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良计,过墙梯
朝会结束,姬不究带着满腔怒气回到御书房,铁青着脸,周边气温瞬降,伺候的小内侍战战兢兢,深怕一不小心成了陛下的刀下亡魂。
“文侯,朕绝不饶你,竟敢和朕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哼!”姬不究在御书房内切齿道,其面目狰狞,丝毫不见帝王的从容和淡定。
稍作调整,姬不究令内侍召光禄大夫苏胜前来议事。
苏胜接到召令,一刻不敢耽搁。一个时辰左右,来到御书房面圣。
姬不究见苏胜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浮现,知其应是一刻不敢耽搁,心道难为这位已届六十又五的老臣了。
连忙向边上内侍道:“给苏爱卿赐坐。”
这苏胜曾是姬不究在潜邸时的老师,深得姬不究尊重和信任。他的很多疑惑之事都会向苏胜求解,而苏胜亦每每能为其解惑。
“谢陛下!”苏胜赶紧跪谢!
说完在那正襟危坐着,虽是老臣又是帝师,但苏胜一直很懂进退,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苏爱卿,你对今天朝会上文侯的表现有何看法?”姬不究盯着苏胜道。
“陛下是指文侯请辞龙骧军都尉一事?”苏胜试探着问道。
姬不究点头道:“是的,朕对于文侯主动辞请龙骧军都尉一职深感意外,不知苏爱卿你如何认为?”
“陛下,依臣之见,这是文侯以退为进之策,想必文侯在此之前应已知悉陛下欲将龙骧军全部校尉与虎蟠和玄甲进行置换之事。”
“可此事只有当时的李道一、许宇以及朕,还有当时的一些内侍知道,此事并无外传啊!”姬不究不解道。
“或许就是其中有人泄露了消息给文侯吧。”苏胜应道,当然他也不敢说其实各位大臣在宫中都有各种眼线,并非如陛下所想的密不透风。
“哼,待朕查出是何人泄露消息,定不放过此人。”姬不究冷哼一声道。
苏胜理了理思路,继续道:“文侯此举应是恐陛下通过此策将其架空,进而提出辞请,以使陛下踯躅。”
“文侯此人心思之深,非常人所能及。他太了解陛下您了,他知道当他提出辞请时,陛下必会试探着问他对继任者的意见。”
苏胜见姬不究未出声,继续道,“文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应由最值得陛下信任和能力最强之人继任,可以说是一个让陛下进退维谷之策。”
姬不究听到此处,脸隐隐怒意闪现,臣下竟然敢算计于他,实可恨之极,示意苏胜继续。
“陛下,文侯处处算计陛下您,实大不敬也,此实非人臣所为。”苏胜愤愤道。
“哦?苏爱卿何出此言?”姬不究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道。
“陛下,文侯此策乃二桃杀三士之反用计。陛下当年在潜邸时,微臣曾为陛下讲解过此计。”苏胜对姬不究讲道。
“是啊,朕记得很清楚当年爱卿为我讲解此计时的情景。此计出自《晏子春秋内篇谏下二》:“公孙接、田开疆、古治子事景公,以勇力博虎闻。晏子进而趋,三子者不起。晏子入见公曰:此(指三士)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剌之恐不中也。晏子曰:此皆力攻勀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用使人少馈之二桃:三子何不詈功而食桃?于是三士皆论功争桃,最后皆反(返)其桃,挈领而死。”
姬不究轻笑着问苏胜:“难道文侯会以为众大臣还会如公孙接、田开疆和古治子三人一般在朕面前为争功而自杀?”
苏胜捋须呵呵一笑道:“陛下,文侯算计的不是公孙接、田开疆和古治子,而是齐景公。”
“哦?此话何解?”姬不究不解道。
“这就是文侯高明之处,他当然知道陛下您知道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他提出那个建议时就算准了陛下会想到二桃杀三士,知道陛下不会让这种情况在您治下出现,故您肯定不会再继续任命龙骧军新的都尉,进而不允许他的辞请。”
听到此处,姬不究捏着桌子上的镇尺,越捏越紧,恨不得这把镇尺就是侯爷的脖子。
不过,姬不究也不得不佩服文侯,这是阳谋,这世间最难破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他当时也确实看出了这是文侯的计谋,可他只能顺着他的意志去做。
“啪”的一声,姬不究将手中的镇尺狠狠的砸在桌上,恨声道:“朕当时本想强行任命,可天不助朕,可恶的秦国竟然敢对我大华国用兵,未免出现意外,只得按兵不动。”
“呵呵呵…”苏胜竟然在姬不究面前放声大笑。
“嗯?爱卿,何故发笑?难道秦国进兵我大华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姬不究生气地道。
“陛下,非也!非也!”苏胜沉声道,“微臣只是觉得此事过于巧合了?”
