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嘱托
一张班台横亘在欧远和许常、章翊的中间,似某种沟壑,不可逾越。班台两边的人面面相觑,雨点‘吧嗒吧嗒’地敲打着窗棂,周围充斥着压抑的氛围。
欧远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吐出一个圈,他在烟雾缭绕的虚掩下,开口:“你们俩,以后有什么打算?”
“等立立毕业,我过来接她去羊城。”许常站起身走到书房的窗前,推开一条窗缝换气。
“章翊你呢?”欧远右手弹了弹烟灰,左手撑着班台,身下转椅向后滑动,直视着章翊。
“目前大抵上是这样。”章翊瞥扫了一眼站在窗边双手插|兜的人,转过带着肯定的面色与欧远对视。
“去羊城之后呢?”欧远此时呈现出他作为一个办事处负责人的领导之势,声色俱厉。
章翊平时和他嬉皮笑脸惯了,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沟通,且并非公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恰逢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她随即牢牢地握住,心底某处在柔软中升华。
“她有理想,支持创业。她求安稳,工作居家,都行。”许常思虑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生活变化,一只手指在台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补充:“现在我可能还无法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但衣食无忧可以保证。”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下午在车上和你说的话,你记着就行了。”欧远提醒。
“……”章翊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这个场景。
“翊翊,我们俩单独聊聊。”欧远突然亲切一问。
章翊顿时看向许常腹诽:他是要让你出去?
许常顿时看向欧远腹诽:你要和她聊什么?
欧远微笑看着章翊腹诽:我们来聊点正事。
三人对峙。
三分钟后,许常走出了欧远家的书房。
“说一下你接下来的计划?”等到许常出去,欧远终于松了口气,开山见山问章翊。
“你怕他?”章翊打趣。
“嘿!我说,你少明知故问啊!我这是怕他吗?”欧远反问:“许常身边的哪个人不是对他小心翼翼的?”
“许常太惨了!身边没一个敢直言不讳的人。”章翊摇了摇头,接着打趣。
“别贫。说正事。”欧远适时打断。
“如果我说我想创业,你信吗?”章翊严阵以待。
“说说看。”欧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大一的时候,一次兼职,偶然间接触到童装领域。后来,花了些时间,做过一些市场调查和分析。综观当下国内童装市场现状:高端市场,商场国外品牌;低端市场,批发市场,个体户;中端市场,这个领域,几乎是空白状态。放眼世界,我们国家的纺织业,首屈一指,但本土品牌,基本还没成气候。”
“哎,欧经理,给我纸和笔!”
“粗略统计下数据,已知国家现有人口12亿,按照20计算,就有2400百万幼儿和儿童,个人年平均消费额算1000,市场年销售额就是240亿。”
“再画个市场份额占有率饼状图,假设市场份额占有率10,就是24亿。就现在燕京的房价,你自己算算吧!”
“从批发市场,找货源,开一个或者几个门店经营,那是买方市场。基于现下的市场状态,卖方市场,做实业,做国产品牌,毋庸置疑。”
“……”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雏形计划,做实业需要资本。我若一个人,拼一拼,运气好兴许就成了。现在有许常,我还是先稳当一点吧,后面视情况再定。”
欧远全程没有打断对面这个姑娘的鸿鹄之志。错愕、惊悚、瞠目结舌。他以前只知道这姑娘胆大心细、敢想敢做,没想到这姑娘对想做的事会有这么完整的分析和考量。
“许常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呐!”怔愣良久后欧远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
“夸我损我?”章翊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呵!你觉得呢?言归正转,这个月下旬,羊城分公司就要落成了,你知道吧?蓉城、武汉、沈阳这些办事处都是经贸性质的办事处,但羊城分公司不同。珠三角地区目前正处于大力发展之中,结合大趋势的便利,流动人口以及工价,公司决策在羊城开办实业。除了自产内销,主要承接转厂和外销的订单,规模大到可以独立出去。”欧远停顿思考片刻,继续道:“你知道羊城分公司是做纺织品的吧?以转椅、屏风、和沙发的布料为主。值得学习的内容广阔丰富,虽然和你向往的不同,精粗纺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实业……”
“所以你想让我去羊城分公司?”章翊打断他。
“这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不是吗?”欧远神色略显紧张,不可明状:“这么看来,你和许常之间的种种巧合,算不算羁绊?”
