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136章
幻玥和麟介沿着溪流往西北方向寻去，途中遇到了许多条水流的分支。他们大致查看了这些支流附近的村庄，发现正如幻玥所料，果真都空无一人。
两人就这样继续往西走，越走越感到胆战心惊。如此多的村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陨灭，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般无缘无故的消失，整整长达一年多的时间，南凌国境内对此竟毫无察觉！
幻玥隐约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人为因素作梗——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偷偷隐瞒了实情。否则如此大量人口的失踪，官府衙门不可能全然不知。
至于这个人是谁，幻玥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解决，暂时无暇顾及。
他们就这样沿着溪流走了七天七夜，总算来到这些溪流汇聚的地方。那是一条不知名的河道，河水泛黄浑浊、滚滚不息，从高原深处而来，朝着东南方向奔腾而去，就像一棵千年古树，硕大的躯干镶嵌在整片黄土地上，周身开出无数的枝丫，密密麻麻的延伸至四面八方……
麟介瞧着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倘若魔神之力真是通过这条水道散播出去，那岂不是早已传遍整个南凌国境内了？可为何到现在为止，就只发现一例被魔神之力侵蚀的人？”
“不止一例……”幻玥喃喃道：“还有君老夫人、青栀师姐和郭总兵。”
“小殿下您确定那些人都是被魔神之力侵蚀？”
幻玥点点头。其实他那时候就有所感应，觉得他们身上的那股力量非常熟悉，甚至一度有过想要攫取的冲动……只可惜当时的他，对自己身体里的这股力量也并不了解，所以无法得出准确的判断，直到时隔多日后的今天，他才可以肯定，那几人确实是被魔神之力所侵蚀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麟介不无担忧的问道。
“先找到混沌再说。”
“嗯，没错，目前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如今魔神之力扩散，似乎已成失控之势，现在咱们也只能把重点放在源头上了。”
幻玥和麟介骑上马，顺着河道一路西行，又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原之上，看见了那个传说中形如恶魔之眼的湖泊。
“啊，总算找到了！”麟介站在山崖巅，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那片五色斑斓的湖泊，不无感叹道：“从这个角度看去，果真如雪妃娘娘口中说的那般，像极了一只恶魔的眼睛，难怪要给它取名叫魔之瞳了。”
幻玥仰面闭目，静静感受着湖里的异动，然而时间过去许久，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小殿下，您可感应到湖底的混沌了？”
幻玥摇了摇头。
麟介思索道：“许是咱们离得太远，要不再走近点瞧瞧？”
两人下到山崖下，沿着滩涂深一脚浅一脚，朝着湖泊靠近。谁知没走多久，从湖岸的另一侧突然狂奔而来一群男子，持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作甚？”
幻玥和麟介对视一眼，正准备回答，却听人群中突然一声高呼，“都给我退下！”随即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幻玥看见此人，眉头舒展开来，慢慢抬起手，解下了面上蒙着的方巾。
那人顿时认出他来，不由得震惊万分，“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麟介激动得跳了起来，“原来是齐公子啊，我们可算找到你们了！”
齐瑟一脸愣怔，“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麟介急切道：“外面出了大事，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们，可让我们一番好找。”
“哦？”齐瑟皱了皱眉头，“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其他拥有魔神之力的人出现了。”
“什么！”
齐瑟当即将幻玥和麟介二人带去了齐家建在湖泊附近的府邸中。
“自从那日，小殿下您离开后，我就遣散了齐府里的所有下人，带着小瑟和筝儿他们来到此处，打算世世代代隐居于此，从此不闻世事。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小殿下，您确定真的遇见了另外一个拥有混沌之力的人？”
幻玥点了点头，麟介忍不住插话道：“远远不止一个。我们一路找寻过来，发现这片湖泊途经的地方，几乎都寸草不生，居住在附近村庄的居民，也全都不知所踪……”
齐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事态竟已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可我却毫无察觉，为何会这样？”
幻玥道：“你当初为何要骗我，告诉我混沌已经被母亲解决了？”
