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
听声音妈妈是不高兴的，却没有责备她。既然没有责备她，那就是接受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她接受了，一切就好办了许多。
“好，那您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累了就休息，不要强撑着加班。”
“嗯，我知道了，今天要赶货，我们下次再聊。”电话那头的妈妈扶着墙捂住胸口说。
其实，柳春华在得知女儿怀孕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差点晕过去了。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了心情，又怕女儿听出什么端倪来，只好匆忙挂了电话。
她无法接受女儿怀上劳改犯的孩子，却又无力改变这一事实。
就像当年被丈夫没收了身份证和卡，她怎么逃也逃不出那个山沟沟里一样。
她可怜的女儿，现在也一步一步的陷入了和她一样的绝望中，她就在那里，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柳春华，你在这里发什么呆？那批货今天可是要赶出来的！”主管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柳春华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理智尽快回到大脑里，沉声应和着：
“好，放心吧主管，我今天肯定赶出来。”
女儿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但房子的装修却迫在眉睫。
为了省钱，柳春华买的是小产权房，她现在必须赶紧回去上班赚钱，有了钱才可以把房子装修好，好快一点从母亲家里搬出去。
想到这里，刚刚还满脸绝望的柳春华全身又充满了力量，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帮女儿把一切的后路铺好。
生了孩子又怎样？她又不是母亲那样的老古董，只要女儿想离婚，随时都可以回来住，住多久都行！
y城的夏天来得猝不及防，才刚过劳动节，满大街的人都已经换上了短袖短裤。
许雪云正往身上套一套短裙，一旁穿衣服的人见状立即给她递过来一件长袖，并用充满关切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妈说怀孕的人很容易感冒，而且感冒了也不能吃药，你还是套上这件长袖再出门吧。”
“可是我感觉很热，我昨天看到书上说怀孕的人非常怕热，一热就会起疹子，必须保持清爽舒适穿着。”
两人针锋相对，一个是妈妈的经验，一个是书上的知识。
最后，唐靖晖再一次被老婆的执拗打败，只得退后一步说：“那我去问问我姐做什么吃的比较开胃，而且适合孕妇吃。”
许雪云随口嗯了一声，便提上包去上班了。
工厂的对面就有卖早餐的，她顺路去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却没想到打开包子的时候，突然觉得包子的味道臭气熏天。
于是她顺口问刚好来买早餐的王姐：“你不觉得今天的包子味道很怪吗？”
王姐也打开袋子嗅了嗅里面的包子，说：“没有啊，和平时一样，香味浓郁，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真咬了一口袋子里的包子，细细的咀嚼着。
肉包子浓郁的怪味夹杂着青草的腥味让许雪云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等她缓过来之后，就发现王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似的。
“许雪云，你不会怀孕了吧？”
瞬间被人猜出了底细，许雪云顿时心神不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王姐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还被刚好路过的主管听到。
幸好那西装革履的女主管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许雪云，估计早也不记得她是谁了，好险呐，她可不想怀个孕，被全世界都知道了。
“是真的吗？”王姐紧追着她问。
许雪云扭头去看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心反倒平静了不少。
她把即将要吐出来的东西又艰难的咽了回去，低着头直接否认道：“不可能，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怎么可能怀孕。”
“那你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车间走，一楼的布料车间还没开门，她们沿着楼梯口不紧不慢的往二楼走去。
期间还遇到若干同事，因为车间太大，基本上都是不怎么认识的人。
走在后面的许雪云随口编了个谎：“我一到这种天气就肠胃不太好，估计是胃病又犯了吧。”
“是吗？我看你这脸色特别像我那时候刚怀孕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嘴里咬着一个包子的王姐又回头去看她。
许雪云赶忙躲开了目光，认真往楼上走并再次否认：“不可能，我才二十岁，怎么可能怀孕呢？”
“也是啊，你还这么年轻，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吧？”
许雪云赶忙摆手：“不用了，我还不想那么早谈恋爱。”
“这样啊，那…”
“王姐，总算等到你来了，你看你工位上，不知道被谁踩的这么脏。”
王姐一听，也顾不上刚刚的八卦了，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才发现座位上全是脚印，脚印又大又长，上面沾着好多泥土，都已经凝固了。
“谁这么缺德，跑来踩我的凳子桌子啊！”王姐的嗓门出奇的大，震得整个车间似乎都要晃动一下了。
但此刻，车间里的人都在开机准备工作，并没有人理会，只是抬头惊愕的看了她这边一眼。
于是她又重新大吼了一声，这次骂的是脏话。
过了几秒，终于有人开口了，是一个全车间人民都熟悉的声音：“
“你那个位置的灯管坏了，我昨天找人帮你修了，怎么的？还想来骂我的娘吗？”
女主管一边说着，一边向王姐走来。
王姐忙陪着笑脸跟来人摆了摆手说：“不敢不敢，谢谢主管帮我修灯。”
