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舆论杀人亦诛心
“顾北行，你找会写字的人干什么？”
郑灵儿问道。
顾北行笑眯眯道：“我打算丰富一下星瀚仙域人民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你说的是神识修为吗？”
郑灵儿大惑不解。
修士仙人才能修炼神识，跟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顾北行摇了摇头，懒得解释。
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意义，估计他讲再多修士也听不明白。
他让钟小暖找来纸笔，吩咐道：“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少爷，要写什么内容？”
顾北行沉吟片刻：“就写……星瀚周刊。”
钟小暖依言动笔。
她姿势端正，右手握笔极稳，写得不算快，可这四个字无论笔锋布局都甩开顾二少‘星瀚第一楼’那幅墨宝几十条街。
顾北行满意的很，连连点头。
好奇宝宝郑灵儿又有问题了：“星瀚周刊是什么东西？”
顾北行答道：“读物，给老百姓看的。”
“莫非是某种入门功法？”
郑灵儿开始发散思维，“你要让普通民众都尝试修行，以此提升星瀚仙域的修士数量？”
顾北行叹了口气：“灵儿妹妹，咱能不能别把什么事都往修行上扯？”
“我就想知道星瀚周刊到底是干嘛的，然后看我可不可以在流火仙域也搞一个。”
郑灵儿的目的既正经又纯粹。
“这个问题，等周刊第一版发行完以后再讨论。”
顾北行摆了摆手，旋即对钟小暖说，“小暖，以后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我说你记，咱们搞个章回体连载小说。”
“章回体连载小说？”
郑灵儿和钟小暖面面相觑。
“现在就开始吧。”
闻言，钟小暖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顾北行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两个时辰悄然而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顾北行仰头灌下整杯凉茶，滋润着干燥的嗓子。
郑灵儿眼巴巴瞅着他，钟小暖同样眼巴巴瞅着他。
顾北行站起身来：“行了，今天就讲这么多，明天再继续。”
“别呀！”
郑灵儿急了，伸手拦住顾北行：“孙悟空到底打没打过如来佛？”
“我刚不说了嘛，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顾北行抻个懒腰，准备去卧房小憩一会儿。
郑灵儿跟屁虫似的尾随着，求知欲无比强烈。
最终，顾二少以超高级温柔马杀鸡作为剧透的交换条件，郑灵儿思前想后，骂了句色胚悻悻离开。
接下来几天，顾北行每日下午固定说书两个时辰，郑灵儿与钟小暖一个听一个记，化身为顾二少的铁杆书友。
期间，蒋大胖按要求盘下了一家玉简商行和一家印刷商行，顾北行向陈夕讨要了一篇修行入门心得，又找沈青打听仙君府与耀星城里的奇闻异事。
待一切准备妥当，顾北行便将心思全部投入到了星瀚周刊的制作之中……
半个月后，耀星城城西，爱吃金线鱼的张掌柜满脸嫌弃地从一家酒楼门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手抬木箱的下人。
他坐上马车，吩咐下人去距离最近的顾氏钱庄。
虽然刚刚谈成一笔二十万两赤金的大生意，可他对于这位合作伙伴却并不满意。
城东时髦城西土，城北流氓城南富，东南西北各不同，城中有座仙君府。
耀星城口耳相传的民谣果然不假，城西确实住着一群土包子。
顾氏钱庄发行银票这么久竟然还拿赤金交易，拿赤金不说，连几枚纳戒都舍不得用。
张掌柜不怕用箱子抬赤金麻烦，但他怕丢人现眼。
虽然他是土生土长的城南人，但内心深处对于时髦这件事还是非常追求的。
来到顾氏钱庄城西分支，张掌柜轻车熟路兑了二十万两银票。
两百张面值一千两赤金的银票也有厚厚一摞，可比起赤金简直要轻便不知多少倍。
换完银票，张掌柜四下打量一番。
城西的顾氏钱庄分支和其他几处装修布局完全相同，但客流要比别的钱庄更少。
