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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殿试(2)


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吴帆徽震惊皇上的年轻和苍老。

        史载,朱由检由信王登上皇位的时候,只有十七岁,现在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在几百年之后,还在大学读书,就算是读书发门早,也不过刚刚参加工作,统领如此大的一个国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二十一岁的年纪,应该是充满活力的,不过吴帆徽看到的皇上,尽管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年轻人,可不管是透露出来的气息,还是脸上的神色,都给人老成的感觉,说的不客气一些,有一些暮气沉沉的感觉。

        少年老成是儒家对担当大任之人的要求,哪怕身为皇上的朱由检,也要遵循这个规矩,因为朱由检想着做千古一帝,想着振兴大明王朝,可以想象,登基五年时间以来,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朱由检不知道遭受到多少的煎熬,要不然脸上绝不会透露出来沧桑的气息,这种气息可是无法装出来的。

        由此吴帆徽禁不住有些可怜朱由检了,不要看朱由检身为九五之尊,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这个皇帝实在不好当,下面有一帮气势汹汹的文武大臣,特别是朝中的党争,让其坐卧不安,后金鞑子的嚣张,流寇的肆掠,接连不断的灾荒,官员的腐败,军队的孱弱,百姓的穷困,让这个王朝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让一个身怀抱负、志大才疏的年轻人掌控如此的江山,怎么可能有很好的结果。

        吴帆徽也见到了叱咤大明的诸多内阁大臣。

        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次辅何如宠,内阁大臣温体仁、吴宗达、郑以伟、钱象坤,七个内阁大臣之中,孙承宗没有在京城,而是在巡查辽东。

        吴帆徽有些遗憾,他对孙承宗的印象还是有些深刻的,此人算是明末最有能力的大臣了,文武兼备,大器晚成,可惜生不逢时,总是遭遇坎坷。

        给吴帆徽印象最深的还是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周延儒身材高大,估计有一米八的个子,脸色白皙,满脸黑色的胡须,看上去很是威严,温体仁看上去就是一个和蔼的老头,头发胡须都有些白了,脸上时刻带着微笑,颇似乡村的教书先生。

        这两人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外留给吴帆徽较深印象的就是吴宗达了,毕竟是同姓,吴宗达长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是阿弥陀佛的人,能够左右逢源,也难怪此人能够在内阁里面九年时间之长。

        按照历史的发展,内阁大臣钱象坤很快就会因病致仕,孙承宗因为大凌河城兵败,承担了兵败的一切责任,十一月主动致仕,辞去一切的职务,何如宠同样在十一月致仕。

        这三人致仕之后,自此就没有再次进入官场,一直到去世。

        而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在内阁的时间是很长的,周延儒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再次成为内阁首辅,不过他们两人都被列为奸臣,承担了大明王朝灭亡的历史责任,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面。

        内阁大臣、礼部尚书代表皇上宣读殿试的若干规定。

        规则宣读完毕,殿试开始。

        皇上没有训话,试卷很快发下来。

        吴帆徽集中了精力,开始认真看试题了。

        “制曰:所与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

        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以复道,何术而可。

        东虏本我属夷,地窄人寡,一旦称兵犯顺丙三韩不守,其故何欤。

        建酋本我属夷,犯上作乱,迫我边疆,敌不灭,兵不可撤,饷不可减。

        今欲灭敌恢疆,何策而效。

        且流寇久蔓,钱粮阙额,言者不体国计,每欲蠲减。

        民为邦本,朝廷岂不知之,岂不恤之。

        但欲恤民,又欲赡军,何道可能两济。

        即屯田盐法,诚生财之原,屡经条议申饬,不见实效,其故何与。

        至于漕粮为三军续命,马匹为战阵急需,折截挂欠,遂失原额,其道何复。

        今虽东虏猖獗,河套有可复之机,边外尽可作之事。

        但难于东虏窥伺,朝野匮乏,近降夷继至,作何安插。插套连合,作何问破。

        流贼渐逸郧广,海寇时扰浙闽,剿灭不速,民难未已,兼之水旱频仍,省直多故,作何挽回消弭。

        又唐、宋曾以武臣为中书令、枢密使、文武似不甚分。

        我太祖高皇帝曾以直厅为布政,典史为佥都,今奈何牢不可破。

        尔多士留心世务久矣,其逐款对答毋讳。

        朕将亲览焉。”

