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府海棠
几日后,以景被接回王府照顾,一场秋猎也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齐王也只是派人送了无数珍品,让以景好好在家静养。对追查凶手一事,闭口不提。
“阿音,我睡不着,你给我念佛经听吧。”
“阿音,我渴了,要喝水。”
“阿音,喂我一口。”
“阿音,我冷,再给我盖一床被子吧。”
……
以景靠在床柱上,笑盈盈地看着为自己忙来忙去的容倾,手里的珠串拨动时发出愉快的碰撞声。
“阿音,过来。”
容倾放下手里的被子,走过去,“干嘛?”
“亲一口。”以景满眼期待。
容倾一羞,“不要,你刚刚喝了药,嘴里发苦。”
以景伤心欲绝,说:“罢了,我这个病秧子,谁愿意……”
女子温润的唇堵住他那还在喋喋不休地嘴,是有些苦味,他咬住女子的下唇,不让她离开,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加深这个吻。又一手在其腰间用力,容倾跌坐在他的腿上,“别,你的伤。”
她想推开他,又怕他的伤口裂开,只能手搭在他的肩上,只得了片刻喘息,他便又吻上去。
“阿音,我们好久都没有……讨论《道德经》了。”以景面色浮着不寻常的红晕,急促地喘息着。
“可是你的伤……不行。”容倾眉头一皱,拒绝了他。
“我有分寸。”以景哄着她。
容倾将头靠在他的肩颈处,也哄骗着他,“过几天吧,过几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以景有些按耐不住了,用冰凉的珠串摩挲着她瓷白的玉颈,说:“阿音,及时行乐。”
温香暖玉在怀,他可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事后,以景坐起身来,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容倾,发丝凌乱却别有一番风情。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就被握瑜的敲门声打断,“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以景从床上坐起来,落好床幔,将躺着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的,才开口道:“进来。”
握瑜上前,目不斜视,直接递上密函说:“这是闻人京墨送来的密函。”
以景伸手接过密函,挥手命握瑜出去。
他拆开密函,从头到尾反复看了三遍,最后仰起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紧握成拳,怒不可遏。
最终他放过了自己,起身将信泡在茶碗里,最终弄成纸糊后便悄无声息地躺回去,将容倾紧紧搂在怀里,手上抚摸着她的长发,又将人从额头吻到唇边,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有你了。”
都说兄弟如手足,可最后要人性命的就是这些手足兄弟。
利欲熏心之下,不见半分真情。
以景卧床期间,探望的人数不胜数,容倾也只接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宋木香。
次日,宋木香带着一些补品登门拜访,见到容倾,立刻上前,说:“容姑娘,你身体可还好?”
容倾面露喜色,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宋姑娘!我一切都好,快请进。”
宋木香见到这相濡以沫院里的景色布置,忍不住心中赞叹,没有王族院落的古板老成,倒真像是寻常富人的舒适居所。
“今日怎么舍得出门了?之前我给你递拜帖,你都推脱了。”容倾问道。
“还不是我那个爹,天天盼着你的帖子,让我去,可我怕给我们的情谊蒙尘,就一直称病不出户。今日是借着看摄政王的由头,顺便来看看你。”宋木香苦笑着说。
容倾拉着她坐下,又让长命把那些补品收进库房,“你爹身在官场,难免会这样。”
“对了,我在西巷盘了一家铺子,卖胭脂水粉。”
“你怎么想起做起生意来了?”
宋木香轻叹一声,说:“我是家里的庶女,已经及笄了。家里已经在考量我的婚事了。不过是高嫁为妾,低嫁为妻。所以,我想趁嫁人前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
容倾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说:“女子的婚嫁何时才能完全握在自己手里啊!”
本已认命的宋木香听到这句话,问着,自己手里吗?
“如果容姑娘是我,会怎么做?”