显而易见，城西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呵，一群土包子！
张掌柜心中暗自腹诽，打算赶紧离开土里土气的城西，谁知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座之前从未在顾氏钱庄见过的柜台。
他不由停住步伐看过去，却看那柜台旁围了三五人，正面隐隐约约露出四个字。
星瀚周刊？这是什么东西？
张掌柜抬腿凑到跟前，只见柜台上摆着几十本花花绿绿的书籍。
拿起一本仔细打量，发现书籍封面的彩色画面竟画着城南巷的模样，其中巷子两边的店铺都做了模糊处理，唯独顾氏商会的正门清晰可见。
封面上有四个大字‘星瀚周刊’，底部有一行小字‘顾氏传媒出版发行’，中间有一行标题，写着‘从长远角度分析银票流通的重大意义’，标题下方注明了文章作者———顾北行。
二公子写的？
张掌柜吃了一惊，左右看看，问道：“小哥，这书多少钱？”
柜台后的仙君府小厮笑道：“二十文铜板。”
“铜板？”
张掌柜摸摸衣兜，干脆掏出一张面值一两秘银的银票，“我身上没铜板，拿着吧，不用找了。”
上了马车，张掌柜吩咐下人打道回府，尔后翻开星瀚周刊认真阅读起来。
封面下一页是目录，将周刊划为五个板块。
第一个板块叫做‘时事热评’，文题正是顾北行对银票流通做出分析的那篇文章，后面还标注了页数。
第二个板块叫做‘民生民计’，看文题是就耀星城内衣食住行各类与普通民众生活相关的调查阐述。
第三个板块叫做‘趣闻轶事’。
张掌柜买星瀚周刊的本意在于封面上顾二少的文章，但当他看到趣闻轶事板块下的文题时，却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白家继承人与烟雨楼不得不说的故事’
‘从青云直上到摔落云端———仙君府刘统领的一生’
‘沈青是谁？小厮摇身变作仙君府大管家———小人物发迹史’
张掌柜心痒似猫挠，恨不得直接翻到趣闻轶事那一页。
他耐着性子，视线继续扫过目录，第四个板块叫做‘原创连载’，文题只有《西游记》这简单的三个字。最后一个板块叫做‘信息发布’，底下没有出现任何说明。
张掌柜皱了皱眉，首先去看信息发布板块，等见到内容后，终于明白这个板块的作用。
‘仙君府急招小厮仙娥，要求年龄一百岁以下，外貌端正品德优良，修士优先考虑。联系地址：耀星城城南巷顾氏商会前堂服务台。’
‘顾氏钱庄招聘账房，要求从业经验三年以上，爱岗敬业认真负责，一经录取待遇从优。联系地址：耀星城顾氏钱庄任意五大分支皆可。’
‘顾氏传媒特邀评论家、审稿编辑、原创作家，欢迎有志之士踊跃投稿参与，过稿按字数计算稿费，要求文章立意深刻或新奇有趣。联系地址：耀星城顾氏钱庄星瀚周刊展卖处。’
除去顾氏旗下的相关信息，灵悦楼招厨子白家招掌柜宋家招外派管事等等也在其中，还有一些寻人寻物启事打折优惠宣传。
张掌柜略略看完信息发布板块，然后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趣闻轶事板块的第一页……
仙君府后宅，顾北行刚刚送走程庚。
郑灵儿拿着一本星瀚周刊翻来覆去地看，迷糊道：“发行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啊？”
顾北行一边掏出传音石一边笑道：“平日里没用，关键时刻作用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你给我讲讲呗。”
郑灵儿凑到顾北行身边。
顾北行用神识联系完徐清歌，尔后收起传音石，说道：“三人成虎这句话你听过吗？”
郑灵儿点头。
“星瀚周刊就是为了替仙君府发声而存在的喉舌。一个谣言，从三人嘴里说出便具备了可信度。通过星瀚周刊输送的信息经由顾氏商会和顾氏钱庄，却能传遍几乎整个仙域。”
顾北行拿过郑灵儿手里的周刊，指着目录说，“五大板块，有四个板块都是为了服务民众取悦民众，但最重要的却是第一个板块。”
“比如拿程家举例。我要收拾程家，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在时事热评里写一篇抨击的文章，程家分分钟就会被万人唾骂名声全无。相反，我若写一篇赞赏程家的文章，程家又将被万人称颂。这叫做舆论，当你掌控舆论的时候，你就立于不败之地。”
