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两个小时后，江黎耷拉着脑袋上“刑场。”
武术指导老师在一旁给两个人讲解动作，江悬就像班里老师讲一遍就懂的学霸，而江黎学渣渣到……题目还没读懂是什么意思。
武术指导老师说的每个字她都能明白，可把每一个招式连起来，她就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这是一场日落黄昏戏，大家都在等太阳下山，也就不在意这边多费些功夫了。
“为了有真实效果，等等上的都是真剑，分量有些沉，不过剑都没开锋，两位也不用太担心。”李存安在一旁笔划，“等等会有这两个机位的特写，两位眼神戏对上就行，那个时候正好是落日余晖，时间很短，拜托两位老师能一条过，不然又得等明天了。”
江悬自然是没问题的，江黎就不好说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这场戏还没开始，几乎是大半个剧组的人都跑来看了，江悬和纪明初两大天王的打戏，这可是有生之年第一回，谁不想看个现场。
边上黑压压一群人，江黎刚建立的信心又差点瓦解，她欲哭无泪。
小时候她跟江悬可没少打架，每次都是她先挑起的战火，可也是她先被打趴下的，那么多年过去了，这种魔咒怎么还在。
两人站在场中，等着一切就绪，江悬倒是先打破了沉默，“我接剧本的时候，也研究过你这个角色，是不错，相比起男主，反倒更饱满，之前也对陈晋元这个角色有过想法。”
江黎一听江悬讲话，也不好忽视，“的确，这个角色很有张力。”
“听说你最近和公司解约谈崩了？”江悬说话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听着很舒服，“如果你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有认识的律师朋友。”
江黎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前两天她找他帮忙雇水军，他还不乐意呢，“好，谢谢。”江黎当然不会觉得江悬说的是假话，以防万一，还是先替纪明初应下，说不定还有真用到的时候。
就在江黎以为江悬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就见他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眼底的柔和是他平常不曾有的，“我挺羡慕你的。”
江黎：“？”
“羡慕什么？”江黎不解，往江悬视线所在之处看去，那里站着的正是低头看剧本的纪明初，可是在江悬的眼里，那就是江黎。
“没什么。”江悬摇了摇头，眼底藏着一些无奈，“就是我突然想起我妹妹来。”
江黎心头一颤，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见江黎愣在那，以为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江悬笑笑，“我是还有个亲妹妹，不过还在读书，就不想让太多人关注她。”他眼底有不明的哀伤暗涌，“那么多年了，她之前从来没在片场看过我拍戏……”
江黎鼻头发涩，脑中的神经像是突然炸裂开来，这样的话，她是第一次从江悬的口中说出，但更可悲的是，她还是以一个外人的立场听到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江悬刚刚那句“我挺羡慕你的”是什么意思，他羡慕的是纪明初，纪明初第一次拍电视剧，江黎就在片场，而他……只是沾了纪明初的光。
江黎有太多话想说却不能说，只敢在心里默念。
不是的，这不是第一次，她之前好多次偷偷跑来片场看江悬拍戏过，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江黎突然觉得跟纪明初换了身体也不是一件坏事，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江悬站在同一个屏幕框里。
很可笑，父亲与母亲离婚后，她就没有和江悬一起合过影了，他们俩的合照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全家福。
江黎低着头，没有接话，她不知道接什么，也怕眼底的脆弱和悲伤被江悬看见。
“两位老师准备一下，我们要开始了。”
江黎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缓解情绪。
李导说的不错，这一场戏，陈晋元的确是一句话也没有，可是所有的情感都要通过眼神表达出来，这可不比背台词简单。
这是陈晋元剧里的最后一幕，二人兵戈相见，最终李锦州亲手将剑刺入他胸膛，陈晋元死于黄昏之下。
场景最开始，便是风尘仆仆的李锦州提剑而来，他眼底满是悲怆，“陈晋元，如今你满意了吗？”
陈晋元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提剑而上，扬起漫天尘土。
李锦州右手提剑，腕间一转，剑锋转向而来，陈晋元偏向一侧躲过，毫不示弱将手中之剑向李锦州左侧刺去。
李锦州一个佝身，就去刺陈晋元腿足，陈晋元哪里肯示弱，反挑起他的剑，将刀锋逼向他自己，陈晋元亦是一个转身将剑径直劈来。
他眼中的狠厉，似乎不把人置于死地绝不甘心。
这眼神……太熟悉了。
刚刚还在戏里的江黎一个出神，她有些恍惚，耳边好像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江黎，你能不能乖一点，爸妈总是为了你吵架，这下好了，他们离婚了，你满意了！”
