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探访（3）
云中城东侧的一处高大的府邸内，百里泽正背着手踱来踱去，一遍遍跨进屋子里又踏入院子，品茶没有兴致，舞剑又无法集中心力，当真坐立难安。下人们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都避开去了，生怕他要找谁撒气。
他四下看了看，这院子的静悄悄空荡荡更让人烦躁——眼前来来回回皆是杜婉兮楚楚可怜捂着脸的样子，那五个红指印鲜明的就放佛刻在他脑子里一般。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到底是谁伤了她？看她那委屈的模样，定是被哪个登徒子给欺负了，这人胆子倒真不小！
百里泽想着不由一拳砸在石桌上，手上一疼，脑后跟着一惊，这才想起一个问题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曾会对一个女子这般在意？
想想自五年前随父亲奉圣命驻守这边城至今的生活，也不可谓不顺风顺水。初来时一切皆是新鲜，这里胡汉混居，民俗与中原很是不同，城里繁华热闹，城外便是广袤草原，平日里与几个好友城中游玩或者去野外狩猎，好不惬意。加上他爹爹领军驻守云中郡，边城时有战事，都依仗父亲驻军守城护池，因此连本郡刺史都对父亲忌惮三分，城中达官巨贾无不唯他爹马首是瞻。
他自然更肆无忌惮，虽然父亲管教极严，但他性格豪爽不羁，好结交朋友，在城中已然一呼百应威风无两。只要他想要他喜欢的，甚至他多看几眼的东西都有人给他找来，他从来没缺过什么，也没为什么发过愁。
可久而久之，他发现这什么都不缺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新鲜，鲜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了，有时他甚至会怀疑这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的人生到底有何意义？
他每日在城中厮混，那日有同伴说来了两个绝世美女，吹嘘的天花乱坠，硬拉他去凑热闹。其实他没什么兴趣，美女他见的多了，各色的美人只要他看上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再说这城中女人谁不倾慕自己：高大帅气，风流倜傥，又财权在握。他经常自信的说这城中一半女人都想嫁给他，剩下的一半也视他为梦中情人——这或许有些夸张，在他占有的女人中也有开始对他不理不睬，甚至以死相逼的烈女，但在他威逼利诱之下无不千依百顺。只是日子一久他腻烦了还要想办法打发掉，很是累赘。
因此他初见这两姐妹时也没觉得新鲜，虽然那姐姐蒙着面纱充满神秘，又弹得一手好琴，引得那帮公子哥神魂颠倒，他却视之如浮云：玩神秘玩诱惑他见得多了，况且他对音乐毫无兴趣。那妹妹生的倒有几分可爱，身姿也算得上美妙，倒也值得陪上几日，但末了又是麻烦一个，所以他并没有十分在意。
当日寻芳阁的那场比试毫无悬念，姐妹二人琴舞之技几乎将阁中女子碾压的无地自容，公子哥们起哄着过去捧场喝彩，他也去了，那姐姐柔声细语，见到他也是礼貌有加。可那妹妹听人介绍完，对他却只是淡淡一瞥，就像是看到路边一块绊脚的石头般一眼带过，连个招呼都不曾打——就是这太过淡漠的一瞥，立时犹如根羽毛挠在他胸膛，尤其是那双深潭似的黛色眼眸，漾的他的心底有些发慌。
他想得到当然不可能失手，但是太快得手又容易失去兴趣，所以他耐着性子连日去捧场，可她总是跟自己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昨日在寻梦楼再次看到她起舞，那惊鸿般的舞姿，当真令他大开眼界，他人在座上，心底那根羽毛却飘得厉害，只撩的他浑身不自在。
眼见她即将跌落在地时，他本已忍不住要抢上去接应，可没想到她最后关头化去危机扭转局面，真是聪明又可爱。他因此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舞后主动邀请她二人入席，意欲进一步增进了解。却不曾想，那妹妹却没来赴约，他空等了一晚上，最后才见她匆匆从外面撞门跑进客栈，他起身相邀，她却不理不睬的冲进了屋子。
他心里的痒痒很快变成了不甘心，居然有女人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一定是她不认识他，一定是她还不了解他！所以今日他特意驾着最华贵的马车满城转悠，就是为了找她。
所以当看到她脸上的鲜红指印时，他当真是愤怒之极——这城那几个公子哥都知道她是他的目标，谁还敢动她？他可不想自己喜欢的女子被人捷足先登！
待看到她委屈流泪时，他心里的不甘又完全转化成了怜惜和愤怒，恨不能揪出那小贼痛揍一顿！可是，她们拒绝了他所有的帮助，好像根本不明白也不愿意领受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现在是一腔怒气埋在心里无处发泄，一腔热心捧在手中无人理睬，何曾有过的事？
这时他的亲随小马驹颠着跑进来了，他忍不住大吼道：“瞎了么，大白天乱跑，扰得本公子心烦！”
小马驹连忙收住了脚，转着两个眼珠子，嘻嘻陪着笑，“哎哟公子，我这不是急着给你带好消息了么，知道公子心烦，赶紧来说。”
“有屁快放，不是好消息我就劈了你！”
“杜姑娘的消息算不算好消息？我已经打听到她们住处了！”小马驹说得摇头晃脑。
百里泽闻言压着火气，“那还不快说!”
“刚刚沈公子的伙计来说，杜婉如姑娘今早到他家绸庄去做了两件衣裳，说好了送过去，还留下了地址。”说着小马驹递上一根竹签。
百里泽看上面写着一行清秀小篆：石坊街曲柳巷芳草苑。
这时小马驹又道：“公子您是不是要去拜访？”
“怎么啦，他说这个干吗？”百里泽瞪起了眼珠子。
“这……这不是我说的，是沈公子伙计说他家公子说你要去拜访惋兮姑娘……”小马驹不迭的解释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上来，“沈公子说你若要去的话，就帮她带这封信给杜婉如姑娘。”
“为何不自己去？”
“他的伙计说他说他自己去会太冒昧，杜姑娘怕是不会见他。”
百里泽看着那信封上写着“婉如姑娘亲启”字样，一把拽过摔倒地上，他最厌烦文人这酸唧唧的一套，明明想见她还要先送封信去！
小马驹惊得噤若寒蝉，小声道：“那公子是去还是不去？”
百里泽心念几转，复又弯腰捡起那封信，拂去上面尘土，抬脚大步向院门迈去，边喊道：“还不去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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