“武力只可杀人，舆论不仅杀人，还能诛心。”
说到这里，顾北行把星瀚周刊塞给目瞪口呆的郑灵儿，笑道：“现在明白它的作用了吗？”
郑灵儿神思恍惚，内心里泛起的波澜和陈夕当时如出一辙。
这又是另外一种不同于武力却似乎比武力更加强大的力量。
见郑灵儿表情呆滞，顾北行不由得摇了摇头。
‘修仙当真误事，一个个全都修成了只知道动手的莽夫。’
他这边刚刚感慨完，徐清歌便带着两位莽夫登门拜访。
自诩聪明人的顾二少对莽夫们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崔叔！薛叔！快坐快坐！”
崔立言是个中年汉子，浓眉杏目国字脸。薛石看上去年轻许多，生得清秀俊逸气质非凡。
两人听到顾北行的招呼声，当即愣在了原地。
徐清歌无奈道：“二公子前阵闭关失败，性情有些变化，你们习惯就好。”
崔立言笑呵呵道：“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
“二公子，你叫老崔崔叔没错，可我怎么着也不像叔叔辈吧？”
薛石果然如陈夕所言那般跳脱，开口就要找麻烦。
顾北行连连摇头：“薛叔这话不对，听陈师说你四百多岁，我才二十四，叫叔准没错。”
闻听此言，薛石面色微窒，干咳两声：“随便你吧。”
徐清歌哼道：“二公子叫什么你答应就行，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我确实年龄不大啊！”
薛石指了指崔立言，“老崔一千三百岁，你九百多岁，老詹八百多岁，跟你们比我可不就是个孩子？”
徐清歌懒得搭理他：“二公子，人我带到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生什么气嘛！我讲的难道不是实话？”
薛石嘴里嘀咕着。
崔立言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少说两句。”
顾北行见状打着哈哈道：“就是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薛叔不愿听我改口就行。咱们同出陈师门下算得上一家人，有话尽管直言！”
崔立言拱了拱手：“薛石性格如此，二公子莫要见怪，咱们谈正事。”
“好，谈正事！”
顾北行引着二人入座，吩咐钟小暖斟茶，旋即把自己的计划一一道出……
仙林镇位于星瀚仙域东北方，毗邻天剑宗宗门，是一座常驻人口近七万的大型城镇。
顾氏商会在仙林镇的分店已经完成装修，明日就将正式开业。
白铭轩立于分店门前，长长松了口气。
还剩下七座城镇，全部搞定后他就能回耀星城了。
这一次全权负责顾氏商会分店在整个仙域范围内的装修开业工程，白铭轩身心俱疲的同时也有了极大的成长，原本英俊卓然的白嫩脸颊上增添了几分坚毅，也多了些许威严。
他朝白家当地的丹药行负责人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耸立于仙林镇外的一座陡峭山峰。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期待，神识却探入了手中的玉简。
玉简由顾氏商会刚刚派人送过来，顾北行要求在每一处顾氏商会分店上架售卖。
这玉简跟寻常石头模样的玉简大相径庭，通体呈淡黄色，外形被设计成银票的样式，连银票表面的花纹字迹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神识进到玉简内，首先便是星瀚周刊四个大字，后面有‘时事热评’‘修真简解’‘仙域奇闻’‘神话传说’‘信息发布’五个板块。
白铭轩全神贯注阅读着时事热评里顾北行对流通银票的分析，虽然他早在面向普通人的星瀚周刊书籍版看过了一遍，但用神识阅读玉简版却能带给他更加深刻的理解。
约莫一刻钟后，白铭轩读完全文，同时也站在了天剑宗隐匿于山腰云雾间的正门前。
“来者何人？”
有天剑宗弟子高声询问。
白铭轩躬身施礼：“我叫白铭轩，来贵派探望家姐，烦请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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