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6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骑着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前，等待着红灯变化。
我从包里摸出一颗苹果味的糖果，拆开糖纸放进嘴里。
我把糖纸攒在手里，推着车挪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扔掉糖纸。
红灯跳动，变成绿灯。
我踩下踏板，绕开大路，抄近道往神社的方向驶去。
没骑出去多久，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路。
突然有吵闹声从前方的巷子里响起，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从中传了出来。
我神经一紧，脚下加快速度。
在横滨，能离是非有多远是多远。
然而，事不如人愿。
一个人从巷子里飞出来，直直摔在了小路旁的墙上。
墙壁凹陷下去，那人翻滚着倒在了路中央，失去了意识。
我看着突然摔出来的人，连忙按下刹车，但是来不及了。
因为刚刚加快了速度，导致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会在刹车前撞上这个倒霉蛋。
……淦！
我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
正当我思考是否跳下车用蛮力把车抓住时，我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在眼角的余光中，我瞥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中原中也。
我放松下来，任由自己被拉下车。
黑色的衣摆飘扬，顿时扬起一阵气流。
在被拉下车的瞬间，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地面摔去。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做一个后空翻让自己不要摔倒时，忽然手臂上的力道消失，转而我感到腰间一紧，整个身体顺着力道被来人揽进了怀里。
中原中也一手揽住我，一手稳稳当当地拉住了自行车，右脚麻利地踢下自行车的脚架。
我没顾得上说话，只觉得喉间被哽住，难受极了。
突如其来的冲击，使得嘴里的糖果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咳咳咳——咳——”
我连忙推开他，撑着膝盖俯下身，捂着唇咳嗽起来，试图把糖咳出来。
……这都什么事儿！
“喂，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慌。
“我记得没用多少力气啊，怎么就弄到你了？”
他嘀咕着，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一只手在我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着，似乎是在帮我顺气。
中原中也看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她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这样想着，抿紧了唇。
最终，卡在喉咙的苹果糖没有咳出来，反而在我无意间咽口水时，咽了下去。
我直起身，舒了一口气，看向扶着自己的中原中也，声音沙哑：“中原先生，麻烦你了。”
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清了清嗓子，笑着继续道：“刚刚谢谢你了。”
中原中也收回手，看向地上失去意识的人，没有说话。
躺在地上的是敌对组织的干部，偷袭他时被他一脚从巷子里踢了出去。
中原中也依旧穿着深灰色的马甲和黑色长裤，肩上披着黑色长外套，眉目间的肃杀之气还未完全隐去，身上萦绕着血腥味，俨然是在工作途中。
浓重的血腥味从巷子里飘出来，时时刻刻刺激着我的鼻子。
在距离巷口五百米的深处，有几个刚断气的尸体，正流着鲜血。
普通人嗅不到这种距离下的气味，但对于五感被强化的鬼而言，尤其是血腥味，简直轻而易举。
那些本是铁锈般难闻的气味，如今我闻着就像火锅沸腾时溢出的香味，十分诱人。
明明刚刚吃饱的肚子，此刻却开始饥饿起来。
我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巷子深处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陆陆续续地，大约有四个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我咽了口口水，四肢流淌的血液开始发热，随即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挡在我面前，刚好遮住了我看往巷子里的视线。
他拉住我的手腕，推拉着自行车，快步走了起来。
我忍耐着饥饿感，压制着嘴里蠢蠢欲动的獠牙，直直盯着中原中也的后背，努力将注意力从血腥味上转走，以免我上前把他给咬了。
很快，中原中也拉着我走出这条小路，站在人流众多的商业街。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盯着我的脸，不知我有没有看错，他的眼里好像有一抹担忧的情绪划过。
大概是看错了吧？
我下意识这么认为。
我并不觉得，仅见过我那么几次的中原中也会为我产生担忧的情绪。
殊不知，在中原中也眼里，我身形纤弱，脸色较之旁人苍白许多，刚刚更是一脸难受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病人。
我站在人群中，鼻息间的气息混杂起来，血腥味淡了许多，那股想要吃人的冲动也消了下去。
我松了口气，抽回了手，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自行车，却不料被闪开。
中原中也掏出手机，似乎是发了个消息，很快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我：？
我不解地看着中原中也，只见他取下肩上的长外套扔给我。
我连忙接住，再抬眼看他时，他已经坐到自行车上了。
等等，我记得大佬你的爱车名单中应该没有自行车吧？
