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周围的每个人都步伐匆忙，不是离开这一座城市的悲伤，就是去往一个新城市的喜悦，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欣喜的究竟是那座城还是城里的那个人。
嘈杂的人堆的另一边角落显得尤为安静，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墙角正打着电话，而另一边，两人坐在位置上正说着话。
“我爸妈忙，就不过来送你了，说我来也是一样，江黎，你到了那边后给我地址，等我高三结束了，我去找你。”
江黎靠在椅背上，不时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又向着航站楼各个入口看去，密密麻麻的人涌进来，可没有一个是她等的。
“江黎！”
“嗯？怎么了？”宋文嘉一下把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宋文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里的光淡了不少，他知道江黎在等谁。
“对不起，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有些走神了。”江黎把手机收了起来，专心听他讲话。
“我说，那里不比在国内，吃得种类少，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寄过来。”
“谢谢啊，不用。那边都买的到。”
“江黎，要不我大学也去南加州读？虽说不一定在一个学校，但好歹见面也方便了很多。”宋文嘉停顿了一下，见江黎神色没有变，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爸妈肯定不会反对的，我第一次那么主动要上学，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今天回去我就跟他们说，怎么——”
“宋文嘉！”江黎打断了他。
宋文嘉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褪去，呼吸都比刚才沉了，“怎么了。”
江黎笑笑，“我们那么多年就一直待在一起，你不腻我吗？”
善谈的宋文嘉此刻开始沉默。
“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该是你所有选择里的因素，明白吗？”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宋文嘉腾的一下站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我先走了，也不耽误你们，你和悬哥赶紧安检。”
他仓皇而逃的样子让江黎有些不是滋味，“宋文嘉，对不起。”
宋文嘉站住，若无其事笑道：“嗐，别这样，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喜欢你，悬哥还在呢，别让人家误会了，悬哥不得把我腿打断了。”
江黎笑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的接受才是对宋文嘉最大的不公平，两个人还是体面些吧。“到时候，你和叔叔阿姨一起来玩。”
宋文嘉眼神闪了一下，点点头，“嗯。”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江黎眼里刹那而亮。
宋文嘉看着她的手机，抿唇不语。他是应该看明白了，即便他此刻说得再多，也比不上这个号码响起的那一刻。
江黎没有立马接起，她犹豫地看了宋文嘉一下。
宋文嘉点点头，“没事，你去吧，我跟悬哥说一声也就走了。”
得了他的话，江黎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边跑边接起电话，刚跑出几米，江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手，“宋文嘉，再见。”
宋文嘉也回应着摆摆手。
再见……
以后或许很少见了。
他一直以为，他的青春张扬洒脱，是他和江黎两个人的青春，可他却忘了，这只是他的。对于江黎来说，纪明初占据了她整个青春，而他宋文嘉只是个配角。
而他现在只能庆幸，是配角而不是路人。
……
“纪老师！”
灰色的运动衫在白色背景墙下并不显眼，可这一次，他没有戴帽子墨镜，只是一只黑色口罩，似乎是特意要让她找到的。
的确，江黎一眼就认出他了。
纪明初早就锁定了她的身影，提前张开了双臂。
江黎笑着扑进他怀里，满身的清香扑面而来，她贪婪地嗅了嗅，“怎么这么晚才来。”
纪明初指尖穿过她发梢，将她的气息靠紧，“工作室那几个新人今天第一次出活动，我得出个面，忙完就立马过来了。”
江黎假意气恼哼了声，“那你对自己的艺人可真是好。”
纪明初轻笑，“我对自己人都很好的。这不就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过来了？”
听到“自己人”三个字，江黎埋在他胸膛里偷笑。
“这两天实在走不开，罗老回来了，我得去见见他，不然今天就和你一起去了。要不过两个礼拜吧，等手头的事处理完，我就飞去看你。”
江黎一下子将他抱紧，“别，你千万别来，今天好不容易做好准备跟你告别的，你一来，我又要舍不得你走了。”
“那我就把国内的事情推了，一直陪你待在南加州不走了。”
“不行！”江黎毅然拒绝，明知道这是纪明初安慰她的话，可她依旧不大想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你有你的追求，就该待在你喜欢的地方，不要为了迁就另一个人而妥协，这不是你。”
回应她的是纪明初的笑声。
“你笑什么！”江黎推开他，“我在好好和你说呢。”
纪明初笑意不减，他微微俯下身，视线与江黎齐平，“我在想，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这样的话也能从你嘴里听到。”
江黎嗔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瞥见周围有好几个路人正往他们这儿看来。
江黎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攥住纪明初的手就往另一边的角落去，咬牙切齿道：“你太招摇撞市了。”
哪曾想，手腕上一道力将她一扯，她反身被拽了回去，一下子又落在了他温热的怀里，江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纪明初就将她搂紧了。
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和笑意，纪明初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江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后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我回来时就是大导演了。”
