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玉
“轰隆隆！哗~哗哗~~”
霹雳惊声，震荡着一方山河暮影。
风雨狂暴，飘摇起百年岁月斑驳。
……
“山分五脉，百里纵横，朝阳衔月，隐雾藏风……虽比不得神武之巍峨、太元之壮阔，然，每至风云变幻之际，自有地气灵蕴升腾，与云雾交汇，清浊变幻之间泽被苍生……如此气象，已是不凡！
浅观其势，照映其神，寂静详和之中更不减嶙峋之志……如是……驻龙山实为大岳，亦不负西境十六岳之名。”（《神渺真君话神州堪舆》西境篇，西境十六岳-驻龙山）
…………
李浩原本是不喜欢下雨天的，因为驻龙山的雨总伴狂风而至，而且风无定势，又从不缺漏四方。
所以，对驻龙山上的一切而言，每一场山雨的到来都意味着一次仔细的洗涤，一场反复的浸润。
虫蛇野兽，满山林木习不习惯这样的清洗，李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浩只知道山雨的到来对他的山神小庙很不友好，尤其是夹雷带电的那种暴雨。
当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李浩期待着每一场山雨的到来。
……
驻龙山脚下，一座小庙幽然矗立，三方土墙合围，老柱半朽；泥胎神像古旧，灰瓦透隙。
不遮风雨，半掩天光，正是李浩那已然半荒废的破落山神庙。
此时，雷雨已熄，浓云半散，天边赤红渐暗，收敛下初破浓云的暮色。淡淡雾气初起，应和着最后一缕残阳。
就在这余辉之下，薄雾之中，一位少年两步三晃，飘荡在暴雨浸透的山路上，向着不远处的山神庙走来。
片刻之后，满身泥垢的少年颤抖着身躯站在了小庙之中，一双通红的眼直直盯视着庙中神像，似有迟疑。
良久…
少年转身，就着庙外积水洗净双手，掀起衣衫内侧，擦净脸上泥垢，露出一张稚嫩苍白的小脸。
不经意间，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少年微微一愣，止住动作，定定地看着眼前积水，直至水中尘垢渐渐沉淀，回归清澈，倒映出少年身形，少年仍无动作。
最后一抹残阳散去了……
一阵微风吹过，少年回过神来，紧了紧早先湿透又穿到半干的衣衫，略显费劲地起身，在小庙角落中找了一柱残香，随手插入香炉。
夜幕初临，星空暗淡。
少年再次站在小庙中，注视着眼前模糊的神像，沙哑清稚的声音响起，道：“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虚的，帮我一次。”
少年话音刚落，炉中残香无火自燃，缭缭香烟升起，同时一道明光流转，照亮了小庙方圆。
明光中，少年平静，神像宁然。一道平淡清朗的声音自四方响起：
“哦？你说帮，我就帮，那我这个山神岂不是太没牌面了？还有，什么叫不在意这些虚的？这里是山神庙啊喂，进庙烧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少年回道：“这里是山神庙，可你不是山神！”
说罢，少年不待声音回复，又道：“做个交易，我帮你离开这里，你帮我杀几个人！”
明光微微一滞，随既，清朗之声再次响起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少年找了一个稍微干燥些的地方坐下，道：“这个地方几十年也没半个人来，你没有选择。”
明光流转，清朗之声笑道：“对我而言，几十年也不算什么。”
少年道：“没人能帮你离开，就算有，别人也不见得愿意。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可以放下一切，你却不见得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废话就不必再说，你若答应，我就帮你离开。”
略微迟疑过后，清朗之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少年认真道：“你很孤独，你压抑了太久，你很想离开。”
明光一闪，声音再问道：“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信我？”
少年转头，直视神像，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吗……”一声低语传出，明光闪烁不停。
片刻的沉默过后，少年又道：“你答应了？”
清朗之声回道：“我只有真正离开了山神庙才能帮你，无论如何，我没损失。”
少年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块长条古玉，问道：“封禁的关键在哪里？”
明光流转，片刻迟疑，清朗之声随既回道：“神像右上臂手中的圆镜！”
少年闻言，闭目坐下。
同时，一道道无形的神蕴自少年周身泛起，全数注入手中古玉，顿时，古玉之上金光闪烁，飞射而起，径直冲向神像手中的圆镜！
“砰！”
一声脆响，圆镜破碎。镜破同时，明光大放，照得方圆十里如同白昼，在风雨侵蚀下早已模糊了面目的神像也生了变化。
土色泥胎消湮，岁月斑驳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威严神圣的神明。