“把胭脂铺做大,大到可以成为一个能与你父亲谈判的筹码。”
宋木香有些震惊地看着容倾,又听她接着说:“古往今来,又不是没出过女商贾。木香,不想嫁人,就去做出一番名堂来。到时候,我为刀俎,尔为鱼肉。”
宋木香起身,屈膝行礼,说:“容姑娘,木香受教了。”
容倾上前握住她的手,说:“你只管去做,有困难便来找我。”
宋木香迎上那双坚定地眼睛,本来生性胆小的她,顿时生出那打破世俗的勇气,同她点点头,“好。”
容倾想帮她,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想到了曾经,在王宫那座牢笼里,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能开一家胭脂铺,过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生活。她从宋木香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送走宋木香之后,容倾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屋门,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鼓励她是对还是错,冲破这层枷锁,必是要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忍受常人不可忍受的痛苦。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你做得很好,不必伤怀。”
以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安慰着她。
容倾没有回头,只是回握住那只手。
倾斜的光影拉长二人的影子,带寒的风吹起他们的衣摆,无须过多的言语,早已心意相通。
另一个是薛汐棠。
因以景需要静养,容倾便不在屋里待着,独自在院里看书,秋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长命将手里的披风给容倾披上,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头也不抬的说:“长命去屋里伺候王爷吧,我这儿有百岁就行。”
“是,王妃。”
容倾见长命进屋后,开始咳嗽起来,喉间有丝腥甜,又立刻饮了一杯茶水压了下去。
百岁急匆匆走来,说:“王妃,薛姑娘求见。”
容倾放下茶盏,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便说:“让她进来吧。”
百岁欲言又止,想着薛汐棠爱慕王爷,王妃见她多有不便。
“想什么呢?快去,别让人家久等了。”容倾用书轻轻碰了一下百岁的额头。
百岁回过神来,又匆匆跑去通传。
片刻,薛汐棠走来,一身雪青绸缎裙,端庄典雅,“拜见王妃。”
容倾点头,将她扶起,说:“以景还在睡,你进去看看他吧。”
薛汐棠没想到自己能进来,也没想到可以得到准允去见以景。
容倾迎上她错愕的目光,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他,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去吧。”
女子笑得像芳春的阳光,和煦温暖,让薛汐棠都能感受到这份暖意。
薛汐棠颔首,说:“谢王妃。”
她走近屋内,长命低声唤了句,“薛姑娘。”
薛汐棠点点头,越过锦绣屏风,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以景面色略白,呼吸均匀,双手搭在腹部,如同一座白玉雕像,看得出容倾把他照顾的很好,她悬着的心也沉了下来。
本想着再凑近一点,又收回脚步。
他既过得顺心如意,自己又何必再上前打扰呢?
走出房门,她看到容倾正坐在石凳上安静地看书,秋日萧瑟,落叶纷纷,这位女子,必然比她想象的更为出色。
薛汐棠上前,也走进这张秋日画卷,“王妃,多谢您成全小女子的心愿。”
容倾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说:“可安心了?”
薛汐棠一笑,说:“安心。我本以为王妃会拒绝我。”
容倾给她倒了杯茶,放到对面,示意她坐下,“我想不出拒绝你的理由。你的一片痴心真情,我为何不成全。”
薛汐棠握住茶杯,暖着手,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生病,我娘就仗着正妻的身份,不让那些妾室探望我父亲。说是怕她们耍手段,闹出幺蛾子来。”
容倾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自己的身体,笃定地说:“我相信爱慕以景的女子,一定会是个不同流俗、堂堂正正的人。而且你对他的感情不一定比我少,我尊重你,也更钦佩你不惧世俗的勇气。”
薛汐棠听到这番话,开始大笑,肩膀耸动,由喜到悲,她抹去泪水,托着下巴看向别处,“没想到我的这份感情,在得到天下人的嘲讽时,竟有一个人会如此懂我。这个人竟然还是王妃你。”
容倾静默地看着她,她能接受薛汐棠的存在理由很简单,她不存在任何威胁,于此,她也无需恶意相待。
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月十五,以景的伤养了足足半个月。
容倾怕他伤情不稳,便提出,每日下早朝后就去接他。
“为何不送我去?”
“我早上起不来。”
……
容倾反复盘算了遇刺一事,好像所有人都选择避而不提,交给刑部查,又没有进展,那就代表幕后主使应该就是……幼主万俟昭宗。那她能为以景做的,就是自保。
闻人京墨,对,她该去同他完成那个交易了。
她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于是便在以景书房外面蹲守。
闻人京墨认出前方的那一抹倩影,晃着扇子上前,说:“呦,容倾。怎么,在等我啊?”
