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095
螺蛳粉的粉用的是米粉, 外表洁白无瑕,从颜色上看比其他米粉更加剔透,吃起来却是极有嚼劲, 爽滑中带着一丝韧劲。
以大米为原料,经过一系列工艺制成细软滑的米制品,煮时用冷水拔凉, 最后出来的成果比河粉富有弹性。
鲁东舴刚才的一闭眼,足足吸进去了整根米粉,爽口弹牙的触感让他惊诧了一瞬间,忘记了咀嚼。
“怎么没有臭的味道……”
要知道, 他刚开始闻到的时候,可是差点儿翻脸不认人。
因为嫌弃味道大,其他学子都退避三舍, 此刻当然听不到鲁东舴的喃喃自语,只能看见对方在吃了一口螺蛳粉之后就停住了。
至于为什么愣住, 肯定是因为太臭啊!众人心生怜悯, 甚至有人说:“虽然我很喜欢蔺姑娘做的菜, 但这一次恕我不能够认同。”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即便是蔺姑娘这样的厨娘也会有失误。”
“哎……话虽如此,但既然出了个螺蛳粉, 肯定要推迟下一个新品。”
“天啊,不会如此吧?!”
……
就在几人背后议论之际,那边,鲁东舴感受着嘴里的味道, 眼睛越来越亮。
他并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般, 因为吃到螺蛳粉而后悔, 不,他也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儿尝试!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只要东西好吃,其他一切问题都是浮云,鲁东舴抛开大家闺秀般的细嚼慢咽,开始狼吞虎咽。
两根筷子从碗底下一抄,就夹起满满的米粉,被螺蛳汤底浸泡过后的米粉,本身也沾了螺蛳汤里的味道,略带腥味的辣,和浓郁的猪骨汤融合,能让简单的汤底发挥出彩。
鲁东舴喜欢吃辣,自从饭堂推出辣菜之后,他几乎是日日吃辣,也亏了他肠胃好,至今没有出什么事情。
可螺蛳粉里面的辣又似乎格外不同。
鲜红诱人的辣椒油,似半固体的琥珀而流动,覆盖汤面,留下诸多浅淡的油泡泡。
鲁东舴舀起一勺充满红油的螺蛳汤,入口后,鲜咸辣意从舌尖扩散到喉咙,再到肚子,温暖了五脏六腑,在春末初夏的日子,硬是逼出一身的热汗。
一道菜自然不能只有主菜,配菜和主菜的摩擦碰撞,才能成就一道倾心之作。
鲁东舴擦干净嘴巴,又意犹未尽地夹起几根酸笋。
作为螺蛳粉必不可少的东西,几乎大半的臭味都是来自于它,放在最开始,鲁东舴或许不敢尝试,可此刻,他连螺蛳汤都喝了,还怕什么酸笋啊!
当即一口闷塞进嘴里。
结果居然发现味道很不错!
天然发酵的酸笋,带有一股浓烈冲鼻的香臭味,吃起来却只感觉到酸,且牙齿咀嚼脆脆的,带着整个头颅都在轰鸣。
再夹几片炸腐竹,经过油炸和复炸,豆制品腐竹的质地发生了变化,外表膨胀了起来,出现了许多气泡。放入锅中煮的时候,会吸收大量的汤汁,可谓是集百家之长处。
还有酸豆角、花生脆、鹌鹑蛋,都是螺蛳粉配菜中不可撼动的存在,鲁东舴越吃越满意,越满意越吃,最后米粉见了底,他顾不得的形象,直接端起大碗喝汤。
鲜辣刺激的汤汁给螺蛳粉的落幕增光增彩,也给肚子增加了重量。
鲁东舴第一次只吃一碗东西就能够饱腹,他满意地付了钱,走出饭堂往学堂而去。
到达的时候夫子还未来,其他同窗或背书或聊天,各有所事。他的位置在最后面,穿过一条狭窄的空路,窗外的春风吹进来xl,一股奇特的味道飘进了每一个人的鼻中。
众人不由得看向气味散发的源头——只见当事人落落大方入座,随手找出一本套着书皮的杂书,装模作样摆在面前。
他本人则爬在书后呼呼大睡。
所以,最终的结果还是有些可惜,即便是螺蛳粉,也没有让他抵挡住困意。
因为鲁东舴睡觉已经成了常事。同堂的其他同窗一点也不意外。
就是坐在他附近的学子有些倒霉,臭烘烘的味道干扰着他们的思绪,书也读不进,天也聊不进,简直受了无妄之灾。
有心训斥,又害怕被报复。
鲁东舴是一个纨绔,平日里学堂的人都对他敬之远之,之前有学子曾因为大声说话吵醒鲁东舴,被鲁东舴把桌子都踢翻了。
大部分学子还是老实守本分,于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内心却隐隐期盼,好让上天降下正义,将人带走吧!
