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撞衫
屋里扒窗沿的杜暖已经嫉妒地咬起嘴唇,院中交谈正欢的两人却并没发觉。
“还劳烦你把这些带去后厨,帮厨们今晚就能拾掇出来---”夏荷晚硬塞过去一纸包点心,说是要给大猛的小妹妹带回去尝尝。
“夏小姐可多加小心,刚才俺听见屋里老大的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本该直接送去后厨来着---”大猛一面重新扛起那满带子的野物,一面忙不迭道谢,直奔后厨而去,一路上心情甚好,还哼着歌。
等着夏荷晚送走了大猛,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刚送来的食材,并稳稳当当地端来两份秋梨霜糖饮的时候,看见的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托着脑袋一脸憋屈和不爽杜暖。
“诶?”夏荷晚哪里知道杜暖怎么忽然摆出这样的表情,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哦。”杜暖十分冷漠地端过盛着糖饮的瓷碗搅和着,勺子在碗璧上刮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这是在哪里受气了?”夏荷晚也不和她计较,坐在一边小口喝着梨汤。
“大猛是谁?他怎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小厨房?你为什么对他笑得那么高兴?”杜暖一气喝下去半碗,盘起腿严肃道。
“啊?”这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三连问实实在在叫夏荷晚当场愣住。
杜暖见她不说话,立刻委屈得不得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居然背着我---”
她本想说“和别的人搞在一起”,又觉得不妥,于是话说了半截就别别扭扭地闭上嘴巴,哼了一声。
人总是有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盲目自信感。就比方说杜暖和夏荷晚待久了,会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小厨房只有她能进,不准第二个人与夏夏的关系比自己好”的错觉。
用她自己后来的话描述就是:狗嘛,都是有那么点领地意识的。
当然了,夏荷晚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怎么了?还想吃什么?”对,就好像杜暖一个心思只知道吃一样,夏荷晚的心思是投喂。
杜杜不开心?难道是饿肚子了?
“打岔!”除了吃心眼之外终于又多开一窍的杜暖眯起眼睛:“快快快,如实招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荷晚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举动更叫杜暖怀疑了。
“她是城南郊的猎户,挺勤快的,家里有个妹妹病着,我就想着照顾下生意---”夏荷晚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杜暖的头:“今日送的兔子,趁着新鲜,明儿中午给你送去?”
“盐熏兔子!多抹辣油---”杜暖原本还有些不信任的眼神立刻亮了,端端正正地闪耀着两个大字“熏兔”。
吃货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
第一八零章国公府宴
次日吃了熏兔,再隔天又喝上了莼菜汤拥有了炸虾球,杜暖的消沉感和忐忑感在精致餐食的治愈下逐渐淡化,甚至有心情在城北六街闲逛挑选些奇怪的佐料,转身又颠颠儿地跑去夏和酒楼蹭吃蹭喝。
直到这一日的午后。
杜暖刚刚吃过肉丸粉汤,正懒洋洋地喝着山楂汤,温暖的秋阳照得人浑身舒爽,她歪在躺椅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膝头摊开的医书,斑驳的书皮早就被阿莫用细麻纸包好,如果用手细细摩挲的话,或许还会发现书皮下隐藏的不同寻常的痕迹。
当然,此时的杜暖是发觉不了的,读书使人疲倦,她昏昏欲睡,手指停留在第三页一个长得很像豆荚的图案上,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就在她困意阵阵准备打个盹儿的时候,一封从国公府送来的手书打破了她美好午睡的愿望。
风眠有些垂头丧气地推开后院的门。
真是个丧气鬼儿,杜暖一见他,嘴角立刻耷拉了下来。
大青鹰又要催她去南疆了是么,。
然而事实远不不仅仅如此。
就好像是为了争强好胜一般,定远亲王刚在栖霞阁宴请过东郦国主和杜暖。没过几天国公府那边便送来了请帖,完颜朔青要赶在八月初的时候在府中设宴,受邀的人早在帖子上一并写明,不仅仅有薛如忱、梁念安,更有青远护城主等完颜朔青的亲信的等等。
真是讨厌。
杜暖从风眠口中听了消息,再展开那染着厚重水檀木气息的手书时,内心是十分抗拒的。自从那天在明晖轩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对完颜晟和完颜朔青都很是躲避。明晖轩的请召不再频繁地送到寒冥观中,国公府传来的手书却是一封接着一封。
包括今天!