主管嗯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追究，而是重新查看了一下灯管，又看了一下后面许雪云的灯管，然后就踩着细高跟，咚咚咚的下楼去了。
许雪云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车间里的八卦精给打发走了。
她可不喜欢成为众矢之地，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隐匿在车间的角落，不喜欢被人注意，也不愿意被人提起。
自从上次和妈妈通过电话之后，许雪云心情就开阔了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强烈了，她甚至开始厌食，每天只吃酸的辣的。
书上说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只要挺过第一个月，就会慢慢变好。
这是二十年以来，许雪云头一次过的最轻松的日子。没有旁的任何事情干扰，只一心期待着准备着新生命的到来。
张伯伯见她面色苍白，忙劝她尽快辞职：“你公公婆婆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切，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要不是你回家养胎吧？”
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但许雪云却知道这其中的实际情况。更何况姐夫对她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她才不会那么傻，那么早就回去呢。
“不行，我还不想回去，书上说妊娠反应顶多持续一个月，我还要去姐夫公司车版呢。”
张伯伯无奈，但是看许雪云的脸色苍白异常，才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又瘦了一圈，一副随时要被风吹倒的样子。
又忍不住担忧了起来，毕竟人在他这里，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也不好向亲家交代啊。
于是他又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旁边认真学习的唐靖晖：“靖晖，你觉得呢？你老婆现在这个情况，应不应该早点回去？”
唐靖晖看起来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半晌才有反应：“啊，哦，她自己决定就好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许雪云才想起来，唐靖晖只是在刚得知怀孕的那天高兴了几天，之后都是这种状态。
一向没心没肺的老公，怎么忽然就多愁善感了起来？难道她怀孕还会影响男人的情绪吗？书上也没有记录这一条啊！
晚上关了灯，许雪云悄悄问旁边的人：“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我怀孕了你不是特开心吗？”
“我…不是啦。”唐靖晖恢复了往日的语气，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你怀孕很辛苦吧？”
“还好，就是吃不下东西。”
“如果实在是受不了…”唐靖晖欲言又止的说着，突然又停了下来。
一向敏感的许雪云注意到这一点，开口问他：“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不说？”
唐靖晖只好坦白道：“就是前几天我有一个同学说了一件奇事。”
许雪云瞬间来了兴趣：“什么奇事？”
“半个月前，老k结婚，也是骑摩托车去接亲的，可那新娘子见来接的不是小轿车，马上就翻脸了！当场就和他退婚了。”唐靖晖郁闷的说。
许雪云恍然大悟：“难道你是后怕了吗？”
唐靖晖没有说话，只伸手搂住老婆，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算是默认了。
“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她没有资格成为那样的人，她的人生容不得她撒娇，耍赖，潦草，马虎。
她现在走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才能勉强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唐靖晖把她抱得更紧了，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说起来这个老k也是活该。”
一提到老k，他立马就松开了抱着许雪云的手：“他是我同学，初中的时候就是了，只是长得不讨喜，实际上很正直的。”
许雪云不明所以，那样的坏人老公为什么要替他说好话呢？于是也坐起来问他：“他如果正直的话，为什么结婚那天逼着我喝酒？”
“就闹着玩嘛，他经常这样开玩笑的。”
“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以后你少跟他来往。”
“他现在被人拒婚了，心情不好…”
许雪云马上打断他的话：“只要有钱，还会娶不到老婆吗？你还替他担心什么？”
不如替你自己担心吧，再娶一个老婆的钱存好了吗？许雪云在心中暗暗说道。
“不止老k，你的其他同学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还是少和那些人来往吧。”
唐靖晖愕然：“为什么？”
许雪云托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我觉得你的那些同学个个都獐头鼠目，不像好人，看起来像混社会的二流子。”
其实许雪云早就想对他说这句话了，只是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一件来，所以才一时忘记了。
唐靖晖笑了起来，随即严肃道：“他们只是打扮的杀马特一点，其实就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幼稚鬼，胆子小得很，根本就不敢去混社会。”
许雪云坐直了身子看着黑夜中反着光的眸子，故意卖关子的说：“是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难道老婆要跟他说心事了吗？唐靖晖在心里不由得暗搓搓：老婆终于肯跟我袒露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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