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青莲无鞘（二）

漠地的马贼比想象中的要猖獗。裴旻只是一个相剑师，并不是一个剑术高手，他匣中的宝剑让他成为了强盗眼中的一块肥肉，所有看起来值些钱的剑都被洗劫一空，独独剩下那柄灰不溜秋的青莲剑，被强盗们不屑的仍在他的脚边，并在撤退的时候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裴旻望着漠地万里无云的天空，无奈的苦笑，干渴和殴打导致的伤痕让他奄奄一息，他只能将仅剩的那把剑揣进怀里，听天由命。

        耳边的土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寻着马贼踪迹赶来的军士们身着形制统一的甲胄，金甲银带，赤色盔缨，肩上圆盾形的长城守卫军徽章格外醒目……裴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昏死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被窗子外头照进来的阳光闪了眼睛。他花了好一阵子适应这屋内的光线，然后打量起里边的陈设布置。

        普普通通的漠地风格民居，却随处可见大唐的元素。墙壁上挂着弓箭刀枪等兵器，床边的紫檀木书柜上满满当当的摆着书籍字画。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白玉镇纸压着一张写过的纸，风干的墨迹遒劲潇洒，清晰的落着一行字：

        “李花怒绽一树白。”

        裴旻推开窗，院落里花绽正盛的李树下，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练剑。少年生的极好看，颇有些不同于漠地人的清逸洒脱，剑招也是干净利落，让人赏心悦目。洁白的李花被剑气震落，铺了满地，与少年的白衣融在一起。此情此景，让裴旻不自觉驻足观看了良久。

        等到少年收了剑转身，方才发现站在窗前的裴旻，稍稍一愣，然后自然的勾起一个关怀的笑。

        “阁下醒了？”

        李白是在云中漠地长大的。漠地没什么人习剑，也没什么人爱诗，偏偏李白是个例外。

        父亲李客早年从河洛迁居楼兰城，做些军需生意，多是供给了长城守卫军和都护府的军队。因此，守卫军长官和李家算是相熟，年幼的李白也能常常混迹军营，得到一些武艺指点。不过，十八般兵器，李白偏偏对剑情有独钟。

        受父亲和长城守卫军的影响，李白从小文武兼修。不过边塞的人多半觉得诗文无病呻吟，剑术花里胡哨，就连守卫军长官都曾开玩笑：“剑嘛，花架子不实用，真正打起仗来，还是明晃晃的刀枪来的酣畅淋漓。”玩笑归玩笑，李白从小展露出的剑术天赋，却是实打实的被他看在眼里。

        裴旻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天生就该是用剑的。

        李白将剑挂在墙上，才眯起眼看了看阳光过于刺眼的床头，略带歉意的开口。

        “抱歉了，练剑忘了时辰，没注意这个时间太阳照到这边了。”

        裴旻哑然失笑，他倒是并不在意自己被太阳光照醒这件事。

        “多谢救命之恩。”

        少年爽朗一笑，栗发在阳光下小幅度的晃动，比阳光还要耀眼。

        “我是跟着守卫军的巡逻队追踪马贼才发现你的，只是提供了留宿之地而已，并不能算救命之恩。我叫李白，阁下如何称呼？”

        李白？裴旻忽然明白了那句诗的含义，李花之白，至纯至净之色。

        “裴旻，相剑师。”

        少年的眼神一亮，然后又迅速黯下来，带着点愤然与不甘。

        “那些马贼跑的太快了，你的东西没能追回来，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只剩这个了，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我们会扩大搜捕范围，尽力替你寻回失物。”

        顺着少年的目光，裴旻看到了那把青莲剑，从少年进来开始，就持续发出躁动的低鸣。

        “无妨，都是些贵而不珍的俗物，这把还在就行。”

        “这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李白盯着平凡无奇的朽剑，颇为不解。

        裴旻轻抚过剑身，感受着它不同寻常的振动，将内心的狂喜极力压制下去，语气犹似古井无波。

        “青莲生幽泉，处污浊而不染。它之所以现在仍是黯淡无光，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让它重新焕发光芒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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