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沈容三人跟着卫霖，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别院门前停下。
沈容心中微颤，这个小镇，正是他在幻心阵中第一次见到他爹时的小镇，而这个别院，也是他在幻心阵中心心念念想要进去却怎么也进不去的地方。
卫霖站在敞开的大门中间，回头看着呆愣的沈容，嗤道：“怎么？害怕了？”
沈容回神，往里跨了一步，道：“有劳。”
卫霖重重的哼了一声，率先往里面走去。
沈慎言在后面拉了拉沈容的衣袖，嘀嘀咕咕道：“少主，这人一露面就想杀我们，你怎的对他还如此客气？”
云晔叹气道：“师兄，你还看不明白吗？我们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掉，还有求于人，不放低姿态怎么行？”
沈慎言道：“我不信没有他，我们自己还进不来了？”
沈容摇摇头，幽幽道：“兴许真的会进不来。”
沈慎言愕然地看着他：“少主？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云晔噗的笑出声，牵动内伤，登时又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
沈容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卫霖身上，神情复杂。
这人刚来时，确实是存了杀心，不过知道他是谁之后，沈容却再也没察觉到一丝杀气，联想到沈慎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还有卫霖的年纪和相貌，再加上他听到自己名字时候的反应，沈容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轻不可闻的叫了一声：“小舅——”他的声音极轻极小，但是他断定以卫霖的功力，一定能听到。
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卫霖，果然卫霖在听到他这声小舅之后，挺得板正的身体僵了一僵，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大步往前走去。
沈容立时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原来他真的是……看样子，卫家对于他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排斥。只是不知道，他那素卫谋面的外公，过了这么多年，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些没有，是不是跟他这个小舅一样，面冷心软。
因为心中揣着事，他便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卫霖停了下来，直愣愣撞到了他的后背上，猛地一个趔趄，被横过来的一只玉笛撑住手肘才没有摔倒。
沈容抬头，卫霖收起玉笛，冷冷地瞥他一眼，嘲道：“蠢货。”
沈容还未说话，门内传来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霖儿回来了。”
卫霖收敛神色，整了整衣衫，示意沈容在此等着，自己则往里走去，朗声道：“父亲。”
沈容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传来一句暴怒的吼声“胡闹！”，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再然后，响声停止，一阵令人心慌的静谧。
不过多时，卫霖狼狈不堪的从里面滚了出来。
沈容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默然无语地挪开了视线。
卫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若无其事道：“父亲叫你进去。”
沈容点了点头，抬脚往里面走去。
沈慎言想要跟上的时候，被卫霖一把玉笛拦住，卫霖似笑非笑道：“父亲只准他一个人进去。你们——”他看了一眼沈慎言和云晔，“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沈慎言急道：“少主！”
沈容冲他摇摇头，示意无碍。转而又深深看了卫霖一眼，郑重地作揖道：“多谢小舅。”随即转身往里面走去。
卫霖顿了顿，半晌后，冲着早已紧紧关闭上的门窗愤怒道：“谁是你小舅！”
·
沈容一走进静室，就被满室的画像震撼住了。
举目所及之处，处处都是他阿娘的画像，站着的、坐着的、拈花微笑的、垂目望鱼的……无一不生动，无一不精致，从咿呀学语到及笄，每一年都不落的记录着他阿娘的成长，每一幅画面上，都是恣意大笑的阿娘，跟他在幻心阵中见到的那个寡寡欲欢的阿娘截然不同。
沈容的手指在每一幅画面上细细描摹，眼眶渐渐湿润，透过这些，他仿佛同他阿娘一起经历了成长的每一时每一刻。
直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叫什么名字？”
沈容闻声望去，只见静室最深处，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满脸肃然，不苟言笑，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饶是沈容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气势震了一震，他收敛心神，做足了礼数，作揖道：“晚辈沈容，见过卫老。”
“你就是沈容？”卫藏锋气势威严地坐在轮椅上，缓缓道，“上前来让我瞧瞧。”
静室内光线很暗，沈容看不清他的神情，听他语气平缓，揣测他可能同卫霖一样，便上前走了几步。
不料下一刻，凌厉的掌风直朝他面门袭来，那股灵力高深莫测，沈容眼见躲不掉，只堪堪避开要害，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一瞬间，灵力窜入经脉，疼痛难忍。沈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旋即静室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卫霖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正正扶住无力倒下的沈容，对卫藏锋怒目而视：“父亲！他是阿姊的孩子！你说过不会伤害他的！”
卫藏锋拍桌而起：“他也是沈桓衣那畜生的骨血！”
卫霖抱着沈容，沈容此刻已然陷入昏迷，那双与他阿姊极像的眼睛紧紧阖着，恍惚中，仿佛那日他赶到花家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姊死去的场景，不由心生恐慌。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忍着悲痛道：“父亲，你看这孩子，跟阿姊长的多像啊！阿姊已经不在了，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卫藏锋双手转动着轮椅，从案桌后面缓缓来到卫霖面前，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声道：“阿霖！你看看他！若不是因为他，你阿姊会去的那么早吗？”转而看向沈容，他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烈火，恨恨道，“我的阿言，是卫家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人能取代她！没有人！”
卫霖眼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他抱起沈容，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不顾卫藏锋在身后怒火交加的大吼，“卫霖！你给我站住！你想反了不成？站住！”
临走到门口时，卫霖终于顿住脚步，头也不回道：“父亲，若是这孩子没了，那么阿姊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没了。”
他背对着卫藏锋，一字一顿道：“对不住，父亲。这个孩子，我保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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