我：黑人问号jpg
“你现在这样弱不禁风、面色苍白的样子，还骑自行车，别在半路上晕倒了！”
他十分帅气地指了下自行车的后座，回头看着我。
被无惨灌了血变成鬼的我：“……”
不是，你到底脑补了什么？！
而且就算是身体不好的人，骑下自行车也没什么吧？
“不不不，我没有生病，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连连摆手，试图解释。
“别逞强了，给我上车！我可是很忙的，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所以说，我自己……”
“闭嘴！上车！”
“……好的。”
好的中也妈妈，我知道了中也妈妈。
最终，我一手抱着中原中也的外套坐在后座，一手抓着后座，看着飞速闪过的景色，给他指明方向。
我倒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骑自行车也能骑出飙车的感觉。
这感觉，妙不可言。
到神社的阶梯下时，中原中也看着上方红色的鸟居，有些意外。
“你家是神社？”
这间神社离他住的别墅不远，走路也就半小时的样子。
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别墅区附近有这么一间神社。
我跳下车，笑着回道：“是呀。”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沿着阶梯旁的滑道推着自行车。
我连忙跑过去，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车把，“接下来我来就可以了，中原先生快去忙吧。”
中原中也避开了我的动作，没有停下，继续往上推着车。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反正都送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一点。”
我尴尬地收回手，隔着礼貌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会给你留下一个病弱的印象啊……
难道就因为那颗罪恶的苹果糖？！
中原中也推着自行车走到顶端，打下脚架，稳住自行车后才松开手看向神社内部。
一副紫藤花盛开的壮观景象展现在眼前，他睁大了双眸。
大片淡紫色在道路两旁蔓延，与金色的阳光交相辉映。微风吹来，紫藤花在风中摇曳，带来浅淡的花香。
阳光铺满地面，尽头是巍然屹立的拜殿。
我走到他面前，站在阳光下，迎着风笑得眉眼弯弯。
“中原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将他的外套递到他面前。
中原中也一愣，连忙抬手压下帽檐，微微低头拿走了外套。
“没什么，下次没事不要走那条小路。”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下了楼梯。
我站在鸟居下，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拐角处，中原中也靠在墙上，带着黑手套的手捂住半张脸，在指缝的间隙中，白皙的脸染上些微红晕。
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突然松了一口气。
片刻，中原中也松开手朝来时的路离去，走动时风吹走了他脸上的热气。
我走进庭院，看见了坐在廊下撸猫的愈史郎。
“回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
我笑着点头，跳上回廊，坐下来开始抱怨。
“今天偶然经过了□□火拼的巷子，闻到了血腥味，然后就饿了，忍耐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愈史郎瞥了我一眼，额角跳起，“平时不要乱跑啊，万一控制不住怎么办，你身上有谁的血你不知道吗！”
我哈哈笑了两下，抓了抓后脑勺，“我这不是想抄近路回来，谁知道就刚好碰到了，不过只是经过那个巷子，并没有看到，放心啦。”
虽然平时彼此只靠一点血就能生存，但愈史郎不确定我看到血腥的场面是否能够忍住吃人的冲动。
所幸现在是和平的时代，很少见血，但他还是叮嘱我平时不要往乱七八糟的地方跑。
茶茶丸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摇着尾巴看着愈史郎。
愈史郎眉头微蹙，拍了拍茶茶丸的脑袋。
“算起来也是时候了，也难怪你会饿。”
我歪了歪头，数了数时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我今天一下子就饿了。”
今天是每个月进行“补血”的日子。
愈史郎抱着茶茶丸站起来，领着我来到他的地下实验室。
他从冰柜里拿出血袋，将血倒入两个常见300ml的可乐塑料杯，大约倒了三分之二，便盖上盖子，插好吸管。
愈史郎又拿了个小碟子，倒了点血在里面，放在茶茶丸面前。
我和愈史郎一人拿一杯，拉着椅子在桌上旁坐下，像喝奶茶一样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下去。
变成鬼后，舌头对于血的味道诡异地变了味。
每个人血的味道是不一样的，这次血袋中的血有点像葡萄味的饮料。
顺便一提，血袋是主公大人偷偷提供的，产屋敷家族的产业中就有医院。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镜子里倒映出我现在的模样。
一双黑眸变成了红色，瞳仁变成像猫一样的竖瞳，嘴里伸出尖尖的獠牙，唇瓣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这样的我们，居然生活在神社里，有点讽刺呢。”
我笑着，看着镜子中的人也露出一样的表情。
忽然，我的额头被愈史郎屈指弹了一下。
“雪奈，你在乱想什么？”
“只要我们像人类那样活着就行了。”
我捂住额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半晌，我收敛了笑容，表情柔和下来。
“是呢。”
对于我、愈史郎和茶茶丸而言，每个月只要喝一次血就可以生存下去。
像人类那样坚持每日三餐的生活，大概是因为不想丢掉身为人类的自己吧。
最后，愈史郎将茶茶丸的小碟子清洗干净，我打了个响指，用火焰将血袋和塑料杯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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