神明与常人一般高大，玄色战甲，赤色披风，三面共首，六臂同身，正端坐在一张云纹虎首石椅之上。
神明正面，长须随风轻飘，威严肃穆，眉心竖眼绽神光，直通阴阳。左右双面闭着双眼，双面眉心火纹云纹各展玄光。
六臂展开，有六法共驭：六刃红缨，枪散血煞；宝剑长锋，诛魔辟邪；神索缚妖，邪魔难遁；印结神山，镇压八方；灵丹通玄，可救万灵；宝镜…宝镜碎了……
庙中神明的形象，正是传说中西境大岳，驻龙山神法体，衪活了过来！
明光闪烁之间，神明周身光芒收敛。同时山神法体化去，变成了一位青衫负剑，腰悬酒壶的青年。
只是，不论是之前的山神法相还是此时的青年，身形都有些虚幻，三分透明，不似实体。
青年李浩眸光流转，看向侧卧庙中的少年，少年在小玉脱手的同时，就已倒下。
早在少年走入小庙之前，就已是油尽灯枯，刚才那一击，更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此时的少年已是一具尚未凉透的死尸。
看着眼前少年，李浩目中流露些许复杂，轻声呢喃道：“朋友吗……”
李浩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用他老家的话来说，这叫“穿越者”。
李浩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五百多年了，穿越之初，就被困在驻龙山中，成为了驻龙山的一部分……
没网没手机没游戏的日子实在难熬，好在多方探寻之后，李浩发现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居然和“老家”差不多。
对李浩而言，只要有网有手机，他就能宅到天荒地老！
于是费尽心思拨弄山风变幻，传些声响出来，蛊惑偶尔上山砍柴的村民，结果一来二去，自己成了山神，然而香火并不旺盛……
其间李浩也发现了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强大，距离“化形”而出或者元神出窍已经不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驻龙山来了一个自称神渺的老道，嘴里说着什么“浊龙出世，破幕之始……四皇不出，时机未到……”就把李浩给封印了。
五件法器，一式印诀，还有那个山神法体的形象都是神缈老道干的好事。
然后一封就是几百年。
在这期间，李浩也不是闲着，三百多年的时间，李浩已经逐渐反过来掌握了四件法器，也认识了一位…朋友。
在一场大雨中，少年来到了这座尘封许久的小庙，对着神像倾诉心事……
一个无聊许久的山神，一条孤独已久的灵魂。两个存在或许成了朋友……
李浩对少年十分了解，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名字。少年虽然不了解李浩，但也“偶然”知道李浩的存在。
随手一招，一块古玉落入李浩手中，雕鳞刻甲，神蕴不凡，不过玉上有缺，似乎还有几块才能组成一个整体。
能够破开神渺真君的一道封禁，虽有李浩也在出手的因素在内，这块玉依旧不简单。至于少年豁命一击…可以忽略不计……
看着手中玉块，李浩难掩心中好奇，心念一转，周身明光再放，注入玉块之中。
“嗷吼！”
一声龙吟突兀，李浩刹那失神。随既，金云汇聚，圣光通天，金辉照亮百里方圆，顿时，整个驻龙山大方金光……
“不好！”李浩回过神来，撤回自身明光。
同时，圣光消失，金云不再，方才一切恍若虚幻。
李浩捏着玉块，脸色一阵变幻。穿越以来，虽然没有出过驻龙山，但李浩自知，这个世界并不简单，超凡的力量，绝世的强者必然不会少。
不说其它，要是此时千里之外来上这么一下，李浩绝对看得到，便是发生在万里之外，也会心生感应。
刚才的变化肯定已经落入了别人眼中。
李浩自问，自己要是遇到了类似异象，绝对心生好奇，仔细探查一番。
就在李浩心神转动之际，手中玉块微微震动，闪烁着些许金光，同时，李浩心中有些感应，在远近不同的六个地方，同时有着回应。
“嗯？”
李浩心念急转，将玉块收入“体内”，顿时，玉上金光消失，回归平静。
这样的变化李浩并不陌生，就在刚刚，自己注入明光，玉块自生异象的同时，李浩心中就有些感应，只是那一声龙吼震动心神，李浩没有分心关注。
想到玉块之上的六处缺口，李浩心中了然，应该还有至少六块类似的玉存在于这世上的某些地方，或许在某些人或者势力的掌控之中。
刚才的变化，必然是其他持玉者的试探了。
而且驻龙山对李浩的束缚太重，便是如今的李浩也只能做到“分神化体”而出，无法真正离开。
庙中青年，先前山神法体便是李浩化体，力量不过本体的一成。
偏偏刚刚又弄了这么大的一个异象出来。本体不出驻龙山，也无法置身事外，如何应对别人接下来的查探……
看着静驻夜色中的驻龙山，李浩心中无奈。
暂敛心神，回头看向庙中少年，李浩再次轻声道：“朋友吗……”
暂时不提古玉之事是不是少年在坑自己。除去几年前少年第一次来到驻龙山的偶然，之后少年数次雨夜拜访，皆有李浩略施手段，稍稍暗示的因素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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