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蜕变
不吃，不喝，不起床，不出门，我整整躺在床上三天三夜。
睡着了，噩梦一个接一个进入身体，吓醒来，就呆呆的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任何人进来跟我说话，我都当做是不存在。
每次进来，见我这样，母亲就忍不住落泪，然后转身就大骂父亲惨无人性，猪狗不如，连自己的儿子都下得了手，良心早就弄丢了。
父亲知道自己理亏，面对母亲暴风骤雨般的辱骂，忍气吞声，没敢回一句嘴。
每次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样子，他都默默的退出去，不说一句话，然后唉声叹气的出门干活。
“再这样下去，老五这个崽子一定活不成了。必须要把他拉起来，去医院。”我听见三姑妈在跟父亲讲话。
“老五出现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母亲在痛骂父亲。
“你老是骂他也不是事，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你们就不要一个指责一个了。”姑妈劝道。
我闭上眼睛，他们的谈话逐渐模糊起来。
第四天早上，我起床洗脸，然后吃饭，背上书包，等着小伙伴们相约一起读书的叫声，准备上学。
“为什么三天没来上课，也没有请假，你在做什么？”老师问我。
“我晚上去打野鸡，迷路后被被吓病，没有力气上学，在家休息的，所以没有来上课。”我很认真的回答老师的问题。
“学校不是拴马场，做不到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这样不行，以后得注意，这次你已经旷课三天，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勒令退学。”年轻的漂亮女老师很严肃的说道。
“老师，没关系的，老爸嫌我小，还不能干活，才让我来学校养身子的，等身子一养大，我还是要回去的。”我也很严肃的告诉老师。
讲完这句话，我都觉得很奇怪，平时话都不敢跟老师讲的人，这次却讲了这么多。
“老爸说过，小孩只要有本事从山上走夜路回家一次，就说明这个小孩就已经长大，可以不用再读书，可以回家干活了，我很快就会离校回家，回家像大人一样干活。”我一脸的得意，继续对老师说道。我说这句话，引来全部的轰动，很多伙伴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
原来一个人的成功，不仅自己可以拥有成功的果实，还可以让很多人羡慕。
我觉得我是成功的，一个人可以在山林的黑夜中呆上八个小时，而且能够独自回到家，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女老师很震惊，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想不到一个从不敢讲话的学生，没来学校三天就敢讲话，而且讲出来的话就像大人讲的一样。
“谁说你要回家干活？你老爸有这个权利安排你回家干活？你现在正是学习知识的年纪，在班里你的成绩还不错，我作为班主任，不允许你回家干活。”女老师一点都不淡定，开始怒起来。
“我老爸说的呀，他说只要我能干活，就给我讨个媳妇。对了，任老师，什么叫媳妇？老爸说媳妇很好的。”我的话才说完，全班就笑起来。
弄得我莫名其妙，以为是我说错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我连什么是媳妇都不知道，还不如其他的小伙伴成熟，还洋洋得意说是可以回家干活了。
“不要再胡说了，上课。”任老师红着脸吼了一句，忍无可忍的样子。也难怪，人家还是小姑娘呢，说什么媳妇，脸不红才怪，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
其实我想对班主任任老师说的话还很多，却被她残忍的把话题中断掉，我只好坐下来，认真听课。
之后的几天，任老师总是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以前我在班里学习是最好的，只是不爱讲话，甚至连话都讲不清楚，为了不让我难堪，虽然学习好，但她不爱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
但这几天不同，她频繁的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而且都被我用流利的话搞定。
我以前很少见到她笑过，但这几天却很开心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这以后，任老师总是留下几支粉笔头，让我带回家玩。我把这些粉笔头拿去，在回家的途中，在路边的石板上写当天晚上放电影的片名，方便村民看到。
后来，我跟大哥贩卖电影票，这些粉笔头帮了不少忙。
以前在学校，我是不爱说话的，除非放学回家跟小伙伴们疯玩。
自从黑夜里独自一个人面对恐惧以后，我在学校，从一个不爱说话，一说话就结巴脸红内向腼腆的小孩，变得活泼开朗，讲得一口流利的话，虽然还是矮矮的个头，还要得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继续吃粉笔灰，但不否认我已经长大起来，在心里。
有天放学，任老师叫我留下，说是有话跟我说。其实我很乖巧的，漂亮的老师叫我留下我就留下。等学生们走完，任老师看着我笑。