南疆,南疆,南疆。
这两个字简直叫人头痛。
完颜朔青的耐心愈发有限了。杜暖一直称病减少外出,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一直躲避,如今这请帖送上门了,她若是敢不去,完颜朔青非得派人来捉不可。
大林和小满还住在寒冥观呢,既是她自作主张带回来藏着的人,就没有理由叫大青鹰抓到把柄连累了这些无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杜暖把请帖随手丢到一旁,自嘲般地笑了笑。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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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宴的时间定在八月初三的午后,因此杜暖从初二的晚上就开始失眠了,这几日她总觉着睡得不踏实,几服安神凝思的汤药喝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窗外盯着她,可却一直找不到缘由,因此一直熬到三更才睡下。
八月初三这一日,天阴无雨。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杜暖一大早就被急召唤去了国公府,美其名曰,叙旧。
叙旧?叙什么旧?叙一叙当年她杜暖为什么偏偏手欠命贱救了完颜朔青?她没精打采地换了庄重些的衣袍,自觉腰上胖了许多,又忍不住叹着气换了更宽些的腰封箍紧,随后披上宽袖大袍。
深蓝暗灰的搭配,啊,真是与那天晚上醉了酒的薛如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杜暖匆匆忙忙坐上马车才冷不丁地想起来这件事,然而清晨人少,车夫将马儿赶得飞快,她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薛如忱醒酒后有没有打算狠狠地报复自己,杜暖搓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穗子,心中忐忑。
“神君在上,护佑弟子。”她摸着腰间荷包里精致的桃木小剑喃喃自语:“许定远亲王身体有恙不便露面吧---”
-
若是随意祈神便会灵验,这世上也无需那些佛寺道观之类的存在了。杜暖/ding/着两只憔悴的青眼圈从马车上爬下来的时候,最先见着的就是薛如忱。
只见那颀长身形背对着,孤零零地站在假山石旁,于遍地矮松灌木间如鹤而立,更显得宽肩削腰;墨蓝外袍半披在肩头,露出一半玄青苏缎软锦的窄袖,后肩依稀可见星辰刺绣,长发编成辫子,总成一股半束在头/ding/,用一/ding/墨玉宝冠固定。轻风过,卷起一缕初秋的凉爽拂过他的发梢。
正立在假山旁沉思今晚诸事的薛如忱听见身后传来响动,不疾不徐回身。
四目相对,杜暖只看了一眼便心跳加快垂下眼去。
剔羽乌眉斜飞入鬓,凤眸明亮,目光懒散而慵倦,鼻梁与下颌构成的完美角度使他看上去精致而疏离,唯有唇畔一抹习惯性的微笑叫人恍然觉出些生气。他见杜暖,舒眉,颔首,微笑,整个人在灰蒙蒙的天气中融成一副清雅水墨。
“杜观主,‘许久’不见?”这一问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调,薛如忱负手上前,看那姿态仿佛是早已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她的。
“亲王殿下别来无恙---”杜暖下意识后退一步,赔笑着,前几日瞧着病恹恹的脸色今日可是神采奕奕,只是那令人琢磨不清的笑意依旧叫她心底发颤。
“甚好。”薛如忱缓步上前:“王上公务繁忙,一早将你我召来却并未腾出时间,不如请杜观主陪本王四处转转?”他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啊,灰蒙蒙的阴天似乎也变得明媚起来了呢。
