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奇异舞娘（4）

　　众人继续饮酒谈笑，歌舞之后开怀畅饮倍感畅快。

　　莫梵感叹道：“好看的姑娘都不好惹！”

　　列膺淡淡道：“越是如此越是有人趋之若鹜。”

　　“阁下好像是个例外，既不看姑娘，那又来干什么？”

　　“你又是来干什么？”列膺反问道。

　　这人似乎总喜欢将问题抛给别人，莫梵笑一笑，话锋突转：“阁下商队中一半都像是新手，骑马比买卖利索的多。”

　　“你对什么事都如此好奇，一会在城门上瞭望，一会又来酒楼打探，难道是来游山玩水的？”

　　莫梵哈哈大笑，看着手中的酒杯，逐字道：“我在找人！”

　　列膺端酒杯的手也顿了一下，“我在等人！”

　　三人相视而笑，同时喝完杯中酒，这时凤蝶带着姑娘们起身告别，阙利搂着舞蝶也摇摇欲坠，一群人哄闹着离席。

　　莫梵看着阙利一行人的背影道：“这人倒很有意思。”

　　“哦？”列膺好像也感兴趣。

　　“这架势看起来倒像达官贵族，偏偏是个商人。”

　　“商人？我看未必，他手上那个扳指质地成色均为上层，上面镂着一只雄鹰，是一般大帅才有的规制。”大帅是鲜卑一个重要官职，一般为某一部落首领或一邑之主。

　　“你是说他可能是某城邑的邑主？”说道这里莫梵心中一动，想起为何阿财说他叫阙利自己会觉得熟悉，“难道是他？”

　　“你对鲜卑很熟悉？”

　　“曾去过一些城市，泅水邑的邑主好像就叫阙利，只是若真是他怎会来到此地？”

　　温钧亦思量道：“泅水可是鲜卑几大重邑之一，也是美女如云，物产丰饶，况且离这好几百里，若是城主到此必有缘故。”

　　“我之前在泅水看到街头不少汉人物品出售，这在鲜卑深处并不常见，后来听人说是因为这邑主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主张学汉人习俗和农耕捕鱼之术，民众也就投其所好，因而这泅水乃是鲜卑人力物力最发达的城邑之一。”莫梵补充道。

　　“他既喜欢中原文化，来这边城也就不足为奇了。”列膺道。

　　“这两边连年征战，他还如此招摇，为这一点爱好倒也不怕被人忌惮？”温钧颇为好奇。

　　莫梵只能笑着摇头。此时众人酒足饭饱陆陆续续离席，除了几个东倒西歪的醉鬼，剩下的除了他们这桌，就是那桌青年才俊依然在等候。

　　不多时楼下那扇偏门打开，杜婉如款款走上楼来，并不见杜婉兮。那桌少年有几人微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请她落座。

　　杜婉如歉意道：“舍妹适才舞的累了，已先回去歇息，婉如赔罪了。”

　　几人听她温软细语，反而觉着不好意思了，忙道：“哪里，姑娘能来已是荣幸！”

　　一个少年道:“不知姑娘二人为何独自来到云中，可是有亲戚友人在此？”

　　“不曾有，我姐妹二人初来此地，并不认识一人，又盘缠用尽，也不会别的营生，只能以歌舞赚些盘缠。”本是楚楚可怜境地，她说的不卑不亢，反倒令人肃然起敬。

　　众青年一阵唏嘘，眼中满是怜惜钦慕之意。

　　为首青年道：“姑娘姐妹二人远道而来，既有困难尽管开口，我等自当资助一二，若为生计将自己的归宿随意做赌注，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人生的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亦是自信满满，一看便是身份尊贵之辈，他话一说完，邻座的伙伴立即附和，“是啊是啊，听闻你们要以琴舞会友选佳婿，我们小将军可是第一个鸣不平，且看看今日在座的这些凡俗，哪一个真的能懂乐识舞？姑娘若是以此草草择偶，那可多半就是明珠暗投！”

　　杜婉如闻言轻轻摇头，“多谢诸位劝诫，那会友选婿本就是没有的事，估摸着是好事者的谣传，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诗词‘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能依靠自己，自然不愿将终身轻付。”

　　在座青年立即纷纷称赞其珠玉其外，聪慧其内，更添喜爱之色。

　　莫梵本有一事打算向姐妹二人打听，因此格外留意那边的谈话，这会听杜婉如讲话滴水不漏也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看着时辰已晚，只好作罢。

　　只是他突然发现列膺也一样在听，好像也在关注姐妹二人。可既然如此，为何他要推开杜婉兮呢？他在等的又是什么人呢？莫梵实在是好奇。

　　这时列膺起身要走，莫梵也便说一起走。

　　三人一道下楼，莫梵正想着到哪去找找杜婉兮，不想刚出客栈大门，她娇黄的身影却突然从门廊柱子后转了出来，背着手拦在列膺面前，分明一直在等着他们，或者说特意在等着列膺。

　　列膺立住了脚没有出声，两人身高有些差距，杜婉兮正板着脸仰头瞪着他，看都没看另外二人一眼。莫梵这才发现她的眼眸黛黑中有些微的泛蓝，似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多看几眼似乎就禁不住要沉下去一般。

　　列膺却没有看她，只看着远处路面。杜婉兮似乎也察觉这威慑不够，开口便是叱问：“你刚刚为何推开我？”

　　莫梵暗笑，果然是为着这事，还真是小孩心气。

　　“姑娘想多了，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列膺面无表情的回道。

　　“你…你骗人！”杜婉兮半晌只挤出这几个字，脸颊已泛起红晕。

　　列膺显然已不耐烦，瞥了她一眼，“姑娘难道很想要男人抱？”

　　这句话说完后，谁也想不到刚在大堂众多人前丝毫不曾害羞的小姑娘一张脸先是涨的通红，又霎间褪去血色，显得相当无措，片刻后方才轻咬了一下嘴唇，又问：“那你为何又要帮我？”

　　还真是穷追不舍，莫梵不禁苦笑。

　　列膺却是不答，转身要走，杜婉兮立刻伸手挡住了他，继续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那样对我？”她眼中已有泪光浮现，仿似潭水波光荡漾，甚是委屈，仍旧紧紧盯着列膺，似乎在等着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

　　“你还真是无理取闹！”列膺还是没看她，抬步绕开就走。温钧朝杜婉兮晗了颔首，也跟了上去。

　　杜婉兮张了张嘴，终是绞着衣角立在原地，似已没有勇气追上去。莫梵看着实在有些不忍，柔声道：“姑娘何必要与一块石头过不去。”

　　“你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

　　杜婉兮回首望过来，眼中已无泪意。莫梵却是看着那潭深水心神一漾，不自主说道：“呃，他叫列膺…”

　　杜婉兮随即转身朝着列膺离去方向张臂大喊道：“列膺，你就是一块臭石头！”清亮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长街上，零落的几个未归人都转头看着她，她脸似又红了红。

　　那二人已走至对面“你来我往”客栈门口，温钧回头温和笑了一笑，列膺却是没有听到一般，若无其事进了客栈门。

　　杜婉兮有些泄气，回头一溜烟跑进了酒楼。

　　莫梵来不及叫住她，只好将话咽在喉头，女人对他完全视而不见还是头一回！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他不由想起自己一路追寻而来的那个人，还有列膺一行，似乎都不同寻常，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人，怎么突然齐聚此地呢？这边城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虽是春天，这云中的夜晚依然十分寒冷，长街寂寂，稀疏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摆，酒番上“不醉不归”几个字忽明忽暗，不醉不归？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可是醉了又能归往何处呢，何处又是归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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