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小王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见楚焱这样说,梁文景便顺水推舟道:“小王认为,这闪电骑兵确实要借的,不过不是借来打仗。”
“借骑兵,却不用骑兵打仗?”楚焱觉得新奇:“此话怎讲?”
“大岳统领这七州十九郡,国土辽阔,边疆也更为绵远悠长,”梁文景望向茶室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沉思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如今大岳建立朝政已经三年有余,边境倒也安稳,不如劝解圣上,先行练兵,以强军之策为上上策。”
“景亲王的意思是,将闪电骑兵借给我大岳,以此为模板帮助大岳建立自己的闪电骑兵队?”楚焱眼睛一亮,仿佛有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了他满是疤痕的脸。
“小王正是此意!”梁文景一双温和的眼睛里满含着笑意:“不过,这是小王的一己愚见罢了,不知道圣上会如何评判---”
“圣上或许会疑虑:东郦国又如何肯将闪电骑兵的训练方式尽数交给大岳。”楚焱也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
“圣上身为七州十九郡的领主,自然会对东郦国有所怀疑,不过,若是圣上愿意尝试用东郦国训练闪电骑兵的方式来操练组建自己的骑兵队,小王十分乐意留在帝京,亲自监督闪电骑兵进行操练---”梁文景单手抚住胸口:
“大岳的骑兵队所要面对的敌人必定与东郦要面对的不同,东郦只要抵御南部的蛮芜人和西北的大漠三族便可。大岳则不同。”他接着说道:“大岳北有朔连、西有楼兰,此两地虽说暂时是归顺于朝廷,可是从古观今,至少朔连国是在一直觊觎着七州十九郡丰富的物产和宜人的居住环境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表露过试图吞并中原的野心。
“南部的西邑和苗山楚地一带依旧是动乱不安,据小王所知,小王的先父在时,就经历过多次蛊王与西邑侯勾结造成的战乱。不仅如此,蛮芜王的魔爪也常常伸过边境,骚扰百姓。更不用说那些与东海隔海相望的倭寇海国了---”梁文景滔滔不绝地说着,将大岳近年的内忧、外患说的明明白白。
“景亲王对大岳周围的状况倒是了解的十分清楚---”楚焱原本以为这一群新来的亲王使臣不过是花拳绣腿,空有一副好皮囊好身份罢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对政事如此上心的人,实在是有一些出乎意料。
“东郦女王早年间在帝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小王受了姐姐的感染,自然也愿意多了解一些这片广阔疆土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事。”梁文景微微低下头,谦逊地说道:“大岳建朝以后,家姐十分敬佩圣上的作为和风范,在宫中也常常敦促大臣多了解大岳的先进技术,学习大岳功臣的风范,为国家效力,并且事事以明君的身份严格地约束自己的行为,努力地向圣上看齐。”
“景亲王,在下无知,敢问东郦国的女王是在什么年代来的帝京?”楚焱从前很少听说东郦国的这位女王,于是便有些好奇,随口一问。
“小王年幼的时候,家姐便被先父王送到了帝京,或许当时还是南魏的纪元——”梁文景清秀的脸上微微露出些为难的样子。在大岳的铁甲卫将首面前提起从前的南魏,实在是不成体统,若是引起了什么误会,实在得不偿失。
“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楚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梁文景的为难:“如今南魏早已被灭,东郦女王又崇尚大岳风骨和文化,想必圣上知道了也是不会怪罪的。”
“多谢将首理解——”梁文景颔首道谢:“家姐自当时还是南魏的帝京回来之后,便闭口不谈这七州十九郡的事情,登基之后便赶上了大岳开国,对大岳只有效仿和尊敬,绝无二心——”
“原来如此,”楚焱点头笑道:“原来东郦女王陛下也是爱才好学之人,东郦国必将在女王的带领下,奔向兴旺发达之路---”
“不敢不敢,东郦不过是边陲小国罢了,不敢谈什么国力强盛,只求一个国家兴旺,人民和乐罢了---”梁文景谦逊道,伸手为楚焱倒满了茶,白瓷墨竹的茶盏上,有水汽氤氲而上。
“亲王实在是过于谦逊了---”楚焱赶紧让道:“东郦和大岳向来是友好的邻国,东郦国家稳定,人民和乐,大岳自然也少了一些忧心的国事。”他急急忙忙地与梁文景饮下这盏茶,又为对方重新倒满清茶。