大概老天真的听到了他们的期盼,就在鲁东舴睡得正香,连做梦都在吃螺蛳粉的时候,夫子拿着戒尺从外面进来了。
说来也巧,这节课正是国子监最严肃的杨夫子,杨夫子最讨厌学子听学的时候睡着,那不仅是蔑视尊长和圣贤,还代表着他的讲学很无聊。
他进来后,目光先扫视过学堂里的每一位学子,以此来传达出一种“小心点,我认识你”的信号,实际内心想的则是:这么多人没有睡着,看来老夫的学问果然是国子监最好的!
杨夫子没有发现睡觉的学子,收回目光,然后拿出书本开始朗读,后排的几人隐隐有些失望,他们还以为杨夫子能够发现呢!
不过峰回路转,杨夫子念着手中的书,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起初他以为是学子的矢气恶臭,便打开窗户通风散气,然而此举并没有改善空气,渐渐的,杨夫子将目光锁定在最后排的鲁东舴身上。
鲁东舴正在“读书”,他态度认真,杨夫子却眯起眼睛。
原因无他,杨夫子治的是春秋,本来这堂课是打算讲春秋的,谁知道遇到李夫子拜托帮忙代一堂课,所以改讲诗经,他站在最前面讲了半天,鲁东舴手中拿的仍然是春秋。
“……”
很久之后,崇志堂的学子已经考□□名,再回忆,还能想起那天早上让人好笑又心疼的经历。
看假书又偷偷睡觉的鲁东舴被杨夫子发现,拧着耳朵拉到门口罚站。没过一会儿,又让他进来贴墙而站——因为学堂门口是顺风口,站在那里,全学堂的人都要被迫关闭口鼻。
国子监难得有大事发生,不到半日,鲁东舴的事情就被传的沸沸扬扬,饭堂的蔺荷也听说了,摇摇头,或许下次换成臭豆腐,少吃一点,总归不至于还困吧?
她以为鲁东舴未必再来,谁料第二日又在窗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鲁东舴似乎一点儿也没受影响,笑呵呵道:“蔺姑娘,你的方法真有用,今天再来一碗,多加粉!”
蔺荷:“……”
忙了一天,回到家之后,身上的味道破有些难以忍受,蔺荷连饭也没有吃,便让丫鬟白术烧水泡澡。
女人家难免比男人爱干净些,木桶里滴几滴香精,倒入红艳的月季花瓣——从陆府摘来的,虽然别院的土已经用生石灰改良过,但种花还是有些勉强。
蔺荷趁此机会,美美地泡了一个花瓣澡,只把身体都泡得香喷喷。
一头乌黑的秀发用自制的香液慢慢揉搓,五指穿过发丝,让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香气,直至闻不到螺蛳粉味道。
莹白如葱的指尖捏起花瓣,仰头,轻轻撒在身上,心里忍不住感叹,螺蛳粉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费花瓣。
正洗着,外面传来谈话声,陆史虞来了。
蔺荷动作顿住。
他怎么来了?
外间的丫鬟白术也是吓到,红着脸:“老爷,蔺姑娘正在沐浴,不太方便。”
陆史虞愣了愣,媒婆已经把大多数事情的流程办下来,而这期间祭酒和他夫人也帮助许多,他今日过来主要和蔺荷谈论一些具体事项。
没想到会撞见女人沐浴。
哪怕二人已经开始相看,但毕竟未成亲,陆史虞多少有些尴尬,还有点儿无措,他假意咳了咳:“等她出来,告诉她我有事找她。”
说罢准备离开。
刚刚转身,身后的房门就打开了,泡完澡的蔺荷走出来。
“什么事情啊?”
