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们不能这样了
“络儿越来越懂事了，怪不得能得老夫人欢心。”莲姨娘年二十，比冯远络大三岁，但仗着姨娘的身份，总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
同受万氏压制，陆姨娘和莲姨娘早已结成同盟，同进同退。陆姨娘见是她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了些，“不过是老夫人怜爱罢了，妹妹抬举了。”
“别看老夫人平时不理家务，实际上明白着呢。络儿相貌堂堂，学识渊博，比某些公子哥强多了。”莲姨娘口中的“公子哥”，自然是指冯远义。这位嫡出大少爷高傲无比，平时根本不把姨娘和几位弟弟妹妹放在眼里。
陆姨娘脸色微变，出声制止，“小心隔墙有耳。”
莲姨娘吐了吐舌头，“还好姐姐提醒。”
这个小动作逗乐了陆姨娘，“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一副小孩子性格。”
莲姨娘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进府三年惹了一摊子事。好在老爷宠她，倒也不曾受过莫大的委屈。
年轻真好。相当年，她陆无双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花月楼”的花魁，追求者不计其数，她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最终竟看上了冯府老爷。
那时，老爷对她是真的好，百依百顺，她说想吃绿豆糕，他立即赶到李记买回新鲜的糕点；她说想看桃花纷飞，他雇人连夜运来数百斤桃花，洋洋洒洒地洒在“花月楼”；她说她想风风光光地出嫁，他不顾老夫人和万氏反对，从正门将她迎进府。
时光飞逝，美人迟暮。当青春不再，年化老矣，老爷的热情也在一天天消褪。万氏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怒，逐渐变成同情，冷眼旁观她如何一天天成为弃妇，沦为摆设。
她曾想过离开，但那时她已怀有他的骨肉，看着一天天变大的肚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络儿支撑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莲姨娘入府那年，万氏百般刁难，陆姨娘看不过，三番五次出手相助。一来二往，两人倒成了贴心的姐妹。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莲姨娘压低声音，调皮地一笑。
“母亲，孩儿先行告退。”冯远络匆匆离去。
莲姨娘和陆姨娘聊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整个冯府，能陪她说说话的，只有陆姐姐。
夏日时节，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嚷，莲姨娘感到莫名的烦躁。屏退贴身丫鬟，独自来到“莲池”。
“莲池”以前不过是一方废弃的水塘，因她喜欢莲花，老爷特地着人种上荷花，取名“莲池”。每每心情低落，她便来到莲池小坐，吹吹风，赏赏景。旁人知晓这是莲姨娘的“地盘”，甚少涉足，倒显得几分冷清。
一座凉亭隐藏在绿荫中，那是为了赏景打造的亭子，八角飞檐，周边遍种柳树。
莲姨娘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定定地盯着凉亭发呆。威风吹过，带着一声浅浅的叹息。
“莲儿！”一双大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莲姨娘动了动，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那人却抱得更紧了，头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好想你，我不想娶朱家大小姐。”
莲姨娘浑身一颤，绷紧的心，因这一句话瞬间柔软下来，“络儿，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一个是姨娘，一个是二少爷，他们的爱情注定见不得光。
“莲儿，你让我怎么办？”明明相知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错位的爱煎熬着他，折磨着他。如果可以，他宁愿抛下所有，带着她逃到天涯海角，寻一处湖光山色安度此生。偏偏，他有割舍不下的母亲，她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莲姨娘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双手抚着那张脸，怎么也看不够，“络儿，听话，娶朱家大小姐过门，好好过日子。”
冯远络眉头微锁，紧握莲姨娘柔弱的双肩，“好好过日子？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的生活只会黯淡无光，犹如人间地狱。”
“络儿——”莲姨娘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冯远络宽阔的臂弯里，低低抽泣，“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莲儿，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冯远络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儿。他怎么忍心，看她受委屈。
傍晚时分，冯远络刚回院子，就碰到前来“串门”的冯远义。这是长大以来，冯远义首次登门。小时候，两兄弟不分你我，被万氏还几顿斥责。渐渐地，冯远义不再亲近冯远络，而是摆出一副大少爷姿态，处处压制冯远络。
冯远络后来学乖了，见了大哥，远远地停住脚步，弯腰打起招呼，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大少爷来了。”简简单单几个字，冯远络在外人面前特有的说话方式。
冯远义将二弟上下打量一番，多日不见，似乎沉稳了不少。转眼，他都快成亲了。“听说你向朱家提亲了？”
“是。”
“你知不知道，那位朱家大小姐丑陋无比？那样的姑娘怎么配得上冯家？“冯远义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二弟，虽然你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冯府的少爷，怎能结下这门亲？”
“我可是听说，朱家没落多年，虚有其表罢了。朱家说不定是预谋好了，奔着冯家的名头而来。”
冯远义发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冯远络丝毫没有反应，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微微弯腰，侧着耳朵聆听教诲。“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听了。”依旧是短短的回答。冯远义怎么有空关心起他？“大少爷放心，结下这门亲，冯家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确定？”冯远义满脸嘲讽，“二弟，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朱家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无论冯家怎么帮，都难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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