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耿耿于怀》
粤语填词虚要考究的太多，熬词炼句，如何精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如何让人情感产生共鸣，都绝非易事。
简单一句我爱你，在林夕手里熬成‘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逼格顿时高不可攀。
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
粤语填词的大词人无一不是博览群书，社会阅历不浅，才气又高的人物。比如黄霑，比如林夕，比如黄伟文，比如林若霖，都是填词过香港劲歌金曲的人物。
填词难度大，就导致神州除了这几个将粤语玩得炉火纯青的大师，下一代却后续乏力。就比如林夕的座下弟子……填的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
《耿耿于怀》由黄伟文填词，他在本歌中填词手段粗暴血腥，令人发指。仿佛一个刽子手在温柔揭你伤疤，让你笑着饮尽这份心痛。
……而且，随着歌曲的进行，疤痕愈揭愈深，直到你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然而，这还不够！
丧心病狂的填词者黄伟文、金牌编曲伍乐成，原唱麦浚龙三个人觉得这男主角不够凄惨，索性在《耿耿于怀》面世的十年后，再度联手，将《耿耿于怀》歌中男主的后半生戳得千疮百孔、惨绝人寰——
这个失恋后对恋情不能释怀的苦情男，十年来被翻来覆去换不同体·位虐了三遍，遍遍死去活来。
从《耿耿于怀》到《念念不忘》，再到《罗生门》。
男主全程出演苦逼，前女友早已经把旧爱放下，他却像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卑微小丑，一直心存复合的幻想，最终无情的现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庸人自扰……
任谦摇摇头，抓到了一丝痛心的情绪，深呼一口气。
灯熄灭。
舞台的角落里传来钢琴的哀怨，空灵旷远的意境喷薄而出，孤单悲怆基调自此奠定。一道孤影站在舞台角落，任谦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脚步很慢，很沉重。
本来情绪非常激动的观众们陡然一哽，笑容凝固在脸上，鬼使神差的跌回座位……
‘你……最近还好吗?
尚爱看少女漫画吗?
最近……近乎没露面
你有新对象吗?’
他将声线乐腔压得温柔无比，同时在某些尾音处掺杂轻松的吐气声，这种尾音处理非常有画面感，仿佛眼前就有一个苦情男人假装释怀，强颜欢笑。
那模样很做作，让人不忍直视，目睹了却隐隐作痛。
词很巧妙，一直是男主自言自语……他不敢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旧情人近况，而是选择旁敲侧击。
先扔出一句分手男女用烂的见面招呼语。随即，他觉得这样太生疏，改口问女主尚爱看少女漫画吗？想用曾经甜蜜回忆吸引女主注意。可是女主对于那份爱早已经不在意了，对他的试探也是一笑了之。
他只能黯然失落。
短短两句话，勾勒出两人曾经关系，以及如今关系。言简意赅。对比鲜明，旧日耳边厮磨，今日形同陌路……
他本来因偶遇而紧张、忐忑万分的心，却在恋人冷冰冰表情下苟延残喘，直到熄灭。
钢琴声声凄怨，失落之情如孤魂野鬼漂浮翻飞尔后，男主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有新对象吗？
好惶恐的一句询问，男主都颤抖了，他害怕听到回答，于是立刻转移话题……
‘真想带你见见
我刚识到的她
我想听你意见
这算是病吧?’
用自己随意编造的新女友来试探，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说谎的马脚。找了新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询问她?
那句我想听你意见，这算是病吧一出来。真是重重击中人的泪点。
场下观众，尤其是女观众早已泣不成声，那些有过情伤的男孩们低头不语，心里却早已将那段旋律记在心里。
任谦低着头，灯光将他身影拉长，双肩一抖，歌声随着旋律散开。
‘为何无论我
愿意怎样试，怎样也，不可一样爱慕她?！’
为什么？
为什么？
是爱的太深，还未抽身出来?
恐怕是歌名所说的——耿耿于怀吧，曾经的爱太过美好，所以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难道没练习太耐！
感觉都追不回来?
试图再努力爱也显得不自在
不懂得如何谈恋爱
还是我太爱你
对过去太放不开……’
朗朗上口的**一波接一波，场间气氛跌落谷底，有人在哭，女生们互相依偎擦泪。也有人不经意跟着任谦轻轻哼起来。
‘难道是寂寞太耐
生锈的锁不能开?
钥匙也折断了留在旧患所在
怀内放满对你的爱
难怪跟谁也
再没法恋爱！’
此处是苦情男主极为痛苦的自我质问。生锈的锁，折断的钥匙，伤怀的男人，都构成一副历历在目的画面，如亲历悲伤！
‘我有时仍很怕
路过你那从前的家
往事若然未落幕
再揭起有害吗?
真想带你见见
我刚识到的她
我想听你意见
这算是病吧?’