        看了皇上亲自出的这道策论试题,吴帆徽的头都大了。

        皇上这是大杂烩,将所有的问题都提出来了,这里面包括了御寇、安民、宗禄、兵饷、灾荒以及兵患等等,每一件事情,都威胁到大明王朝的生存,也难怪皇上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居然显露出来沧桑的气息,任何人遇见这么多的事情,不疯掉算是好的。

        不过皇上也够奇怪的,要知道参加殿试的贡士,根本没有进入朝廷做事,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清不楚,而且也没有什么实际从政的经验,能够提出什么合理化的建议,怕是真正遇见这些问题,脑子根本不够用,腿都要软了。

        拔苗助长,病急乱投医,这恐怕就是皇上真正的心态了。

        想想这些贡士,肯定是用四书五经来解决这些问题,什么正人先正己,什么以仁德治理天下,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一大堆的废话,实际的有用的建议一个都没有,

        此刻吴帆徽想到了明末大儒刘宗周。

        刘宗周被皇上再次启用之后,提出了慎独的观点,希望通过内省的功夫,收拾人心,使人人向善,跻于道德之域,以解救世道之祸。

        而刘宗周提出的慎独之观点,是专门针对皇上的,要求皇上首先做到慎独,以感化下面的文武大臣。

        吴帆徽感觉到可笑,刘宗周这个观点无疑是正确的,放之四海皆准,可惜在当今形势之下,告诉皇上这些治理的办法,颇有些涸辙之鲋的味道,明明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给一些水就能够活下来,却还准备去引来河水,那个时候鱼早就成为干鱼片了。

        穿越的吴帆徽当然知道,皇上提出来的这些问题,的确有解决的办法,但那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打破目前的很多桎梏,需要从制度上入手,才能够彻底解决问题。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皇上是不是赶下决心,就算是下定了决心,身边没有栋梁之材,也是找死的节奏,怕是大明江山灭亡的更快。

        比较起来说,万历年间的张居正,就是此等的人才。

        退一步说,若是要临时解决这些问题,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有钱才好办事,有钱才能够救济百姓,有钱才能够征伐,有钱才能够安定百姓,若是没有钱,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倒是有人提出来了集聚钱财的办法,那就是增加农业赋税,什么剿饷、练饷和辽饷等等,可惜增加的这些赋税,没有收到多少,倒是让贫困交加的老百姓造反了。

        不可否定,张居正和魏忠贤等人,都做了一件好事情和大事情,那就是大规模的征收商贸赋税,适当的减轻农业赋税,这是目前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可惜这个最好的办法,被东林党人彻底的否定,被他们以藏富于民的观点否定,皇上缺钱是吧,那好啊,增加农业赋税,这是没有问题的,大明以农为本,商贸为末,舍本逐末的事情是不能够做的,至于说老百姓是不是能够承受,那就不是东林党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土地兼并已经达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士大夫、宗室和乡绅集聚了大量的土地,依靠土地疯狂的集聚财富,他们不承担任何的赋税,所有的赋税都是逐渐失去土地、跌入到赤贫阶层的百姓承担,如此百姓不造反才怪了。

        东林党、浙党、齐党、陕党等等,代表的就是士大夫阶层。

        更加可恶的是,东林党人与商贾勾结起来,为南方的商贾代言,坚决制止收取商贸赋税的任何政策,而南方的商贾,早就开始了与士大夫阶层的融合。

        为了自身的利益,不管百姓的死活,不顾朝廷大局,不问大明江山,不仅仅是东林党人如此,朝中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是如此。

        这就是大明王朝的癌症。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那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要有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决心,这毕竟是从既得利益者身上开刀。

        大明王朝就是典型的精英政治,从精英的身上开刀,会遭遇到极其强大的阻力,甚至是拼死的反抗。

        朱由检没有这个能力,不可能做出这等的决定。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吴帆徽迟迟没有动笔,他陷入到彷徨之中。

        内心之中是火热的,明明看见了大明王朝癌症所在,却无法动笔写出来。

        他不能够写,若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写文章了,那他吴帆徽马上就会成为朝中大人的对立面,就算是有皇上的保护,也无济于事,他将为自己树立起来强大的、暂时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对手的进攻绝对是疯狂的。

        唯有自身有强劲的实力,才能够真正的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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