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子都一
宇文素步履从容，她知道面见皇室贵族首先不能抬头直看，所以她一直垂首低眉，但见她身姿端正躬身一揖，朗声道:“拜见王爷！”
会稽王起身将她扶起。宇文素先是看到一双白色锦缎金履靴，靴子头尖微微翘起，顶端各镶着一颗拇指大小流光溢彩的宝珠，然后是锦缎白绸袍，往上则是龙纹玉带，玉带由很多个玉带板组成，缝缀在青色的裎带上，或圆形或长方形或长条形，整套带板镂雕精湛细腻。龙纹栩栩如生。
玉带左侧坠着个龙形羊脂白玉佩，透雕手法工艺奇巧，整个龙形雄浑矫健，作俯首攀爬之势，龙身扭曲如波浪，细尾分支，卷曲下垂。龙眼内凹，闭嘴扣齿，五官琢刻精细，线条委婉流畅。甚是精美。
再往上则是里外三层的白色交领，纤尘不染且锦缎为里丝麻居外，舒适透气宽博飘逸。此人腹部平坦肥瘦均匀且身姿修长挺拔。
宇文素直起身抬眸便看到了一张俊美清雅的脸庞，漆黑乌发束以白玉高冠，瞥然一见，凤表龙姿自出群，雌雄胜负隐然分。她不觉朱唇微张惊讶异常，心说这会稽王也就二十几岁模样，丰神俊朗竟不比泽芜君逊色几分。
“为何面有讶然之色？”会稽王看着目瞠口呆的宇文素笑着问。宇文素抿起嘴看着蓝启仁，不敢说话。会稽王了然于胸，笑着鼓励她:“但说无妨！”
蓝启仁亦说道:“王爷让你说你说便是。”虽然他语气淡淡，但眼里分明写着你敢乱说话有你好看。宇文素抿着嘴使劲摇头。
会稽王见状，只好说:“那本王猜猜看，”稍稍停顿一下，凝视着宇文素说道:“你原以为本王会是个大腹便便容貌不堪之人？”
宇文素惶恐，这会稽王不仅好看声音好听脑子还很好使，连忙不停点头。会稽王一猜即中，继而朗声大笑。金凌咧着嘴乐了。
“坐吧！”会稽王转身入座，宇文素听言便顺势坐在了他旁边，怀秀搬凳子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个踉跄，蓝启仁亦干咳提醒，宇文素慌忙站了起来，谁知会稽王却并不介怀:“无事。”说完示意宇文素坐在他身边。
“听闻你是宗主贴身弟子？”会稽王微微扭头望着宇文素，他的眼睛澄澈透明，眼神温和宁人。宇文素轻轻点头。“为何不见你束蓝氏抹额？”
蓝曦臣心惊，倒是将此事忘了。蓝启仁亦有此等疑问，宇文素坦然自如，眼波流转瞬即朗声道:“回王爷，想必弟子身世您也有所了解，既为贴身弟子断然不可授外门弟子的抹额，而内门弟子的考核标准更为严格，弟子还尚在考核期。”说完赧然一笑。
会稽王恍然大悟直说原来如此。蓝启仁亦是。蓝曦臣对于宇文素的随机应变甚觉欣慰。“宇文氏，名素，字是？”会稽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问。
蓝曦臣凝视着宇文素，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只是习惯叫她素素，心情陡然有些低落。宇文素莞尔一笑，且对答如流:“名素，字，素素，”
会稽王闻言微笑如斯，看着宇文素不禁仔细端详起来，这‘少年’肤若凝脂，明眸善睐，丹唇皓齿，面若桃李，且风姿绰约如林下清风。宇文素被他看的甚是难为情，只好垂首敛眸，目不斜视。
“王爷您的字是？”心想着随便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怀秀一听欲张口提醒，会稽王示意他噤声。蓝启仁一手撑着额头，如坐针毡。
会稽王将题有文字的玉扇给她，宇文素打开来看着扇面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皱着眉想都不及细想冲口而出:“什么鬼！”
“大……”怀秀忍无可忍本想呵斥她大胆，奈何说了个大字就被会稽王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好生生把‘胆’字憋了回去。蓝启仁二人忐忑不安，金凌则幸灾乐祸好不开心。
“如何？”会稽王笑着问。
“王爷，我，可以，说实话么？”宇文素吞吞吐吐。
“但说无妨！”会稽王再次鼓励她。
“王爷您虽然生的好看，但您这字写的却跟弟子一个水平，”宇文素很是替他难为情的说。
“哦？”会稽王越发觉得有趣。
“用我们先生的话说，就是鬼画符！”宇文素一本正经的说，说完抿着嘴笑了。怀秀惊恐万分，蓝启仁几人皆是面有惧色。谁知会稽王听了却仰面大笑，并未动怒。
“哈哈哈哈哈，妙极妙极！”他喜不自禁的看着宇文素，接着用竹筷一头蘸了茶水在桌面一笔一画的写下两个甚是工整的字来。
“道，万？”宇文素轻声念了出来，心中有疑，不由又问:“王爷您姓什么呀？”会稽王的平易近人让宇文素完全忘了什么叫谨言慎行。怀秀张嘴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蓝启仁几人亦是。
会稽王侧身看着宇文素，后者正仰着小脸用一双干净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灵气十足，怎么看怎么不应该是心智不全，于是慢条斯理的与她说:“司马。”
“司马？”宇文素轻轻重复，然后自言自语道:“司马道万，会稽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倏地站了起来冲着会稽王直问:“你叫司马道万？”
怀秀急得直跺脚，蓝启仁干咳好几声，奈何宇文素根本没有留意这些，蓝曦臣于她的过激反应不免心中疑惑。会稽王微微点头。
宇文素呼通坐下，仰着脸仔仔细细将会稽王看了个好几遍，喃喃的问:“如今是何年？”
会稽王正色道:“永和元年。”宇文素抬眸痴痴看着他，他亦一瞬不瞬低眉看她，其余人安静异常，气氛诡异且暗昧。
“你是司马昱？”宇文素很小声很小声，且微微颤抖，听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会稽王颔首轻笑。
“你的哥哥是司马绍？”宇文素再将小脸凑近。
怀秀一听呼通跪地，会稽王笑着又微微点头。“当今圣上是你的侄孙儿？”宇文素一步一步证明，她也越来越惶恐。直到会稽王再点头。
宇文素无法置信，两只小手突然抓着会稽王的前襟再次跟他确认:“你真的是司马昱？”怀秀捂着脸不敢看，这公子莫不是疯了吧！蓝启仁几人亦不知所措。
“如假包换！”会稽王迎视着她朗声道。这个近在咫尺的‘妙人’，此刻挨着自己不足半尺，又伸手在自己胸前乱抓，心里觉得有趣，满是玩味的眼神直看着她。
宇文素心中万马奔腾。她的脑子里此刻闪现的记忆碎片，只记得最后在翻看《晋书》，而翻看的最后一页恰恰是有关简文帝司马昱的文献记载。
也就是说，她是带着《魔道祖师》进入了东晋王朝，这一年是永和元年，是风云诡谲的一年。这一年，司马昱二十五岁。
她努力平复情绪，然后故作淡定的将会稽王的前襟交领轻轻抹了抹，惊骇惶恐的小脸绯红，眉心微蹙，双眸颤动，眼波迷蒙。
会稽王见她如此模样竟心动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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