看着这只蹦蹦跳跳的老狐狸,容倾瞅了一眼身后的握瑜,示意闻人低头,凑到他耳边说:“关于陆石竹的事情,你尽快安排。”
闻人京墨一听,那双桃花眼眯起,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她耳边低声说:“明日,我来接你。”又嗤笑一声,“你说我们像不像是要出去私会。”
容倾一气之下夺过他手里的扇子,狠狠敲在闻人京墨的脑门上,“脑子里不干不净地想什么呢?”说完把扇子扔回他怀里,生气的走了。
闻人京墨摸摸额头的痛处,唇角上扬。
次日,容倾起了个大早,难得赶上送以景去一次早朝。
以景看着她犯困的模样,便说:“接着睡会吧,不用去送我。”
“不……不行。”说完使劲揉揉脸,强迫自己清醒。
等上了马车,容倾头一歪,睡过去了,以景只能吩咐车夫慢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看着怀里的女子的睡颜,妆画的柳叶眉,自然卷翘的睫毛,朱红的口脂,本就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妆面和发饰搭配的相得益彰,腕上是那只绞丝纹玉环镯。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腮肉,心想着还不够肥,以后再养的娇一些。
“王爷,到了。”
马车一停,容倾便醒了。
虽是嘴上打着哈欠,但还是抱着以景的披风跟着下去。
站在王宫正门前,她边帮以景系着披风,一边嘴里嘱咐着,说:“我今日有事,便不来接你了。你不要骑马,我不放心,你坐马车回来。还有我馋南巷尾的烧饼了,你买两个给我,我回来的时候要吃。”
以景听着烧饼二字,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小馋鬼。”
“那你一定要记得呀。”
“不会忘的。两个烧饼。”
容倾这才放心的回到马车上。
在官道左边的小路上,站着一位同样身穿朝服的男子,他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本来按照以往他都是最后一个到的,今日竟见着摄政王也到的这么晚,稀奇啊。
他刚想上前同以景打招呼,就听见没走多远的马车里传出呼声,“以景,以景……”
那小姑娘焦急地从车窗里探出一整颗脑袋,像是有急事,以景也快步上前去追她。
“以景,以景,我的烧饼要肉馅的,两个都是肉馅的。”她边说,还边用手比划了个二。
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王妃竟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之人。
以景听到此话,停住脚步,他居然天真的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冲她挥挥手,无奈地开口说:“知道了。”
得了以景的应答,容倾这才安心地把头缩了回去。
那男子上前拱手行礼,“摄政王。”
以景转身,看清那男子的模样,是大司马家的嫡长子徐开清,担礼部一个闲职,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个到的。没想到今日自己竟能与他遇到。
“嗯。一同进宫吧。”
刚刚那一幕想必他都看见了,觉得有些尴尬。
一路上,徐开清忍不住开口,说:“王妃……王妃倒是一个纯粹天真的人。王爷昏迷的那一夜,王妃哭了一晚上,倒是患难见真情。”
若换做以往,他是不敢开口说这些的,家父一直教导要与摄政王保持距离,不可亲近,传言更是说他是个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人。只是今日,倒觉得那些话都不可信,一个愿意下朝后为妻子买烧饼的人,怎么会是无情之人呢?
以景已经很久没有跟同僚像现在这样讲过话了,虽是无关紧要地废话,却让他内心忍不住动容。
“我家夫人就是贪这些口腹之欲,烧饼估计都比她夫君重要。”
以景冲徐开清温和一笑,像极了个宠坏妻子的丈夫。
徐开清被他这一笑惊住,传言误我太甚!这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起做了一次迟到的臣子。
齐王顾及以景有伤,也不加责备,只是徐开清是个惯犯,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下朝后,徐开清找到那个烧饼摊,愤恨地买了三个烧饼,肉的!
徐开清虽是大司马徐宣钊的嫡长子,但他父亲为了培养这个儿子自力更生的能力,就在他弱冠那年跟他分家了,又给他谋了个礼部的闲职,徐开清现在全靠那点微薄的俸禄养活,如今又罚三个月俸禄,那不得缩衣短食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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