江黎好像回到了最黑暗的那一天，家庭支离破碎，她也见到了很久都没有见面的哥哥，害怕与无措集一身的她本想在他身上求安慰，可是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那一天的江悬也是带着这样狠厉的眼神，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此刻，江黎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分明就看见那把剑朝她挥来，可是她脚下如千斤重，根本挪动不了步伐，只能看着江悬一点点逼近。
“纪明初！”
“明初！”
“纪老师！”
“小心。”
耳边突然传来众人惊恐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涌来，像是要将她淹没。
“江黎！”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嘈杂的声音当中，江黎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道不一样的声音。
就像突然出现一只大手伸出，抓住了她手腕一般，将她拉离了湖底。
猛然间，江黎喘上了气，也缓过神来，她一眼便对上江悬惊恐的眼神，很显然，江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正在极力收回自己的力道。
江黎眼见着剑就要劈到自己脸上，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就把自己手中的剑挡在面前。
与此同时，一声刀剑相接，江悬即便收了力道，可还是有不小余力顺着剑传来，江黎手一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另一边一个小身影重重往后一推。
手中感受的力虽然减缓了不少，可江黎手上还是陡然一疼，剑应声而落。
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将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江黎正要寻找纪明初的身影，眼前突然一黑。
她暗道不好，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昏倒时，眼前渐渐亮了起来，而她的视野中，都是别人的背影，大家都围在场地最中央的两个人旁边。
换……换回来了？
江黎神智还有些不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别说伤口了，一点灰尘都没有。
可纪明初的手……江黎心里一紧，她刚刚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左手虎口的位置有撕裂的疼痛，应该是被剑锋割到了，即便李导说剑没有开锋，可也架不住那么大的力道。
“快快快，叫医务人员来包扎一下伤口。”李存安那叫一个急，好不容易正常开拍了，又出了这种事。
江黎想挤进人群，可是根本没有空隙，急得直跺脚，愧疚感一刹那涌出来，她每次都是这样，害得纪明初受伤。
“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让我小助理来帮我就行。”纪明初也在四处寻找着江黎的身影，见她脑袋低得都快埋进地底下了。
江黎听到他的声音，猛得一个抬头，可是还藏不住她双眸通红。
纪明初双眸一深，朝着她招了招手，“替我拿瓶水来吧。”
江黎不敢看他，得了令，立马头也不回得就往旁边去，趁着没人发觉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
纪明初的伤口不深，只是刚才力道太大，震得手经脉发麻，得缓一缓。
江黎将水递了过去，“对不起，纪老师。”
纪明初正要抬起手揉她脑袋以作抚慰，可是因为周围实在人多眼杂，他歇了这个心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的江黎，“这可不像你啊，江黎。”
江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纪明初接着道：“这是拍戏常有的事，我习惯了，拍《朝圣》时比这还严重的伤都有，这个真的算是小剐小蹭了。”
“那不一样。”江黎声音都有些颤，“之前那些伤我也没瞧见，都不知道，可刚刚我不仅看见了……”江黎说话声越来越小，“还是我造成的。”
“江黎，你知道吗？我很感谢今天的你。”
江黎抬起头，似乎对这话很不理解，“我这人认床，昨天到这里一晚上没睡好，如果是我自己拍，恐怕状态都没有你好，真心很感谢你，宁可自己受累委屈也没有放弃。第一次拍戏，真的很棒，在我看来，你挺有天赋的？”
“真……真的吗？”在她看来，“天赋”这个词永远都是按在江悬身上的。
“还会骗你不成？”纪明初想了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被包了纱布的手，站起身来，“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在现场看看你纪老师的演技？”
江黎疑惑，“都受伤了，还要拍？”
纪明初笑笑，弯下身，将手上包扎的纱布往地上的黄土上抹了抹。
“诶!”江黎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甚至还将道具血水往纱布上倒。
“导演，开始吧。”
李导做了那么多年导演，怎么会不明白纪明初的用意，他看了看天色，快要黄昏了，要婉拒的话被咽了下去，没有再阻拦，“好，开始吧，纪老师自己小心些。”
纪明初颔首示意。
而没有人发现，江悬站在一旁，视线紧锁另一边的江黎。
他敢确定，他刚才没有听错，有人在纪明初受伤的时候喊了“江黎”两个字，而声音的主人正是江黎。
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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