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衣
陆家马车离开。远远的，衙役开路，衙门的马车闯入人们视线，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花楼下。
马车上下来两个人，随行的护卫紧随其后。中午岳桐杉看到的那个官服男子就是从马车下来的一人。
另一人穿着款式简单，布料精致，阳光下暗纹若隐若现。他步伐坚实有力，走路带风，脸上带着一个黑色恶鬼面具，浑身透着一股阴郁。他未着官服，地位却要比官服男高，先于官服男子半步进入花楼。
渡口再次恢复正常。但此次正常，处处透着诡异。人们脸上的表情不再自然，商贩早早收了摊，酒楼人流渐渐减少。
夕阳消失在天际，花楼掌起明灯，渡口附近的店铺却早早关了门。
岳桐杉观察居民的举止的不自然，可以猜到那个黑面具男不对劲。抓着路人问，也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所以然来。
只知道那个男人，很凶。
笑话，再凶有黄大爷凶吗。凡人再怎么可怕，能有黄大爷可怕吗。
黄大爷想打喷嚏，但他的职业素养让他憋住了。
店铺跟见了鬼似的纷纷关门跑路，连个看门的小二都不留。渡口附近，更方便藏匿了。
岳桐杉在酒楼肆意的活动身板。她一下午藏来藏去，腰酸背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日没夜刷盘子的时光。
她连忙甩头，保持清醒，现在可不是回忆过去酸甜苦辣的时候。
“来人了，你过来看。”黄大爷紧盯着渡口情况。
原本天黑就打算行动，结果陆老爷和衙门的人迟迟不出来。他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机会。
岳桐杉凑近窗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红衣女人，似乎是身穿嫁衣，头上还盖着大红盖头，在拼命挣扎。
“梦莲姐姐！唔——”
黄大爷紧紧捂住岳桐杉的嘴，他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口型比了个“变、态”。
岳桐杉定睛一看，果然那红衣女人周围，围了一圈黑衣人。
两手比划这，对着黄大爷，下巴向外一挑。
你行你上。
我不行我不上。
黄大爷看着岳桐杉乱七八糟的动作，反应了好一会，最终坚定点点头，一把抓住岳桐杉的后衣领，踩着窗棂，提着岳桐杉跳出酒楼。
“懂了。”黄大爷说。
？？？你不懂啊！
岳桐杉惊恐万分，她梗着脖子，眼睁睁看着黄大爷正疾步向黑衣人的包围圈靠近。黑衣人有所察觉，立即掏出短剑，向他们杀过来。
“你去救人！”黄大爷用力向上一扔。
岳桐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红衣女身上，强大冲击差点把两个人一起撞断气。
黑衣人止步，想要阻拦岳桐杉，黄大爷率先出击，拳风凛凛，由不得黑衣人们分半点神。
木桩旁，岳桐杉撞得头晕目眩，扶着木柱起身，还没来得及顺气，“铮——”一声嗡鸣在她头顶炸响。
她僵直的抬起头，是一把黑衣人的短剑，刚好插在离红衣女脑袋差两公分的位置，余力未尽，剑身还在微微颤抖。
岳桐杉向撕打场面看去，黄大爷处于上风，像是玩闹一般，和增援的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还不忘向岳桐杉抛个媚眼。
好像在说，夸我吧夸我吧。
夸个屁，人质差点被你干死了。
红衣女被撞疼，本来也在呻｜吟，在短剑射过来后，吓哑了声。
“梦莲姐姐不要怕，我们来救你了。”短剑插的高，岳桐杉跳起来握着剑柄，一只脚蹬着木柱向下拔。
红衣女听到岳桐杉的话回了神，继续疯狂挣扎。
绳子绑的很紧，还有很多死结，岳桐杉一点点割开绳子，“梦莲姐姐是我小杉，上午没能救你，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怪我。梦莲姐姐你力气好大啊……”
最后几根绳子几乎是红衣女挣开的，她奋力挣扎，大红盖头被蹭了下来。
岳桐杉小心割开红衣女脑后那根捂着嘴的布条，对上了那张面粉糊三层的浓妆脸。
青桃？
她怎么配！
岳桐杉第一反应是这个。
“啊啊啊——”青桃彻底挣脱束缚，面目狰狞，伸手狠狠掐住岳桐杉的脖子。
岳桐杉连忙后退。
木桩安置在小车上，升起一块距离，她一脚踩空，被青桃压倒在地上。
岳桐杉感觉自己脖子快被青桃拽断了。
“梦莲梦莲又是梦莲，她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为她那么着迷。老爷竟然为了她抛弃我！”
青桃骑在岳桐杉身上，瞪目欲裂，手上愈发用力。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老爷一定会对我高看一眼！”
