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托付
这入夜是出不了城的，宋然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已经入夜，紧赶着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正在缓缓的被关起，宋然赶紧上前。
宋然可不知道这守城的卫士不知道属于哪只禁军，哪个序列，说正格的，他就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宋军的人，认识之人也局限于李纲、种师道这类，跟其他的宋军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守城的卫士见得宋然赶来，看着也有些官样，宋然最近一直都穿戴着跟从李纲一起北援的衣服，也算得上是戎装一身，待近了城门一看，守城的卫士不认识，所以要例行盘查。
宋然哪里有什么证明，随身也就是以前那个李纲给的玉牌，哪想，这玉牌随着李纲的辞职也不通达了，远了不知道，可这是天子脚下，禁军可能早就得到了通传。
“你这玉牌恐怕是右相李大人的吧？”守城的一个小头领查看宋然交付的玉牌之后说道。
“确是，怎地不能通行吗？”宋然言语很简单，他可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的确是不能通行，九门都已经收到通传，所有李大人的信符都不能使用，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然心中一惊，这李纲辞职还没有多久，这令牌就不能使用了，看来这大宋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可是抗金怎么不见得这么有效。、
“这位小哥，还请通融一二，我也是出城急，想要到北营去找种师道冲老将军。”宋然不知道对方的官阶，只能按世俗称呼对方，同时宋然也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想借种师道的名头来行个方便。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夜间还要出城，还说什么要去见种老将军，恐怕是敌国细作吧。”守城的小头领明摆着不给宋然出城，还臆想了宋然的身份。
“家父是前知州宋平，我叫宋然，几月前曾受种将军招募，也出得过你这陈州门，现在我有急事要去拜会种老将军，怎么会是敌国的奸细，还请通融通融。”宋然耐住性子说道。
宋然跟守城小头领之间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另外一个守城的兵士可能是还记得宋然，在小头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这小头领听清之后又从上到下看了宋然一遍。
这守城的兵士记人确实厉害，这都半年时间过去了，还能记得宋然，他告诉头领，宋然以前确实有过出城的事情，也确实是跟着种师道一起出的城。
本以为这样就过去了，这城门还留了个口，哪想，这小头领还没有放过的意思，还在不住的打量宋然，宋然不明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只能呆立着，还是那个记得他的兵士来到他旁边，对着他耳语道：“小哥我倒是记得你，可是你也不能坏了这出城的规矩不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宋然哪里知道什么出城的规矩，这话在宋然闹钟转了两圈，宋然才有些明白，“我去，不会吧，难道这是要用银子才行？”
宋然摸了摸身上，这散碎的银子还有些，银票也有，他思量了一下，把所有的碎银都摸了出来握在手中，手背向上递了过去。
小头领看宋然还是上道，也就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接过，也没有细看，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摇了摇头。
宋然真是想上去给他一个飞踹，都这样了还在敲诈，但是这可是人家的“职责”范围，宋然也没法，又摸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城门的火光摇曳，小头领接过银票借着火光一看，咧嘴笑了。
宋然哑然，这一个城门守卫都能如此贪腐，这整个宋廷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啊，小头领得了银票，本来是安排左右去开门的，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亲自在前引路，一边嘴里还碎叨着：“原来是宋衙内啊，你看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我这私放你出城本来是要杖责的，但看你是要去找种老将军，想来也是重要之事，我也就顶着这过错，放你过去了，我叫董平，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你尽管言语。”
