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此一步,有来无回
“五公子,六爷,王妃和郡主刚刚回府,如今人在正厅歇着。”
“母亲回来了!”
萧灏满是欢喜,大步往府中走去,游鲤自也跟着萧泯一同前去。
“母亲!”
“多大人了,还是这这么个毛躁性子,也不学学你哥。”正座上的女人看着冒冒失失跑进来的萧灏,嗔怪道。
“孩儿见过母亲。”
“泯哥儿怎么提早回来了,快上前来。哟,小半月未见,母亲瞧着是清瘦了。”
“豫州之事并无大碍,孩儿偷闲就赶早回京了。”
“回来就好。”魏嫣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站在萧泯身后的人问道,“才将没仔细看,泯哥儿身后那孩子是?”
“母亲,这是尤礼,江州接来的那个孩子。”
“尤礼参见王妃。”
“你就是江州那个孩子……你……姓游?”魏嫣收起亲和的面色,若有所思地问道。
“回王妃……是。”
游鲤望着正座上的女子,花容秀丽,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一素裳典雅清丽,端庄雅致不见奢华。
萧王府的女主人,萧王妃魏嫣。
游鲤记得,眼前这位王妃,原本姓陆,祖上是皇室外亲,乃将帅之后。
谁知战场上刀剑无眼,噩耗来临,本就男丁稀少的陆氏一族,只剩下这孤女。圣上垂怜,召了进京,赐下皇姓,封了郡主。
魏嫣进京前原本嫁过人,还有一对双生子,可惜嫁的是个病秧子,早早地也去了。
那时,先前的靖安王妃刚刚逝世,皇上抵不住那些个老臣可怜忠将之后的说辞,便又赐了昭荣尊号,做媒让魏嫣嫁进了萧府。
那对双生子便一同认在了萧府名下,也就是如今萧泯、萧灏两兄弟。
梦中初见时,这位靖安王妃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哪个游?”】
“哪个游?”魏嫣继续追问道。
【“游园的游。”】
“尤其的尤。”
“尤其的尤……”魏嫣似喃喃自语,神情像忆起什么往事般沉重。
“母亲,有什么不对吗?”萧泯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这游……尤姓本是少有,想起个故人罢了,过去的事了。”
故人,难道她认识莲姨?
“今年多大了?”
“刚过十五。”
“十五……你上前来。”魏嫣看游鲤地眼神又深深重了几分。
做贼心虚,女孩极不情愿地迈了几步。
乔装易容瞒过这些外院男子容易,可是对于见惯这些把戏的女人就难说了,她莫不是瞧出了端倪?
“啊嚏!”
“实在失礼,小的……路上染了病气。”游鲤故作捂住口鼻的模样。
“母亲,您还是让着臭小子离远点儿。”萧灏倒是直接上手把游鲤提到一旁。“别把这病气给您染上了。”
“算了。”魏嫣有些失落,自嘲一笑“只是瞧着这的样子,想着若当年……我的孩子也应当是这么大了吧。”
“母亲!”两人异口同声打断了魏嫣的话。
“好了好了,母亲不说了。”
游鲤纳闷,她怎么没听过魏嫣还有过别的孩子。
“禀报王妃。”
“东安巷永昌侯家送来了明日马球会的请帖。”
“永昌侯,周家?”魏嫣从那女使手中接过请帖,“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周家的嫡三姑娘好像也到了相看的年纪,周家这马球会倒是办的取巧。”
“泯哥儿,明日你便待我去一趟吧。”
“是。”
“母亲,孩儿也要去。”萧灏上前缠着魏嫣的手臂道。
“你要去自是一同,只是切莫在像上次那样任性,否则……”
“孩儿知道。”
“至于……”魏嫣漠漠看向游鲤,少了刚刚的热情,“你刚进京,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是。”游鲤故作遗憾。
王妃果然善解“人意”,一天不用应付萧家人的“折磨”是多么地美好。
“母亲,小七这身子今早也让柳大夫瞧过了,开了药。没什么大碍,倒是应该让他出去走走,况且有我与小六在,不会出事的。”萧泯却突然开口。
“是吗?”魏嫣看向女孩,想到刚刚“委屈”的小脸。
游鲤觉得应该……不是吧。
女孩一脸为难地看向萧泯。
萧泯却误解了女孩的意思。
“就这么定了,孩儿会照顾好他的,还请母亲放心。”然而萧泯却只是对她轻轻一笑,似乎是想让她宽心。
如果不是这张人人叹谓的观音玉面,游鲤真的会觉得他是故意的。
“那便随你。”
一个庶子罢了,魏嫣不甚在乎。
“素练,去灼华轩跑一趟,把请帖交给郡主,看看她的意思。”
“你们退下罢,我有些乏了。”
一路上,游鲤心不在焉,眼神放空。
她刚刚……是不是又一次亲手断送了出逃的绝佳时间。
“早上见你精神恢复了些,便也没在意,一会儿让柳大夫真去给你瞧瞧,不必担心。”萧泯缓缓道。
“谢过五哥。”
“对了,这把扇子当物归原主了。”萧泯从云山那儿将鲤鱼扇子递给游鲤。
“五哥不说,我都忘了。”
游鲤打开手中的折扇,本以为会被雨水弄的面目全非,却是完好如初。
“这扇子对你十分重要,我便擅做主张,替你修护一番。”
“五哥……有心了。”
萧泯这样的活菩萨怎么偏偏生在了萧家,真是可惜。
“对了,那个…王婆子他们可又什么消息。”游鲤不习惯接受这样的好意,连忙转移话题,试探性地问道。
“你好像……挺关心这事。”萧泯反问。
“有吗?我……只是当时有东西落下了,想着他们回来,兴许会带上。”
“很重要吗?”
