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江黎看到江家派的私人飞机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哥……”江黎已经在很极力的克制，可还是止不住发颤，“到底怎么了？是谁出事了？”
江家的关系不复杂，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虽然江黎和他们关系都不是很亲密，可不管是谁，这局面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上了飞机后，江悬递了一杯姜茶，坐在江黎旁边揉了揉她脑袋安抚，“是外公，不过不用太担心，妈在医院陪着呢，她没打电话给我，说明情况没有异常。”
江黎一把攥住他胳膊，“哥，究竟怎么了？”
“昨天下午外公和妈吵了一架，两个人不欢而散，妈走后，外公不小心从楼梯上栽了下来，撞到了脑袋。”
“什么!”江黎惊呼，“那为什么昨天不和我说啊!”
“昨天争吵时家里人都被他老人家赶出去了，张姨因为家里孩子生病下午没在，晚上才回来，外公没和她说。张姨今天中午才发现不对劲，外公睡到了十一点还没起，这才打电话给了妈和医生，送到医院后才醒的，可是检查出他脑子里有一个血块。”
“外公……外公以前当过兵，身子很健朗啊，怎么可能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
“是。”江悬轻搂着她，察觉出江黎的惶恐不安，“不过正是因为以前当过兵，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骨折骨裂的情况，而且他应该在摔下去的时候护了一下脑袋，使得血块不是很大，还没严重到压迫神经，医生说，他这年纪也经不起大折腾，可以不做手术，先药物保守治疗看情况。不过——”
江黎刚要轻松一口气，心又悬了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他醒来的时候记忆紊乱，有时候记不得人了，医生说，有可能是这次的意外诱发导致的。”他停顿了一下，“是阿尔兹海默症，好在发现及时，是初期。”
“阿尔兹海默症……”江黎喃喃低语，衣摆都快要被她手指绞烂了。
“这次回去见外公，不要跟他提他的病情，不要刺激他，事事顺着他来。”江悬顺着她的头发将杂乱的几缕理到耳后，“明白吗？”
江黎脑子里很乱，她讷讷地点着头，“知道。”
“学校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江悬把她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还有好一会才到，你先睡一觉，不要太担心，有我在呢……”
“我不困……”江黎跑了一天，最后还是没撑住睡了过去，她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一家人都住在一起，而外公的书房是她最畏惧的地方，那面书架满是她和江悬面壁思过的记忆。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外公的花瓶打碎了，她怕被外公打，结果满口胡话说是江悬弄碎的，江悬也是那种不解释的人，结果两人一个撒谎一个包庇，都被罚禁闭，她还被多打了二十戒尺。
听说外公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当了兵，在那个还并不太平的年代，他是在枪林弹雨之中活下来的，母亲算得上是他老来女，为了她，外公退役了，转手做起了买卖，可那么多年下来他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军人气性，教育起孩子自然免不了那一套，即便江黎是个女孩，也没能逃脱这个命运，她路刚能走稳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站军姿是什么滋味了。
父母离婚后，她就很少见他了，有时一年难得去几回，也一定会被他从里到外说个干净，久而久之，江黎更少去了。
到京都时已经很晚，外公也已经睡下，江黎和江悬在家里休息了一晚才一早去的医院。
徐老爷子住在环境挺好的私人医院，单独病房还有个小花园，江黎和江悬去的时候，徐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拿着老花眼镜看书。
“爸，你看了挺久的，休息一下。”江母就站在他身后，给他盖上薄毯。
老爷子一直盯着书页，也没翻，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
“阿黎？”江母先看到的江黎，惊讶于她竟然这么早过来了。
“妈。”江黎喊了一声就赶紧别过脸去，她和江母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争吵后的不欢而散，江黎缓缓走过去，在徐老爷子面前站定，“外公，我来了。”
江黎也算不清究竟是有多少日子没见了，只能记得面前之人头发又白了很多，颧骨又更高了些，眼窝深得眉骨清晰可见，他老了，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老。
徐老爷子耳朵动了动，终于有了反应，他把书放了下来，看了眼江黎又看了眼江悬，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俩来干什么？我又没死，来看我干嘛!”
“爸!”江母一听他这么说话，急得赶紧制止他，“别乱说话。”
江黎从小被老爷子骂惯了，可现在听到他这样说话，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无措地转身看向江悬。
江悬走了过来，示意她没事的，这才在轮椅前蹲下身缓缓道：“外公，阿黎昨天晚上凌晨的飞机，都没睡几个小时就立马来看你了。”
徐老爷子拧着的眉头一松，眼神也有些微闪，可立马又转为厉色，“一个个都没有自己的事情吗？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平时十个电话都喊不来，现在我人要死了，就都来了？”
“爸，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哪有那么严重，就是脑袋磕了一下而已!”
