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虎妞娘提着两壶茶走了过来，一桌放上一壶，“几位客官莫要见怪，孩子小不懂事。”
李世民看着虎妞娘，轻声道：“我方才听虎妞说，她的父亲...牺牲在凉州城外了吗？”
“她的父亲是戍卫凉州城的将士吗？”
闻言，虎妞娘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她们孤儿寡母的经营着这座茶楼极为不容易，战死的丈夫，一直是她心中的软肋。
看着虎妞娘激动的样子，柳晟急忙接话道：“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请问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我叫柳晟，凉州城太守。”
“或许，你的丈夫跟我是旧相识，你方便将名字告诉我吗？”
听着柳晟的话，虎妞娘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她转过头来看着柳晟，激动道：“您...您真的是柳太守吗？您是凉州城的柳太守？我丈夫名叫张冲！他确实是戍卫凉州城的兵。”
“他已经去了将近五年了。”
言语间，有些哽咽。
“张冲！”柳晟起身惊愕道。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是跟随他戍卫凉州的生死兄弟。
李世民对柳晟压手道：“柳太守不要激动，坐下慢慢说。”
程咬金也很自觉的跟虎妞娘腾了张凳子。
顿了顿。
柳晟开口道：“张冲是我手下的兵，原本他可以躲过一劫。”
“那日，当太子殿下带领白袍军杀向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时，本来在城中养伤的张冲义无反顾的跟着大部队杀了出去。”
“当时我阻止过他，我说你身上有伤，不宜上战场，外面有太子殿下顶着，一定会击败突厥。”
“我让他安心养伤，让还能继续战斗的兄弟去，我答应他，我们一定将胜利给他带回来。”
“可张冲...张冲对我说，太子身在城外杀敌，我岂有贪生怕死的道理，大丈夫理应死战沙场，以血染苍穹！”
“最后，我还是没能拦住他，他抄起长枪，翻身上马，不顾身上的伤，义无反顾的杀进了战场。”
说话间，柳晟竟哽咽了起来。
程咬金倒了一杯茶，递到柳晟面前，他一饮而尽接着道：“我亲眼看着他，冲入突厥大军中，杀了六个突厥后，身上中了六刀，最终还是爆发出了最后一击，又杀了一名突厥后，身死沙场。”
柳晟锤敲着桌子。
“是我没能阻止他！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没能保护住我的兄弟！”
此刻，柳晟伤心到了极致，他回想起了那些战死在凉州城外的兄弟们。
那些人跟随了他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的都有。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即便身死，也没有一个退缩的孬种。
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柳晟的面前，倒在了柳晟的身边，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虎妞娘起身道：“不，柳太守，张冲能为守护大唐的百姓，战死沙场那是他的荣幸。”
“可恶的突厥，屡次犯我大唐边境，不知屠杀了多少百姓，毁了多少家庭，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我相信，他还是会选择提剑上战场，跟突厥以命相博。”
几位国公听着虎妞娘的话，内心澎湃。
一个小村落里的妇道人家都有这样的觉悟，大唐何愁不兴旺。
李世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这些戍卫边疆的将士，不愧为大唐的擎天脊梁，他们以血肉之躯守护着大唐的边境，不被侵犯。
他开口问着虎妞娘：“家中除了你们母子俩，还有其他人吗？”
虎妞娘摇头道：“没有了，家中只有我们这孤儿寡母两人了。”
闻言，李世民心中有些难过，孤儿寡母，生活的肯定不易。
李世民接着问道：“你们的生活过的怎么样？这茶馆经营了多少年。”
虎妞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茶馆我们刚刚经营一个月，生活要比之前好多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此话怎讲？”
虎妞娘道：“张冲战死凉州城不久后，便传来了消息，一同送来的还有抚恤金。”
“看着朝廷发的那点微薄的抚恤金，我的心头在滴血，虎妞没了爹，还要跟着我过苦日子了，那也许就是人走茶凉吧。”
“为了能让虎妞过的好一点，我拿出了毕生的积蓄，开了这座茶馆，可谁知...可谁知没几日，便被村中的恶霸给夺去了，将我们母女丢到了街上。”
“我带着虎妞前去长安城中告官，可他们早已买通了城中守卫，我们连门都没进去，便被赶了出来。”
“呜呜呜...”
念及此，虎妞娘忍不住哭了起来。
砰！
李世民一掌拍到桌子上，“这些人当真该死。”
虎妞娘继续道：“好在当今圣上和太子都是体恤百姓疾苦的大仁大义之人。”
“不但补齐了抚恤金，还设立了专门为我们这些为国捐躯家属伸冤的地方。”
“我带着虎妞去了刑部，第二天刑部便派人来到了这张家庄为我母子二人做主，还了我们个公道。”
“时至今日，再也没人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长安城中修建了英魂殿，我带着虎妞还能时时去祭拜我的丈夫。”
闻言，李世民激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李世民不出来还不知道，为国捐躯将士的家属，生活竟然如此困难，抚恤金拿不到不说，还要被村中恶霸欺辱。
如果他不是亲耳听到，他还不信这种事情会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存在于长安城的脚下，就存在于长安城边上的村中内。
他将目光转向了李承乾，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模样，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看来做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有几分远见卓识，贪墨抚恤金一案办的确实漂亮，不知道挽回了大唐多少将士的心。
曾几何时，他也是极为体恤将士的良苦的，毕竟他是马上皇帝，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战争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战士的疾苦他最能体会，可以说，没有这些以死相拼的将士，就没有李世民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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