宋然根本没有细听这董平讲什么，只是记得了这个名字，在他看来，这类人根本没有什么可用之处，只会成为这大宋千里之提的蚕食之蚁。而不久之后，这蚁确深深的震撼到了他的灵魂，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宋然出了城，这个董平还牵来了一匹马，想来是宋然给的银子太多，他有些无以为报的样子。
宋然也不推脱，这有马骑哪还用步行，翻身上了马，朝着种师道所在的大营而去。宋然还记得上次走过的道，这一路也没有什么耽搁，等到月光青蟹之时顺利来到了种家军驻扎的营地。
在营门口倒是没有什么阻拦，宋然可算是站过主席台的，能记得的人很多，守营的人也认得，都没有通传就直接领着宋然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外，账外的守卫通传了一声，宋然进到了帐中。
种师道全身戎装，除了缨盔放在旁边，老爷子正伏在条案上面写着什么，旁边地上有些揉成一团的纸，宋然放轻脚步，走近之后站立在旁，没有去打扰他。
“小宝，你来了。”种师道头也没抬。
“种老爷子，你这是在写什么？”宋然有些好奇，种师道在说话之间又把案上正在书写的纸揉做一团扔到了旁边。
“小宝啊，听说你之前跟李纲北上解太原之围，可是犯了什么错？”种师道没有继续写，直起身子看向了宋然，两眼中精光闪动。
宋然明白种师道问的是什么事情，他也没有什么遮掩，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种师道。
宋然说得很没有条理，一会儿说的是北上时候的罢兵之事，一会儿又说真定府被困之事，种师道听得仔细，没发一言，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宋然。
待到宋然说完，种师道莫名的问了一句：“小宝，你看这局将会如何？”
宋然哪里会想到种师道这个问题，略一考虑之下，他直言到：“如果官人没有抵抗之心，恐怕我们守不住这东京了。”
“你何来这番道理，与我详细说说看。”种师道目光暗了下来，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宋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的发展，只能从现实当中分析一二，他指出，这金国无论如何都是要灭宋的，一昧的投降、割地、赔款只会让金国更加强大，加之他在金营也呆了不少时间，这金军的战斗力确实要比宋军强不少，零零散散说了很多，大都是宋然自己根据实际分析的结果。
种师道听完之后良久的沉默，过来好长时间才继续说话。
“小宝，你说这是不是天要亡我大宋，怎地上面会出了这么一个官人，朝令夕改，你看看这些，我数次上书要官人不可求和，一定要做好迎敌的准备，可是”种师道指着地上那些揉起来的纸团，悲恸地说道，一句话之间，咳了数次，差点儿都没连贯起来。
“种老爷子你可要保重身子，这抗金的事还得指望你呢。”宋然安慰道。
“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数日前，我在河阳遇到金国使者王汭，听他所言，这金国是势在必得，不久就会兵临我东京城下，怎么官人就不听劝呢？”说到这里，种师道眼中含泪，声情悲切。
宋然看在眼里，这老种忠心良将，在这最后的时刻还在尽忠，他心中有些不忍，出言道：“种老爷子，要不我们就率着你的种家军，我们往北，召集各路宋军，能拖上多长时间就拖上多长时间，定不能叫金国这么轻易就南下而来。”
“小宝啊，你看这个，原本我也有此意，可是我们势单力孤，恐怕根本没有什么用啊。”种师道把桌上的一份书表递给了宋然。
宋然接过看完，几把就把这书表撕得粉碎，这份书表是宋钦宗的诏书，上面写明，所有周边的宋军不得勤王，这无异于是门户大开，直接让金国长驱直入嘛，宋然怎么不急。
“这你也看了，看来我们是无力回天了，我也时日不多，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可惜了你，就要做这亡国之奴了。”
“我”宋然这个时候有些惭愧之心，他可是举家迁往了临安，即使是这东京城破，也影响不到他什么，只要他自己注意别在这场战争中挂了就行。
“我知晓你早就有所安排，可是这乱世出英豪，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种师道可能看出了宋然的惭愧，直言道。
“种老爷子你有事就说，但凡我能做到就尽力而为，绝不会负了你的重托。”宋然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一股豪气，都不过脑，直接答应了种师道。
“好，小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样”种师道说着拿起案上的剑，抽剑一斩，把案上的虎符一分为二，然后拿起了其中的一半，递给了宋然，“这是我种家军的兵符，你持着这一半，我已交代过，哪天我死之后，你就用这接手我种家军。”
宋然没想到，这种师道最后的托付竟然将整个虎狼之师交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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