商人，有把握不赔钱还赚钱，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不出三个月，他们肯定会为我带来更多的利益！”
陆史虞看她自信的样子，笑起来：“赌什么？”
“就赌……穿女装？”
“……你本来就穿女装。”
“哈哈哈，那要是我赢了，你穿女装，你赢了…唔，任君处置！”
任君处置……
这四个字可真是太引人遐想了，陆史虞皱了皱眉，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实际嘴上毫不犹豫：“行，那本官先提前点一份汉堡奶茶，替蔺姑娘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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