徐老爷子装作没听见，看着江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眼底的黯然清晰可见，他哼了一声，转过轮椅，眼不见为净，“瞧江宏阳把你养成什么样子了，就缩在那话也不会说，以前和我顶嘴的本事呢？”他瞥了眼江母，“真不知道你什么眼神，姓江的那小子除了会赚点钱，其他还有什么本事？自己孩子都教不好，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养一个废一个，出去别说是我徐文洲的外孙女，丢人。”
徐老爷子根本不愿多看江黎一眼，转身就推着轮子要走，江母见状，赶紧上前推轮椅，她看了眼埋着头的江黎，有些心疼，“进来坐吧，外头太冷了。爸，我给你洗个水果，想吃什么？这一早上还没吃过东西呢。”
“不吃。”徐老爷子拒绝地彻彻底底。
屋子里有暖气，江黎舒服地打了个颤，她把刚买的水果放在床边。屋子里有些压抑，徐老爷子还有些许余气，大家也没敢说话。
徐老爷子余光瞥了江黎一眼，“没看见我这摆满了吗？还买，钱多？自己会挣钱了不起了？”
徐老爷子这臭脾气几十年了，没人能治，也只有一个人。江黎撇撇嘴，把水果一把放下，捡了一个梨没洗就往嘴巴里塞，“没说是给您的，我带来自己吃，照顾病人挺废力气的。”说完，她还狠狠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在那吃了起来。
“你，你!”徐老爷子气得就要拿起旁边的拐杖打她。
江黎熟练地往后一闪，轻松躲过。
江母一看这一老一少在这吵，吓得赶紧去扶住徐老爷子，“江黎，你做什么!外公还病着呢，别气他。”
徐老爷子哼哼了两声，冲着江黎道：“别吃独食，给我也洗一个!”
江母一听他要吃东西了，高兴地就去篮子里择了个，“爸，我给你洗。”
“让她洗!”徐老爷子不乐意了，“这么大个人了，不懂得尊老吗？还以为转性子了呢，原来还是以前那副德行，不气我是不是难受!”
江母听着这话，本想跟过去与江黎说道两句，没想到江悬一把拦住了她，“妈，别骂她，她有的是办法哄老爷子。”
“哪有她这样的!”江母压着声，“你外公现在情况不能说完全稳定，万一被气到了受刺激怎么办。”
江悬笑笑，“不用太担心，外公他就吃江黎那套，两个人不吵，他反倒不习惯。”
“可是——”
“妈，外公很久没见她了。”
江母她看着江黎进出的身影，这一次沉默着没再说话。
“您早上没吃东西啊？”
徐老爷子别过脸，“跟你什么关系啊。”
江黎将洗好的梨递给徐老爷子，只见他翻了翻白眼，“就这样给我？不削皮？”
江黎撇撇嘴，削完皮重新递给他。
“就这样？不切块？”
这一次，江黎听话地把梨切在了碗里。
“没有签，你是让我手抓吗？”徐老爷子看着江黎这样子就来气，“你是不是存心气我啊!”
“呀!”江黎故作惊讶，“被你发现了。”
“你，你!”徐老爷子气急败坏，“你今早别走了，就在这给我削水果!我吃多少你削多少!”
“我才不高兴呢。”江黎嘴里拒绝，手上已经很老实地又拿起了一个水果。
没有人看见，她低头削苹果的一瞬间红了眼眶。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只会板着脸斥责他的老人也会因为一个梨子跟她争得面红耳赤。
他是在怨她，怨她很久没有回来了。
南城。
宋杰提了一大袋子菜走进了家里，口里不停念叨着：“你说这江黎不在，还真怪冷清的哈，我今天买完菜才意识到人小姑娘不在，菜买多了，我们俩得多吃两天了。”
回应他的除了关门声没有其他。
“明初？”宋杰往沙发上探了探，果真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走到他旁边又喊了一声，“明初!”
纪明初这才缓缓抬起头，“回来了，怎么买那么多菜，吃不完。”
宋杰默默叹了口气，得了，刚刚又是他自言自语，白说了。
宋杰提着菜往厨房去，“中午吃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
宋江无奈，把菜丢在一旁，看了眼水池里早餐后还没洗的锅碗，他疑惑地看了外面的人一眼，这不该啊，这些东西能在纪明初眼皮子底下存在超过半小时？
“明初，洗洁精放哪了？”
依旧是他的独角戏。宋杰察觉到了什么，他咳了两声，提高声音，“刚刚经过江黎家，昨天放在她门口的零食也没拿进去，她是不是昨晚没回家？”
纪明初终于有了反应，他像是刚听到宋杰说话似的，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嗯，昨天江悬接她走的，应该有事。”
“哦哦，我说呢，难怪。”宋杰看了眼纪明初，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没有满脸胡渣，衣衫不整，还是精致地一塌糊涂。他开始试探着问道：“你今天有找过江黎吗？小姑娘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之前说想吃火锅，她回来了我给她做。”
纪明初步子一顿，简单明了三个字，“不知道。”
宋杰也失去了耐心：“明初，我说你也真是的，和一个小姑娘吵什么，人家小，你让让她呗，她骗你是不对，可说实话，人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再说了，她说你两句你又不会掉块肉，反过来那就不一样了，小姑娘那么喜欢你，你说她，那可真要掉两块肉，疼得要命，女孩子嘛哄一哄。”
这一次，回应宋杰的是不一样的声音了。“砰。”重重的关门声差点震得他失聪。
纪明初躺在床上，看着和江黎空空如也的聊天页面，烦躁地把手机甩在一旁。
他起身就进了自己的练歌房，戴上耳麦，不想听到其他喧嚣的声音，可刚坐下，他就看到桌子旁的日历。
十月十六底下被画了一个圈，这是他和江黎最近一次交换身体的日子，然而按照时间规律算，下一次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在聊天框里快速输入：
你现在在哪？
然而和消息一起的，还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纪明初：“……”
好，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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