“你知道什么是媳妇了吧？”老师简直是莫名其妙，居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任老师，我有话要问你。”我对老师问我的问题不是很理解。
“问吧，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任老师鼓励道。
“任老师，这里是教室，请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问与学习无关的问题？虽然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媳妇，但是那天同学们都笑起来，我就在想，媳妇肯定是一个不好的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笑呢？”我一本正经的问任老师道。
“哈哈哈”任老师笑得腰肢乱颤。
“老师，你不可以笑我。”我很委屈。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就是。现在说正事，有几个问题我要问你，你可以认真的回答我吗？”任老师还是面带微笑。
“任老师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很严肃的说道。
“你老爸为什么要叫你回家干活而不让你继续读书？”任老师问我道。
“我们村子的比我们大一点的小伙伴们都是这样的呀，他们读几年书，等着长大，然后就回家帮家里人干活。大人们说读书没用，但不读书又不行，因为我们太小了，大人们需要干活，把我们放在家里没人教管，安全上也不放心，就把我们送到学校让老师代管，等身子养大一点力气有一点后就不再让我们读书，要求回家干活。”我想了很长时间，然后整理一下语言，回答任老师的问题。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村的小孩子读几年书后都回家去了，没有一个留下来继续读书。”任老师说道。
“我现在讲话也流利起来，也敢走夜路，什么都不怕，已经长大，说不定老爸过一段时间就会要求我回家帮家里干活，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来学校读书了。”我得意的说道。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一直要读书，现在读书长大后也要读书？回家干活你就那么开心吗？你不怕老爸给你讨媳妇？”任老师盯着我说道。
“我”说实话，我被老师的话吓得回答不上来，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我跟老爸说过我喜欢读书想一直读书之类的话，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大家都知道，读书几年回家干活，这是我们村子规律。
“你告诉老师，你喜欢读书吗？”老师问我道。
“喜欢，当然喜欢读书，读书很好玩的，有很多小伙伴。”我回答得很干脆。
“你现在的学习成绩是班上最好的，你就没有想过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到很远的地方走走？”老师一直盯着我说道。
“远方有多远？有我们村子背后的那座山远吗，远方也有白天黑夜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还有远方，现在任老师讲出来，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激动起来。
“你们村子背后的那座山不叫远方，我说的远方就是，离开这里，就像天空飞翔的雄鹰，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有高楼，比我们学校的房子还高，有白花花的大村子，叫做城市，住着很多人，有小孩有大人。大人们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不种玉米，不种水稻，现在这里卖的面包就是他们做出来后运到这里的，课本里面说的飞机是他们做出来的。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开心地读书，周末就去游乐园玩。你想去远方看看吗？”老师微笑着说了一大丢话。
什么叫游乐园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很好玩的东西。我被任老师的这些话搞得晕乎晕乎的。
“想去远方就一定要得读书吗？”我问任老师。
“是的，必须要读书。”老师回答得很肯定。
“本来我就喜欢读书，现在你又告诉我还有远方，我真的想去。但是去远方又要得读书，那老爸不让我读书怎么办？”我突然难过起来，想哭。
“只要你一直想读书，那就得靠自己。有机会我也会帮你。”任老师承诺我说道。
“任老师，我要读书，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要读书，我想去远方看看。”我激动的说道。
“你答应过我的要算话。”任老师趁热打铁。
“算话，一定算话。”我认真的向任老师保证。
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战胜困难后，你就会学到很多东西，连之前看不起你的的老师都会对你好好，刮目相看。十岁以后，我已不再是十岁前的我，我已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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