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刺客（3）

　　芳草苑内，杜婉兮走进门，姐姐杜婉如边迎了出来。

　　“可有新的发现？”她声音温柔依旧，只是带着几分焦灼。

　　杜婉兮平静的摇头，洽才的所有的情绪似乎瞬间都敛收起来，答非所问道：“列膺的人独自去查了东门纵火案，其他的地方，百里泽都查过，没有发现异常。”

　　“爹爹到底会去哪，又究竟要来见的是谁呢？”杜婉如似自语的道。

　　“姓莫的怎么说？”

　　“他没有承认，但似乎也有所保留，但他却是从雁门来，也对边境局势关切的很。”

　　“哦？”杜婉兮长睫毛翕动几下，疑惑道，“他奔走的勤快，另一位却是逍遥的很，今日又去了蝶满楼，似乎对诸事并无忧心。”

　　杜婉如轻叹一声，“有些人的城府，是不会轻易被看出来的，若爹爹此行却有危险，必须尽快识别出要来见的人究竟是谁，时间拖的越久变数越大。”

　　“明白，你也别太担心，清明还有几天。”

　　杜婉兮话落，却听的院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她看了姐姐一眼，转身出去打开门。

　　却是百里泽和立在门外，身后站着莫梵。

　　不等她开口，百里泽率先道：“半路遇到他二人，发现来些情况，进去说罢。”

　　“什么，可是我爹爹的消息？”杜婉兮半忧半喜，侧身开门让他们进来。

　　莫梵轻点点头，一路上他都在思索如何向她二人说明情况，一想到杜婉如那日颤抖的手腕，心里更加担心。

　　一进门，杜婉如边迎上来，她没有说话，所有的担忧和问询都在那双眼眸中。

　　莫梵略略思量，问道：“二位姑娘对令尊此行可有想起过其他事情？”

　　杜婉如道：“知道的都告诉公子了，公子到底发现我爹爹什么消息？”

　　“在告诉二位之前，请仔细想想想令尊曾交代过来云中到底是何目的？”

　　杜婉如低头似在思考，杜婉兮抿着嘴不说话。

　　百里泽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你们的爹爹到此地还有特别的目的？”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再度沉默。

　　“好，你们这般不相信我，我想帮忙也无能为力。”莫梵连连叹气。

　　杜婉如上前两步，歉声道：“爹爹之前是曾说过他这次要来会见一个重要的人，还说这次会面至关重要，可能……可能与王庭有关。但他说不必担心，只是过来送个信。”

　　“王庭，令尊为鲜卑朝廷做事？”百里泽急急问道，他可以不计较他们来自鲜卑，却无法接受一个替木图做事的人。

　　杜婉如解释道：“爹爹是汉人，游历到鲜卑就留下来了，最多也是进庭抚过琴，并未参与政事。”

　　百里泽松了口气，他不知她们的父亲若真是为木图效命该如何面对。

　　“令尊原来是汉人？”莫梵难掩讶异，看着明显有几分异族容貌的杜婉兮。

　　杜婉兮略略垂下头，杜婉如道：“说来话长，我们的母亲是鲜卑人。”

　　莫梵挠挠头，不便继续追问，只好改口道：“令尊可与庭中何人交好？又是受何人委托而来？”

　　杜婉如听这问话，抬起头来看着莫梵，意外之色一闪而过，终是道：“我们和莫大哥一样，并不知情。所以还请莫大哥告诉我们究竟找到了什么？”

　　百里泽亦附和道：“是啊，赶紧说线索，我也好安排人继续查！”

　　莫梵不为所动，坚持道：“清波琴绝不会轻易被带出，你们说的那琴额上的梵文呢，究竟写的什么？”

　　杜婉兮咬了咬嘴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身拿来纸笔，将一行文字描在纸上。

　　莫梵拿过来一看，确是梵文，他缓缓念出来：“白马寺沙门长平君赠清波琴与乌素水畔协仁。”他跟随师父修习佛经，不少皆是梵文，因此认得内容，只是看着这行字，对这其中的意思不大明白，白马寺是洛阳佛教第一座寺院，他是去过的，乌素水是鲜卑腹地的一条长河，“沙门长平君”和“协仁”指的是谁？

　　杜婉兮再度催促道：“这梵文与我爹爹有何关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莫梵拿出他在茶铺废墟中发现的东西，半截蓝丝绦，和那件破碎衣物。杜婉兮拿在手里看了一会，脸色渐渐变了。杜婉如眉间拧起，颤声道：“这是那琴上的琴穗，这是……爹爹的衣物，我亲手缝制的……”

　　一旁百里泽问道：“这些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莫梵叹口气，将之前如何找到茶铺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姐妹二人听罢看着桌上衣物，脸上已血色全无。这是连日来发现的唯一线索，却是罩着一团浓浓的阴影，令所有人没有半分的欣喜，忧虑却更增几分。