某人内心中的色胆与鼠胆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几天之前,她不仅偷听了薛如忱的秘密,还胆大包天地在人家的脸上化了王八红云。
所谓深潭无波,薛如忱这看上去风平浪静甚至春意和煦的表面下,不知道翻滚着什么暗流,而她好巧不巧,明知故犯地惹了这个城府颇深的主儿,此时居然还在馋他的身子。
不不不还是想一些别的吧。
比如说菌子,菌子的细株带着黏黏的毒汁,张牙舞爪地绽开妖冶的伞。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某人强迫自己把面前的清雅美男想象成一株漂亮的毒蘑菇。
毒蘑菇是不能靠近的。
于是杜暖迅速摆正心态:今日,不宜,花痴。
“不必了不必了,王上素来不喜他人在府中随意走动。”杜暖对着毒蘑菇道,心中碎碎念:是谁给薛如忱这么大的勇气,竟想在国公府中乱逛。
“是王上不喜,还是观主有意回避本王?”熟悉的苦涩味道飘了过来,薛如忱靠得更近了,几乎是一瞬之间就站在了她的身边,杜暖皱了皱鼻子,抬头盯着薛如忱,心里想着的却与这张脸的美艳毫无关系。
前几日是瞧着有些病恹恹的脸儿今日可是神采奕奕,身上苦涩的味道却只增不减,他受过伤却好得很快,想必是用了什么药的缘故。
可这帝京城里,究竟是什么人敢伤定远亲王呢?杜暖并不敢流露出自己的好奇,因此局促一笑,挪开脚步整襟站好。
“观主这么谨慎,可是心中有什么不敢问出的疑惑?”薛如忱的鼻息在耳畔扫过,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是祸躲不过,这家伙早晚要把那天的账统统算清,杜暖呼吸一滞,咬了咬舌尖。
“哪里有什么疑惑呢,我这记性向来不好,殿下要是替我想到了什么应该疑惑却没问的事情,也提醒提醒?”她摆出一副天真无害的笑脸,。
“记不得最好。”好一招四两拨千斤,他不提,她就一口咬住不记得,真是个好法子。薛如忱恨恨地想着,正待再问些什么,大正堂紧闭的门打开了。
“二位大人久等,”风眠的脸上挂着春风般的招牌笑:“王上有请---”
薛如忱及时止住了话头,冷淡厌弃地向杜暖一瞥,后者松了口气,两人踏过了大正堂的门。
而不远处的石亭中,有一个人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石亭旁的怪松给墨染赭色的毛斗篷提供了自然而完美的隐藏环境。
虽听不清对话,但也足够将刚刚二人所有的动作看在眼里。杜暖和薛如忱一前一后进了大正堂的门,裹在斗篷中的苍华才终于扯下了他的兜帽。
脑后黯淡的刺青因情绪的变化变得血红,如同毒草的藤蔓伸展枝条,青灰的脸也因愤怒而潮红;五官扭曲了,鹰钩鼻旁原本平整的皮肉裂开,露出深深的疤痕,新鲜的血肉泛着淡粉的光。
蠢货。他哑声怒骂,一面用枯瘦的长指遮住伤口,死盯着薛如忱和杜暖被风眠关门的身影遮住。
而就在风眠关上大门的一瞬,薛如忱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既然要监视,那本王就让你得到最坏的结果。
大正堂中的气氛罕见地轻松,除了杜暖和薛如忱之外,另有一高壮大汉正与完颜朔青交谈着什么,见二人进屋无动于衷,想必是地位颇高。
杜暖落座,远远地打量着那人。且不说那柔缎劲装拿金线绣制的图腾,上好鹿皮长裤剪裁精细,长马靴靴边镀金,也不提这人眉浓眼深,须发茂密浑身桀骜之气,光是那隔着几尺都能闻到的烟叶味子儿,八成可以判断出,这位是青远得某位领主了。
“祁阿诺,青远西北三郡大领主。”完颜朔青随意介绍道,祁阿诺也不起身,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靠回自己的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暖,一双眼睛鹰一般锐利,叫人浑身不舒坦。
“寒冥观杜暖见过祁领主---”杜暖无法,万般不情愿地起身行礼。完颜朔青从前最看重礼仪之事,祁阿诺在国公府表现得这样傲慢,他居然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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