“那是娘娘的意思。她用了大半生的时间来寻找混沌，又用了后半生的时间寻找初辟之力。她的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如愿找到初辟之力。她不想您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时间都在寻寻觅觅中蹉跎，没能过上一天幸福的生活，像常人那般享受一日安乐。”
“所以她便让你骗我？”
“娘娘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策，只希望在混沌冲破禁制醒来之前，您能安安稳稳地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
“冲破禁制！什么禁制？”
齐老夫人长叹口气，道：“那禁制就是娘娘设下的封印。当初娘娘寻到混沌时，它尚处在沉睡之中，娘娘便又花了几年的时间去寻找初辟之力，未果，眼见混沌渐渐转醒，娘娘担心夜长梦多，事发不可收拾，于是……便跳入这湖泊中，以毕生之力封印了混沌。”
“……”
幻玥随着齐老夫人来到他父亲当年刎颈跳崖的地方。果然站在这里，能明显感应到混沌之力的残留，以及他母亲封印的存在。
“小殿下，您母亲和混沌便沉睡在这片湖泊底下。”齐老夫人泣声说道：“是我老太婆无能，连个封印都没能守护住，让那混沌逃了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传播到了大江南北……我愧对娘娘的信任，将来地府之下，无颜相见啊！”
幻玥没有说话，缓缓地走到悬崖边，闭目感应着那残留的混沌之力，似乎仍在慢慢地流逝。
他突然睁开眼睛，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小殿下！”
“殿下！”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幻玥单薄瘦削的身影，如流星般划过长空，落入湖水之中。
“噗通！”
平静的湖面被激起巨大的波浪，湖水翻涌而上，击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开出一朵朵水花。
幻玥落入湖水中后，借着下坠时的俯冲力，往湖底潜行而去。
他游了不知多长时间，原本晦暗的湖底，突然爆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幻玥觑着眼睛，吃力地向着那道光源望去，然后便在亮光的最深处，看见一道模糊而又朦胧的身影——
那是他母亲坐化后灵力聚化而成的残影。在过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的母亲便如现在这般孤独地静坐在这片冰冷的湖水中，直至生命的结束……
幻玥朝着那道光源游了过去，在距离残影不足三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母亲的封印还在，虽然已经非常微弱了，但还是阻挡了他继续前进的脚步。
幻玥只能隔着湖水，远远地望着那道残影。
母亲的容貌依稀可辨，与他儿时记忆中的样子相差甚远。母亲苍老了许多，发丝银白，眼角唇角都有了淡淡的细纹。唯一不变的，是从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与淡然。
幻玥伸出手，指尖隔着湖水与封印，虚空地抚了抚母亲的脸颊。
水中那道残影，突然睁开眼睛，朝着幻玥望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望。幻玥有生之年，第一次在他母亲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存在，只觉心中“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开解了。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唤”了一声母亲……
那道残影似是看懂了他的口型，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随即，原本平静的湖底突然震荡起来，大地龟裂、礁石崩塌，湖水汹涌澎拜，卷着漩涡冲向水面。与此同时，那道本就微弱不堪的封印，也随之彻底溃散而去。
“娘娘——”
站在悬崖上的齐老夫人感应到封印的消失，蓦地一声长啸，轰然跪在了地上。
还停留在湖底的幻玥，即刻冲进漩涡中，竭力游到母亲的面前。
他再次伸出手去，白皙透亮的指尖刚一触碰到母亲的肌肤，那道残影便彻底破碎在了湖水中。
幻玥仰面闭目，痛苦地蜷缩起身体，一手捂住双唇，一手用力地按压在胸腹间，突地背脊一躬，一大口鲜血从指缝间涌了出来。
“不好！”
站在悬崖上的众人见湖底的封印已经彻底溃散，然而幻玥却迟迟没有浮出水面，都焦急地担忧起来。
齐瑟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声惊呼，飞身冲向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其余人等急忙转身，沿着小径来到山崖下。
这时，齐瑟已经将幻玥从湖底救了起来，抱着他游到了岸边。
幻玥陷入昏迷，齐瑟将他打横抱起，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齐家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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