“啊?”游鲤心虚中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脑袋连忙像拨浪鼓样摇起来。“不重要,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
不回来那就更好。
“……”
“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也应快了。”
“唔,这样啊……”
等游鲤回到隐阁,云幺立马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公子,您回来了,小的备了些甘茶,您尝尝。”
“嗯。”游鲤觉得她确实需要些茶水压压惊。
“咳咳咳……!”
“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游鲤看向茶盏旁静静躺着地白玉簪。
若她没记错……这像极了“狐狸美人”昨晚头上那一支。
“公子说着个呀,这白玉簪是小的今早在那边窗沿上发现的,瞧着多金贵,摔坏了不好,给拿了过来,不是公子的吗?”
见鬼了。
游鲤将玉簪小心翼翼的拾起,抚摸着做工精致的雕花纹路。眉头锁成“川”字,眼前闪过那晚的那抹皎色。
【“那先得看公子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说赌什么?”
“就赌。”他恶趣味般的停了停,“小公子这‘客’,能坐到何时。”
“这……这是个什么赌法。来去……来去自是由我说了算,毫无意义。”
“嘶~,小公子说得对,这确实不公平。”魏时宴抿了抿口中的淡酒,“不怀好意”轻笑,眉眼却又显得那样无辜。
游鲤承认,这人是“病美人”,笑起来更像只狐狸。
“既然如此,小公子便再与在下附上三约,就当是公平了。”
游鲤觉得自己一定是上了贼船了,这人两三句话有把自己绕进去了。
“啊!?”
“今夜后不知何时能遇到小公子,这第一约,在下便与小公子交换一样信物,权当是安心。”
“信物?我这身无分文的……像是拿得出来东西的样子吗?”游鲤头疼,嘀咕着“信物没有性命倒是有一条。”
“好啊。”
魏时宴看着院内女孩被惊吓地炸毛的样子颇为有趣,还是改了口“逗你的。”
游鲤觉得他是故意的。
“你想要什么?”游鲤越说气儿越是微弱。
“小公子只需记下,几日后在下自会亲自来取。”
“信物为证,日后可赖不了赌的。”
尽管如此,游鲤还是没弄清这是个什么赌法。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输赢,反正最后她都是会离开的。
“那么在下就赌……”
“君此一步,有来无回。”】
现在想想,这便是他口中的信物?
女孩愁眉紧蹙,将手中不知不觉见底的茶盏抿了抿。
她突然觉得,明日去马球会也不算太糟的安排。
但终归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一定要赶在王婆子回来之前,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夜,永昌侯府别院内琴音袅袅,诉说寂色的无眠。
“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良久,轻风戏竹的寂静中,“不请自来”的人发出一声赞谓。
琴声戛然而止,周铎像是意料之中,缓缓起身,向身后那人望去。
“与你相比,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时隔几载,第一眼再见却像是从未分离般熟悉。
“许多年没碰过琴了。”魏时宴走进,伸出白皙的玉指拨弄出一两声弦音,“早生疏了。”
周铎看着那人清瘦的身影,一习白裳,在浓稠的夜色里显得不堪一击。
他明白,魏时宴有多久没碰过琴,也就意味着多少年没“正大光明”的回过京都。
“阿宴,你这次回来打算留多久。”
“这自是能留多久留多久。”魏时宴回身看向周铎轻笑着。
“此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一月之后,寒地出使,质子回朝啊,周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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