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31年10月9日2
朝夕相处了五年，我跟丈夫相顾无言的时候更多，我跟他结婚的很匆忙，后来我的重心都在女儿身上，他也不曾在两个人的婚姻经营上下功夫，所以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在外人面前我们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在家里都是各忙各，互不打扰。
我睁开眼睛瞥见坐在桌子对面的丈夫，他交替重叠在一起的双手，无名指上衬着烛火光的陌生戒指。
或许我更应该还庆幸他至少还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跟他都保持着一些默契，比如结婚以后很多年，谁也没戴婚戒。我低头看着他带的那一枚戒指，戒指样式很新，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他不遮掩，我对这些也会装作视而不见。我不是个合格的妻子，什么都没给他，他不向我索取，我更不爱他，所以即便去找别人我也无所谓。
有的时候我会想，可能那个人的离去，让我从此以后的很多年里都失去了去爱另一个人，去想念另一个人的能力。
所以我说，在外人看来我们相敬如宾，甚至恩爱。实际上我们都会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两个房间里睡觉，做不同的梦，心里藏着各自的心事，也从来都互不打扰。
纤很怕我丈夫，我丈夫讲话声音稍微大了些，纤都会被吓哭。一双小手死死的抱住我，整个人埋在我怀里轻轻的呜咽。
也从来不叫他爸爸，其实我能够理解，纤同他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在纤的认知里，我丈夫对她而言更像个陌生人。
纤跟我一样爱哭，但是我总觉得也跟那个人很像，无论是外貌性格上。
可是纤跟那个人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面。
丈夫送我的精致盒子里是一条纯银的手链，我打开看了一眼就关上了。他送过我很多东西，每年纪念日都没忘记，所有东西都被我放在柜子的最下面，收到以后从未拿出来戴过。
我不喜欢圆的，成圈的东西，带在身上会让我觉得像被什么束缚住了，让我觉得勒紧脖子，像条狗一样被拴着链子，困在某个地方。
纤说她梦到一个姐姐。
我给她切了一块小蛋糕放在盘子里，纤踮着脚小心翼翼的捧着放在矮一些的桌子上，眼睛望着我一眨一眨的。
她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还不忘记抬头跟我说奶油很甜，还有牛奶的味道。
我坐在旁边看着她吃的到处都是，抽了纸给她擦鼻尖脸颊，轻声细语的问她。
“纤梦见的那个姐姐怎么样了。”
纤拿着勺子咬在嘴巴里，好像思索了好一会，瘪着嘴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奶声奶气的跟我说。
“那个姐姐，好像在哭。”
“纤不高兴吗？”我愣了一瞬，随即又问纤。
“姐姐，很伤心。”纤摇摇头跟我说。
纤说梦到姐姐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那个人，她跟纤从未见过，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出现在了纤的梦里。
可是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出现在我的梦里过。
“偏心。”
“偏心死了。”
我有些哽咽的帮纤擦着嘴边的奶油，纤放下勺子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说。
“妈妈也伤心吗？”
“不伤心。”我伸手擦了脸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眼泪，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炽热灼烧着我的肺腑，思念在侵蚀着我。
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的大多数时候，我更觉得自己像一副空洞的躯壳，身体的某个部分在她走了以后，同样从我的身体里撕裂分离出来，连带着一些血淋淋的皮肉，我的眼泪挣扎和呐喊在这一刻全部都失效了。
我跟丈夫结婚了五年，我对y的思念却有整整十年。
我结婚后没有在上班，每天洗衣服做饭再送纤去幼儿园，几乎每天看到纤的时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房间里最顶层的抽格上了锁，里面放了一些寄不出去的纸质信件，最早的信件甚至能追溯到十年前，信封里的纸张已经变黄软化显得脆弱不堪，署名都是同一个人。
十年前就不再流行纸质信件，到如今甚至信封都很难再买到。
深夜的某些时候，我会随便从一打信件里面抽出一封，睡前念给纤听，因为我知道我写给y的东西都是美好的，我对y的情感也像童话故事那样。
纤每每缩在被子里，探出头好奇的听着我讲述，她会听着听着睡着，或者有的时候也会跟我提些问题。
“妈妈，为什么故事里的姐姐好像一直都不开心。”
我捻着信件的手指微微停顿，抬头望着纤浅浅的笑了一下问她。
“为什么纤会这么觉得？”
“嗯…纤不知道。”
小孩儿记一件事能记多久，我没回答她的问题，纤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一直觉得写信的时候我是高兴的，我怀揣着对y的情感，我想起y的时候心里都是甜蜜的，可是为什么纤会觉得我的文字苦闷不堪，甚至伤心难过。
我丈夫也不知道这些信件的存在，他不知道我有着怎样的过往。我们当初凑在一起不过是在这陌生的城市漂泊久了，我到了适婚年龄刚好遇到他。
瓢泼大雨中那把伞撑开了我们的婚姻缘分，他带着烟雨气靠近我，我抬头看着屋檐上滴滴答答下落的雨点，一把伞撑在我头顶，那时我皱着眉侧目看向他。
我不爱他，从来都不爱，即便我们结婚五年，我念着他的时候却是连一点亲情都没有，五年的时间足够去看清楚一个人，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在意，也不会去过问。
捻着纸张轻手轻脚的折叠起来，又塞进了牛皮纸信封里，我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收纳到抽屉里锁好。
我写给y的每一封信都没寄出去，我想对y说的很多话都没有说出口。
时间过得很快，到现在所有的一切早就尘埃落定，我跟y五年多没再见面。
我把信件放在抽屉里，也把我自己锁在了婚姻的抽屉里，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与y在人际交往关系里撕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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