“哦”纪明初失笑，“那江大导演目前对男主角有什么想法吗？”
江黎抿着唇极力惹着笑，还故作为难道：“到时候说吧，说不准那时候又有什么新人青年演员出现了。”
“啧，那么厉害那人家能看上你这个新人导演”
“纪明初！”认识那么久了，他这嘴欠的毛病咋就一直在，“反正不请你。”
“怎么”
“你太贵了，我请不起。”
“考虑一下我吧，我不要片酬，我还能给你投资，票房赚的钱也都给你，怎么样”
“这么好”江黎故作沉思了一两秒，“那我到时候好好考虑一下。”
“那我等着了。”
“可要是……要是我没有预期的那么优秀怎么办？”
纪明初听着她隐隐的担忧顾虑，揉着她脑袋，“江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江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说起这个，“记得啊，那天我偷偷拍照，被你发现了。”
“不是。”
江黎：“嗯”
“在更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不是吗？”
江黎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很多年前我在新城广场做街头艺人的时候，我们就见过。”纪明初双眸里弥漫着点点光华，是极其肯定。
江黎这下是真的惊住了，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竟然记得
看到江黎的神情，纪明初就知道没错了。
“那时候我在街边唱歌，总是有个短发的小姑娘来听，个子矮矮的，还穿着校服。”
说实话，他对那时的江黎没有什么印象，可罗词生说当初江黎给他的那些小样像是现场录制的，他就回想起街头驻唱的那段时间，的确有个小孩经常来，因为个子小，还以为是小学生。
“昂……是，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一种藏了很多年的秘密被人翻出来的感觉，江黎有些尴尬，“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我有些不记得了。”
纪明初也并不意外她的反应，“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江黎摇头，她还跟他说过话她真的不记得了。
纪明初知道她是什么记性，满是无奈，“你说，我唱歌真好听，要做我第一个粉丝……”
纪明初徐徐道来，江黎脑中那些碎裂散开的记忆也随之拼凑起来。
画面中，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鼓足了勇气才在他一首歌结束的时间间隙走上前去，小声道：
“那个……你以后每天都会在这唱歌吗？”
“你唱歌真好听，以后肯定会成为顶流大明星的。”
“那我就是你第一个粉丝了。以后你的专辑每张我都买，演唱会每场我都去听。”
他是怎么回的江黎记忆有些模糊，似乎只记得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江黎。”纪明初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嗯，我在。”江黎有些恍惚，眼里也有些湿润。
过去可真是经不起回忆，谁能想到，那么多年后，他们俩又会站在一起谈起以前的事，命运还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纪明初背对着外头，把口罩摘了下来，“当年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你也都做到了，不是吗？”
在他不知情而看不见的地方，陪了他整整五年。在她已过的十几年中，他就占据了三分之一。
“谁能想象，多年前那个在路边抱着吉他唱歌的少年如今真的能站在荧幕里。”
“我相信啊！”江黎眼里的弧光异常明亮。
“对啊，所以我也相信你。即便要放弃，也得先尝试过吧。”
江黎点头，“嗯。”
纪明初抱紧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我呢。”
“好！”
……
“咳咳！”
身后传来刻意而不合时宜的咳嗽声，熟悉地让人打颤，江黎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松开纪明初。
她一转身就看见江悬站在身后，正冷眼看着两人，而周裕就在江悬后面无辜地摊摊手。像是被家长抓包后的慌乱，江黎正要解释，江悬没给她机会，“时间差不多了，走了！”
态度坚决，根本不容人反驳。
江黎依依不舍地看着纪明初，贪恋最后一刻的温存，可碍于江悬在，她实在不敢再为所欲为。
“乖，走吧。”纪明初轻轻推了推她，“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江黎没说话，倒是江悬开口了，“纪老师，今天很感谢你来送我们兄妹俩，不过就到这吧。”
江黎夹在中间，早就感受到了江悬这头传来的硝烟味，她瑟瑟发抖，不敢插话。
江悬绵里藏针的本事不浅，看着纪明初像是叼走自家羊羔的狼，语气也冷了下来，“江黎还小，要以学业为重，其他事情暂不考虑，我作为她哥哥还是要管着她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起码现在不要影响她。”
“哥！”江黎朝着江悬挤眉弄眼，干嘛说这些话啊。
江黎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江悬没眼看，他抬手看了眼表，“时间到了，我们进去了，告辞。我相信纪老师也是明白人。”说完，他颔首示意就走。
江悬这话说得好听学业为重，可摆明了就是让纪明初这段时间别来找江黎了。
江黎本就有些不开心，听江悬的这么一段话后，更没心思了。
可谁知，纪明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透而有力：
“好的，哥。”
三个字，掷地有声。
走在平地上的江悬一个踉跄。
身边的周裕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被江悬一个瞪眼，赶紧捂住了嘴把声音收了回去。
江悬转过身去，看着纪明初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黎朝着纪明初偷偷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纪明初不愧是纪明初，最后一个字直接完胜。
三个人渐行渐远，声音还隐隐传来。
“悬哥，我觉得你这个妹夫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可以考虑一下。”
“……”
“你们俩都留下吧，别去了。”
“吃里扒外。”
……
身后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
江黎看向落地窗外。
嗯，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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