任谦缓缓走到台前，一步一唱，步伐带动喉间气流微小偏差，也许是阴差阳错，他竟然唱出了哽咽的感觉，这声音一出更加不可收拾，前排那群激动的女生嚎啕大哭，听得任谦头皮发麻。
‘为何无论我
愿意怎样试，怎样也，没令自己恋上她?
难道没练习太耐
感觉都追不回来
试图再努力爱
也显得不自在
不懂得如何谈恋爱
还是我太爱你对过去太放不开?
难道是寂寞太耐
生锈的锁不能开
钥匙也折断了
留在旧患锁在所在
怀内放满对你的爱
难怪跟谁也，再没法恋爱……
难道没练习太耐！
感觉都追不回来?
试图再努力爱也显得不自在
耿耿于怀从前的爱
从没有振作过痛了再痛也应该……’
听完整首歌，心内隐隐约约一阵作痛，那种痛不是突然被刀割伤的短痛。而是失恋很久……却仍旧无法释怀，就像蚌壳的肉里卡住了尖锐的石头，连呼吸也倍感折磨的痛。
这痛初饮时或许能通过强行装作释怀来挨一段时间，但很怕孤独一人时。
一不小心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便会泪流满面，甚至窒息。
而且，多少人试图挽回旧恋情，可是却水中捞月，不仅没挽回，反而在本就奄奄一息的心口捅了一刀。
爱散了，再心存幻想，痛了再痛也应该！
‘这歌唱到心坎里去了。’
某个大四学长深深抽了一口气，仰面让泪水倒流，可是眼眶仍旧湿润。有时候不是不爱，而是突然愚蠢，本来是小事，却偏偏不肯让步，导致矛盾愈演愈烈，最后牢不可破的感情一夜之间轰然消解。
大四学长哀哀一叹，口里轻轻哼着‘我想听你意见，这算是病吧？’
一只素手突然挽住他胳膊，大四学长满面都是泪，回头一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旧爱。
‘曼婷……’
这一刻不管如何都要抓住啊。
“曼婷，我还心存幻想，我还耿耿于怀，我们能回到过去吗？我一定……”
话未说完，两人便紧紧相拥。
大四学长怀内百感交集，泪眼朦胧中用余光瞟过任谦。
心里只有感激！一定，必须找个时间感谢一下任谦。
整个场馆内，这样的画面不止一处。
《耿耿于怀》用男主的悲催唱哭了一群大学生，用男主的痴心撮合了不少已然分开的情侣，也用凄绝的旋律坚定了尚在一起的情侣们的爱情。
座中泣下谁最多?三万听众衣裳湿，听得一曲耿耿于怀，方知爱情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一首唱罢，女神主持人泪眼朦胧，几度哽咽，断断续续做着总结。领导们已经开始离开了，任谦也不敢多留，跟着领导背后快步走出去。
他怕被那些狂热女粉丝堵住。
这种事情不是不会发生，以前他没这么出名的时候也有发生过，现在可能要变本加厉！
果然不出所料，晚会散场就有一大波妹子找任谦，堵在各个出口亢奋地高呼学霸哥哥，谦哥儿，好老公之类的。
场面一度失控。
…………
而任谦早已经跑远了，转过花圃，温润早就在经常碰面的地方等着了。
“歌不错～挺有感觉的。”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任谦不解，他刚把歌唱完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也没这么快呢。
难不成……
他脑补出一个在风中狂奔的女汉子，然后在花圃边急刹车，飞快打理乱发，几秒钟之后，就又变成了一个酒窝甜甜，面色红润，纯情乖巧的小姑娘。
画面感有点强。
“哼哼，我不喜欢你第二首歌，没听完就走了。”
温润撇撇嘴，冷笑两声，语气酸酸的。
这歌写给哪个前女友？还搬上元旦晚会，为什么不唱《真的不似是真》?！
她剜了任谦一眼。
女孩子就容易多想，这么一丁点小事她硬是能给你脑补出一部虐恋校园小说。
任谦尴尬笑笑，很多时候，歌曲能否动人还得看听者心境。
心境不合，很难共鸣的。就像护士妹妹，她听《耿耿于怀》满脑子都是嫉妒，哪会细细品尝歌后面的故事，所以在她看来，这歌应该烂得像一坨狗·屎吧。
“没听完?那怎么行！我给私人订制一首……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能讨女孩子欢心的歌。”
说完，任谦掏出笔，这支笔是刚才准备《耿耿于怀》的时候揣在兜里的，方才他将歌词写出来让工作人员输进大屏幕时就用过。
同时揣在兜里的还有一张写了半张的白纸。埋头飞快写起来。
听到莎莎的写字声，温润脸色绯红，别过头去，却情不自禁偷眼来看。
到底是什么歌?会和《真的不是似真》一样好听吗？护士妹妹小鹿乱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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