“什么?你是说秦国增兵我国边境是假的?柳絮青亦是文侯的人?”姬不究震惊道。
“不,陛下,臣并未说是假的,只是说过于巧合了,呵呵。”苏胜狡黠地一笑。
“至于柳絮青柳侍郎是不是文侯的人,至少目前还很难判断。”
“无名!”姬不究咬着牙喊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在姬不究与苏胜面前。
“陛下,微臣在!”无名跪拜道。
“速派人前往秦国调查其增兵我国边界之事,不得有丝毫遗漏。”
“是。”说完,转身离开了。
姬不究深深地看了苏胜一眼,道:“多谢苏爱卿今日之言,你且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微臣告退。”苏胜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苏胜离开皇宫时已近傍晚,匆匆往自家府邸而去。皇宫在神华府南,而苏府则在神华府西南,离皇宫约五里,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稍作休息,掀开窗帘,看着街道上摩肩擦踵地行人,听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心想大华国要是一直如此该多好。可他深知如今朝政已是病入膏肓,而陛下又多疑且刚愎自用,实非明君。
但是,他是陛下的老师,帝师是荣耀亦是负累。他只能尽量站在姬不究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和帮助姬不究。
不由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娘,你不要老给我夹菜了,我吃饱了。”
“什么吃饱了,你生病几天都没好好吃,多吃点。”一妇女心疼地道。
这不是别人,正是文侯一家三口在厅吃晚饭。
文侯吃完饭,放下碗,擦了擦嘴,立起身对赵宁道:“宁儿,吃完后来书房一趟。”
说完,离席往书房而去。
“是,父亲大人。”
赵宁不敢让父亲多等,赶紧扒拉几口,道:“母亲,孩儿吃完了,先找父亲去,您且慢吃!”
“你这孩子,也不怕噎着,吃这么快做啥,去吧,不要跑太快。”文侯夫人溺爱地摸了摸赵宁的头道。
片刻,赵良来到书房门口,轻敲了几下门,道:“父亲大人,孩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文侯厚重的声音传来。
赵宁进去后,对父亲施了一礼后侍立在旁。
文侯看着英姿挺拔的赵宁,点点头道:“我儿昨晚表现非常不错!”
“父亲,今天林伯父和柳大人均助您一臂之力了?”赵宁喜道。
“不错,多亏昨晚宁儿说与柳絮青柳大人,否则以陛下的性格,犹未可知。”
文侯想起今天姬不究在朝堂之上似有孤注一掷之心,当时若无柳林两位大人相助,恐功亏一篑。
“父亲过誉了,孩儿只是和柳大人陈述了事实而已。”赵宁连忙道,不过能得父亲夸奖还是暗暗欣喜地。
“宁儿,你把昨晚前往柳大人处如何陈述的与为父说道说道。”文侯看着赵宁道。
“是,父亲大人!”赵宁说完,进入了回忆中,将其如何将两人在家里事先讨论好的说辞说与柳絮青柳大人。
原来,昨天文侯通过宫内的眼线收到姬不究欲行三军校尉更换之策。文侯随即通知龙骧军校尉集合之后,就在思考仅凭以退为进之计,未必能阻止心意已决的姬不究。
于是,他想到须有外部压力以及让姬不究最后的倚仗三万神武军不能快速成军,以姬不究谨慎的性格,或可阻止其进行校尉更换,从而拒绝其请辞龙骧军。但这些计策需一个关键人物的配合,就是兵部侍郎柳絮青。
但是,侯府四周都是探子,一旦文侯亲自出行,立即会被有心人探知,进而坏了大事。但此事若非亲近之人前往,文侯亦担心柳絮青未必肯相信。
正在文侯犹豫不决时,赵宁自告奋勇地道:“孩儿愿前往,且是最佳人选。”
文侯当时有意考教考教赵宁,便道:“哦?宁儿你且说说,为何你是最佳人选?”
赵宁侃侃而道:“第一,孩儿目前尚在养病中,待孩儿稍作化妆,应可避开有心人之耳目;第二,我与柳絮青柳大人虽不相熟,但至少我是父亲大人您的嫡子,亦更能取得他的信任。故孩儿觉得此行非孩儿莫属。”
“好好,宁儿你真的长大了!为父心甚慰。”文侯哈哈大笑道。
“不过,宁儿又打算如何说与柳大人呢。”文侯不由又考究道。
赵宁略一思索,道:“孩儿相信父亲您必有说服柳大人的话语需要转告于他,不知孩儿猜的如何?”
“不错,我前几日与您远在青州府的李黔李伯父通信,其在书信中告知最近青州府与秦国交界地黑风岭有秦国兵马异动的痕迹,且对方探马日渐增多,其怀疑秦国在春末夏初会有所行动。”
文侯抿了口茶继续道:“柳絮青柳大人早前曾多次向陛下上奏,言秦国境内矛盾重重,秦国为转移矛盾在今岁必会对我大华国有所图,以转移国内矛盾。让陛下须严加防范,但陛下似乎并未引起重视。”
“原来如此,届时待孩儿将李伯父信件内容告诉柳大人,柳大人必会愿意顺水推舟在朝堂上助父亲一臂之力,此亦能证明其之前多次上书所言之事的正确性。”赵宁兴奋地道。
“哈哈哈,不错,宁儿不愧为我赵家的麒麟子。”文侯开怀大笑。
“另据为父了解,这几日你林伯父作为户部尚书正在为陛下让其准备的两百万两白银而焦头烂额中。”
文侯似有意考校一下赵宁,道:“宁儿你来说说,当你林伯父获悉秦国有开战之心时,他会如何做?”
“如果我是林伯父,这边尚在为各地赈灾银费神,而陛下又让筹措一笔去向不明的巨款,此时若再来一笔军费,那他这户部尚书非得跳楼。”赵宁沉吟道。
“因此,孩儿断定,届时林伯父必会主动站出来将陛下让其准备的巨款按到军费上。”
“不错,不错!哈哈哈哈…”文侯见赵宁应答如流,真是老怀大敞。
之后,赵宁随即化妆了一下,乘夜前往兵部侍郎柳絮青大人府邸,向其陈述秦国的异动及后果。柳絮青虽明知文侯的小心思,可对秦国戒备很深的柳絮青仍深以为然。
果然,翌日早朝,所有事均在文侯与赵宁推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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