“是。”章翊想了想,忽然想笑:“我安之若命。”
“去了羊城以后,你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我大概给你预测几点,你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毕竟许常不同于常人。”欧远像是在作嘱托。
“许送可能要排在第一位,切记不可莽撞处理,她心地不坏,对许常除了亲情,还有恩情。”
“第二点,呵!你也听到你晓晓姐叫他许天仙了,大学时期,他身边就没少过追求者,现在不清楚,但就他那个相貌,可以想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需要被理解。希望你明白这个理,不善妒,不别扭。”
“第三点,虽然他性子温和,看似不争不抢,但事实上,他清醒的很,他想要什么,一定会想办法要到。希望在以后的生活里,他遇到惦记的事物,你能理解他、帮助他。”
“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就是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和情绪。希望你们能坚守到共白头。”
“另外,工作上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出现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
欧远说完这些,又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吐出白雾。托付之意已经明确表达,但始终悬着那颗心,他知道,这对于一个21岁的姑娘来说,过于沉重了。
人生的所有选择,不可重来,是性格,也是注定。
“好。我答应。”答应你,也答应自己。章翊这样想着。
书房门被推开了。
许常走了进来。
“聊什么聊这么久?该回去休息了。”许常走到班台边坐下,瞥见原来干净的台面上多了两张白纸。纸上有写写画画的算式和图形,他讶异的拿起来一阵观摩。没看懂,随即赏了对面欧远一个白眼。
“回哪儿去?外面在下雨,今晚就在这儿住,明天该干嘛干嘛去。”欧远发话。
“去你的。”许常不屑理他。
“翊翊,你家这许九欠收拾啊!你好好管,不要心软。”欧远逗趣。
“这话,该许常对晓晓姐说。”章翊寸步不让。
“……”欧远嗤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考虑到下雨,某人那娇弱的身体,这家的男女主人又太过热情,直到最后,也没有走成。于是,许常和章翊被明明白白的安排到了客房。
洗漱完,换上黎晓之拿来的两套新睡衣的女款,章翊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十分不习惯。心里一阵自言自语: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同床共枕了?她停步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许常还在洗漱,等会儿共处一室,还是会尴尬的吧?如果说昨晚是意外,那今晚就是意料,她感觉自己简直下不去床!作个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作个习惯就需要很长时间了,她一时间还无法习惯与人同床共枕。要不,还是作个自我了断来得更快些……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许常站在她身后不解。
“你……你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章翊抬手直拍自己的胸口。
“呵!我的错。”许常笑着抬手轻柔地摘下她发间的橡皮筋,语气温柔:“睡觉不要套皮筋,会导致血液循环回流不畅。”
又来……许常这该死的语气和声音,怕不是自己的心脏要先完……章翊腹诽。
“书房那两张纸上的算式和图形,是什么意思?”许常抚着她倾泄而下的黑发,随口问到。
“那个啊……嗯……计算我如果不工作,你需要付出的成本。”章翊含糊其辞。
“呵!养你的成本,你们两个人计算了一个多小时?效率有待提高啊。”许常打趣:“还有,养你的成本,你应该和我谈。”
“欧远说你长得太好看了,教了我一些怎么杜绝你被拐走的方法。”章翊知道许常真正想问又没说出口的疑问,她觉得那些都是多余的,人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杜绝我被拐走的方法?拐我?还是方法?呵!”许常笑着拥她入怀,一遍一遍由上而下地顺着她的头发,半晌,他微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许常其实明白,此时的章翊,对他的心意,儿女情长的部分极少,很大一部分是始于感动和怜悯。他的不会强迫,到底是掺杂了强迫的成份。正因为如此,变相地让她与正常的人生轨迹背离,对于章翊的选择,他的内心荡漾着愧疚之情。
章翊觉得自己像接受托孤一样接过了许常,不自觉地生出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
窗外风潇雨晦,雨线穿破夜风,向黑暗袭来,被万家灯火隔阻。就像此时拥着她的人,经年生长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他把自己幻化成了唯一的光源,不熄不灭,顽强地寻找出口。他照亮着前路,也照亮了她。
人活在选择里,而不在是非里。
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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