岳桐杉两只胳膊被青桃用膝盖死死压着，她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感觉到脸发涨，脑袋却一片空白，外界声响也逐渐与她无关。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身体使不上劲，短剑滚落在一旁。
她用最后的力气去蹬青桃，腿却软绵绵的，撼动不了分毫。
“喝！”
一道黑影横扫过来，青桃被撞出去，飞了十几米。
新鲜空气灌入喉咙，岳桐杉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没事吧。”黄大爷焦急跪在岳桐杉身旁。
岳桐杉大喘着气，摇了摇头。她扶着黄大爷慢慢站起来，捡起那把短剑，紧紧握住。
“救……”岳桐杉嗓音沙哑，胸前大幅起落，像是吸不够空气。
黄大爷说：“她不是梦莲，梦莲应该已经被救了，你还想做什么。”
岳桐杉徐徐道：“救坏女人，也有功德吗？”
黄大爷：？？？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功德！
“我们仁义已尽，救了她，她仍不知悔改，即使杀了她也不会扣功德。神官根据情况，甚至可以给我们加。”
岳桐杉眼一眯，唇角勾起。
“好……”
“非常好……”
“我……我要扇她两巴掌！”
“……”刚想着该怎么折磨这个坏女人的黄大爷，欲言……算了算了听她的吧。
黑衣人们已经都被打晕。黄大爷就是扔的最后一个可怜的小黑，撞开青桃。他太过用力，把青桃撞下渡口，掉进河水里。
岳桐杉缓和一会，青桃就从河里爬了上来。她披头散发，一身破碎的红嫁衣，脸上的浓妆被水泡坏，又青又红，像极了女鬼索命。
岳桐杉只撇了青桃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脚底发软，靠在了黄大爷身上。
“你你你你去扇，我我我看着。”
“……”
黄大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又怂又弱的家伙。
突然，河边的青桃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又掉下河。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轰——花楼里传来一声巨响，和上午的爆炸声一模一样。
“走水了！走水了！”花楼里有人喊。
花楼三楼半边是看台，渡口依稀可以看到有人在挥舞胳膊求救。二楼是厢房，火光透过窗户，正在不断蔓延。一楼的货仓已经被豁开一个大口，借助火光，可以看到，有一条条黑秋秋的东西，在向上爬。
“鲛人来了，闭视闭听！我去救人，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黄大爷推开岳桐杉，向前走两步，又十分不放心，回过身，从包里掏出那几个干瘪的乌地蒲，塞给岳桐杉。
“把这个抹在刀子上，谁敢欺负你，那就胡乱砍！快走！去哪都行，我会找到你的！”
黄大爷说完，飞身上花楼。
岳桐杉站在原地，攥紧手里的短剑和果子，义无反顾回头远离渡口。
她原本是想回到酒楼那个窗户上观察渡口情况。结果发现，门锁着，窗户太高，没有黄大爷，她爬不上去。
街上空无一人，岳桐杉紧了紧衣服，向偏僻的小巷走。头顶刮过几道呼呼风声，似乎是有人从顶上极速略过。
他们没有注意到岳桐杉，向渡口方向飞去。
岳桐杉蹲在小巷里，抱着头，吸吸鼻涕，慢慢用乌地蒲抹着刀刃。
晚风阵阵，她想用旁边的杂草掩盖自己的身体，一拉，草堆里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草堆里藏着个乞儿，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怀里抱着一团鼓鼓囊囊的破布。
乞儿看到岳桐杉手里的刀，瞳孔颤抖，他哆嗦着手，狠狠把怀里的包裹一下丢到岳桐杉脸上，猛得窜出小巷。
包裹打得岳桐杉脸生疼，掉到地上，松散开，滚落出几个白花花的馒头。
岳桐杉抬头一看，乞儿正向渡口方向跑去。
她看看地上的馒头，看看乞儿，一咬牙，追了上去。
“站住！”岳桐杉喊。
乞儿回头一看，岳桐杉举着刀追他，腿脚挥动得更麻利了。
岳桐杉几经犹豫，把刀别在了后腰上，继续追。
“危险！别去那边！”
乞儿不管岳桐杉，钻进了渡口成堆的货物里。
花楼要举办献祭仪式，在渡口堆积了很多的贡品和货物，短短一个下午，货物堆得更是复杂庞大。
货物和花楼距离并不远。此时的花楼火光窜天，二楼的外墙已经染上一层橘红，宛若夕阳下盛开的花朵。三楼上黑影攒动，打斗声与火焰烧灼声不断传来。
花楼火势渐大，靠近的商铺已经溅上火星，边缘的货物也染上火光，用不了多久这片货都会变为火海。
“啊。”一声短暂的叫喊，从货物深处传出。
岳桐杉犹豫再三，拔出短剑，放在背后，硬着头皮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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