她的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擦干,湿漉漉搭在后背和肩头,身上的衣物难免被打湿,虽然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但早晚温差大,陆史虞皱眉:“先头发擦干,再说。”
一旁的白术心领神会,连忙将毛巾拿来,蔺荷坐在软榻上擦头发,自从来到古代后,她便一次也没有剪头发,如今已经长至腰窝。
擦起来有些费力,双手没过一会儿就变得酸涩,她干脆将毛巾递给安静的陆史虞:“帮我。”
陆史虞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到了蔺荷的身后。
他宽大的、如竹般单薄的手拢着女人的长发,像握着瀑布一样,将其微微的拉起。
长发下,洁白的颈背贴着一朵月季花的花瓣,红得刺眼。
陆史虞手一颤,万千发丝缓缓垂下。
“嗯?”蔺荷看不到身后,只发出一声疑问。
陆史虞摇头,重新将头发拢起,那枚鲜红色的月季花瓣被他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蔓延,然后渐渐发烫。
鼻尖闻到了花香,比以往都要容易的香气,仿佛将他整个人包围。
陆史虞是第一次给旁人擦头发,毛巾搓揉头发,将其上面的水珠带走,动作间不见慌乱,他看着似乎不尽人情,其实为人很是细心。
等擦到半干,陆史虞停了手,换了一条新的毛巾。
蔺荷的头发又浓又密,擦起来的确有些费事,到后面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陆史虞却什么抱怨都没有,他甚至贯彻了对开始所说的“先擦头发再谈事”,一句话也不说,等彻底擦干后,已经过去两刻钟。
蔺荷:“……”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骂。
总而言之,两人坐下谈话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
白术进来点亮蜡烛,又退出门外等候。
烛光照亮了房间,影影绰绰的火焰跳跃,几末阴影落到蔺荷眼睑,她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眨掉:“是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赶过来,应该并非小事,难道是成亲出现的纰漏?
陆史虞看出她的疑惑,开口道:“小礼。”
蔺荷没听懂,刚想说什么小礼,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哦,小礼啊!
小礼就是聘礼,成亲前,男方和女方约定的东西,陆史虞从袖中拿出一张清单,蔺荷探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小到四京果、茶叶和芝麻,大到聘金聘饼:“要这么多?”
尤其聘金,居然有一百两黄金!
陆史虞有那东西?
陆史虞抿唇,有些过意不去,京城贵女的的聘礼比这只多不少,虽知道蔺荷不是那种在意这些事情的人,可他却无法忽视:“现在只有这些,等成……成亲后,俸禄给你。”
他说的认真,蔺荷忍不住脸红起来,好似碰了辣椒火辣辣似的热闹:“你说那些也太早了吧,而且我赚的钱比你都多,要你的钱干什么啊。”
“不早了,离六月只剩半个多月时间。”
过端午之后,便是正好半月,而确定好聘礼之后要花时间准备,还要发请帖邀请亲朋好友,一件事一件事算下来,着实需要不少的功夫。
这一下,两人都沉默下来,半个月,他们现在才进行到讨论聘礼。
彼此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担忧,蔺荷想起一件更为让人头疼的难事:“那个,嫁衣可以买吗?”
古代的女子从能够做好针线开始便为自己缝制嫁衣,对她们来说,针线活的好坏意味着在新家庭中的地位以及社会上的地位,一个针线活好又勤快的女子会受到婆家的喜爱,反之亦然。
可她会织帽子织手套,不代表她会缝制一身的嫁衣呀!
蔺荷绝望了,已经能想象到成亲当天会有多少百姓来看热闹,到时候,若穿着自己缝出来的嫁衣,她怕有人问她嫁衣绣上的东西是鸭子还是小鸡。
陆史虞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轻蹙眉头,最后道:“请人缝吧。”
“可以吗?”
蔺荷问,“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寓意?”
陆史虞看了她一眼:“实在不行,到时的最后一针由你来动手。”
蔺荷眼睛亮起来,这个办法好啊,反正也没有规定新娘要缝多少,就算缝一针,也完全可以说是她自己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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