　　“爹爹出事了……”杜婉如望向莫梵，满是害怕与焦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杜婉兮则走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道：“你带我们去事发地，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莫梵看她难过非常，也不忍阻拦，可当下二更已过，哪里还能看得见什么。可他尚未开口，她人已转身冲了出去。百里泽立刻跟在后面，他好像已打算寸步不离。接着杜婉如喊了声“婉兮”也追了出去。

　　莫梵看三人慌乱的模样，只好跟上去。刚跨出里屋门槛，就听得跑在最前面刚跨出院门杜婉兮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她的身躯突然后仰着飞起，就如那日在不醉不归一般失控半向后急急坠落。

　　几乎同时，外面黑暗里刀剑相击响起，接着是百里泽的怒喝：“什么人？”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杜婉如惊的呆立在当地几乎忘了所有动作。莫梵当即腾起身，越过杜婉如，伸手接住杜婉兮。她整个人撞倒在他的臂弯里，双手不住捂着胸口，脸色痛苦异常，显然已受了伤。

　　莫梵双目凝神，逐渐适应黑暗，分辨出来院外冲入数个黑衣蒙面人，均身形粗壮矫健，百里泽已被包围其中，疲于应付，其中两三人正蓄势向他们冲来。莫梵将杜婉兮交给姐姐，挡在二人身前截住来人。

　　这些人出手狠辣，均是一样的弯刀，刀式奇特，出手力道重而狠，招招均是杀机。莫梵不由想起这一路追寻的哪些刺客。他知道眼前实力悬殊太大，以他和百里泽二人根本没有胜算，立即提起周身力量，低挡住当先三人，让姐妹二人赶紧退入屋内紧闭门窗。依恋交手数十招，他方寻得一个机会击伤一人，与百里泽汇合，二人合力首尾呼应，勉力挡住这些人的汹汹来势。

　　莫梵环视一圈低声示意：“攻左首那个高个！”

　　百里泽清亮“叱”了一声，手中的长剑立即长剑毒蛇般绞向左侧那人脸部，向他打起架来却是身手矫健，倒不似一般纨绔公子身无二技。

　　对方那人似正凝神注意着剑的来势，脚下微慢，莫梵借震开其他几人的空隙，快速出腿踢向其膝盖，他动作极快，招式虽然简单却十分有效。那人脚下一趔趄上身已被百里泽划开几道口子，鲜血立即迸出，同时，百里泽衣衫也被另几名刺客弯刀划破。

　　两人配合得当，将左侧打开一线破口，可动作一滞间，另几把弯刀又已攻来。莫梵快速回身，拽起刚刚受伤的汉子急甩向那几人，几人接住同伴放在一边，身形难免迟了一步。莫梵已冲上去连出数拳直击向面门，他动作一招快似一招，那几人已有三人中招惨叫。百里泽已反应过来，刷刷数十剑攻过去，对方阵势已慌乱。但几人很快收拾阵型，再度回复攻势。

　　这时，只听的周边不知何处一声厉喝：“杀！”

　　几人齐齐循声望去，发现芳草苑的墙头多了两条人影，紧接着，那两人如利箭般从上跃下，直击黑衣人而去。莫梵认出，正是列膺手下李叔和萧雨二人。

　　有了二人助力，局势很快扭转过来，对方久攻不下，攻势也慢了下来。一人突然叫了一声，其他几人立即掩在夜色中急速退后。

　　莫梵听出是鲜卑语的“撤”，连忙跟紧。百里泽已吼道：“原来是鲜卑狗，休想逃！”说着一阵急攻，对方又有人受伤，且战且退。

　　莫梵掠起一个飞身堵住巷口，李叔几人会意，连忙围堵。对方几人也反应极快，对视一下，突然齐齐翻身上了屋檐，往屋顶奔逃而去。李叔和萧雨当先，百里泽在后立刻追上去，莫梵一个起身追赶上他，回头道：“回去照顾她二人！”

　　百里泽挂记杜婉兮伤势不敢追去，忙止住身形，转身进屋。杜婉如抱着妹妹倚在床边，正心急如焚。百里泽冲过去看时，只见杜婉兮一只手死死握住床褥，一只手捂住胸口，两眼紧闭，嘴唇已经泛紫，发青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宁是咬着牙没有哼出声，却看得出来伤的不轻。他扶着她的肩心疼的喊道：“小兮，小兮…你怎么样了？”

　　杜婉兮眼睛睁开一丝缝，断续道：“人…抓住了…没…我爹…是被…他们害了么…嘶…”说话间牙齿依然不住打颤。

　　百里泽忙道：“莫公子去追了，我会立即下令全城围捕，务必将他们抓住！你现在要先治伤……，对，我去叫大夫，现在就去！”他反应过来轻重缓急，转身冲了出去。

　　杜婉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身躯慢慢颓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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