“这一杯茶,在下楚焱敬与亲王---”楚焱诚恳地端起茶盏:“亲王是这样一个才学兼有的人才,楚焱之前实在是有眼无珠了---”
“楚将首多年驰骋沙场,战功赫赫,自然是不会太把小王这样的边国家臣放在眼里,”梁文景敬道:“小王若是不拿出些真才实学的见解,又如何能为东郦谋发展,为大岳创造福祉---”
“这一杯茶,便是愿这国泰民安、山河永在---”
这借兵练兵的话题在楚焱和梁文景之间进行的倒是顺畅,可是在大岳皇帝哪里却碰了个钉子。
“楚将首和景亲王的这一番对话,实在让朕以为,你们二人不像是初次见面,倒像结识多年的挚交好友---”几日后的明晖轩内,陈永瑞听过楚焱的叙述之后,冷冷地回应道。
“圣上,臣以为,东郦景亲王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楚焱被皇帝泼了冷水,却依旧面不改色:“微臣之前也对圣上的这般决策心存疑惑,只不过听了景亲王叙述,内心的迷惑便明朗了许多---”
“楚将首也觉得朕的决策并不妥当?”陈永瑞冷笑道:“西邑自南魏时期便内外勾结时常祸乱,我朝开国以来更是大乱未有,小乱不断。匪盗猖獗,土地荒芜又无人耕种,人民民不聊生,还要时常提心吊胆地为了西南苗山楚地的蛊师而不安,”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脸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你要朕去相信一个别国的亲王,替朕花费大量的时间操练士兵?”陈永瑞的声音隐含着怒气,只不过还没有爆发罢了
“圣上息怒---”楚焱沉着地应道:“微臣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是全然为国家大计着想---”
“楚将首刚刚还说,楚将首是在向朕复述景亲王的建议,现在又说是自己的想法了---”陈永瑞冷冷地打断了他:“那梁文景不过是个刚刚从女王的庇护下钻出来的毛孩子,一言一行或许都是女王亲自下的指令。”
“你要朕去相信一个别国的亲王,替朕花费大量的时间操练士兵?”陈永瑞的声音隐含着怒气,只不过还没有爆发罢了。
“圣上息怒---”楚焱沉着地应道:“微臣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是全然为国家大计着想---”
“刚刚还是向朕复述景亲王的建议,现在又是自己的想法了---”陈永瑞冷冷地打断了他,
楚焱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顾着和梁文景畅谈那些有关操练骑兵、守护家国的愿望,竟然忘记了他本来的身份,之前说起他的姐姐,东郦女王的时候,梁文景也是有些支支吾吾地回避,想来或许并不是因为女王的身份尊贵不便透露实情,而是因为担心说出了什么不应该说的,遭受怀疑,才有意回避的。
楚焱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容貌清秀,甚至眉眼间还带着一些孩子气的梁文景会是这样心机深重的人,他跪下身,向面色愠怒的皇帝道:
“圣上息怒,一同操练骑兵这件事情确实是微臣考虑不周到了,”楚焱道:“不过借用东郦国闪电骑兵的事情已经成功,只等着圣上手书一封给东郦国女王即可。”
“知错便好---”听见这话,陈永瑞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不过微臣还有一事相求---”楚焱见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便打着胆子说道:“既然圣上对东郦国的忠心有所怀疑,可否将景亲王留在帝京,一来可以帮助闪电骑兵在作战的时候更好的配合,而来可以检验东郦女王对我朝的忠诚---”
“这是景亲王的意思?”陈永瑞抬了抬眼皮,望着叩首于阶下的楚焱。
“是微臣的一个想法,还没有知会景亲王---”楚焱也不算是撒谎,毕竟梁文景之前也只是表达自己愿意留在帝京罢了,没有请求他申请圣旨。
“这样也好,”陈永瑞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我朝将领对东郦的闪电骑兵自然是不熟悉,能有一个东郦国的人帮忙教导,也是极好的。不过---”他话音一转,深邃的眼睛里有多了些怀疑:“楚将首可愿意为他担保?”
“微臣一无亲故,二无田产,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项上这颗人头---”楚焱抬起头,表情严肃:“楚焱选择效忠于圣上那一日起,便已经决定好将一条命都献给圣上了,圣上要微臣担保,微臣便愿意用这颗人头担保---”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又深深地一叩首。
“楚将首的话,朕自然是相信的---”陈永瑞缓缓开口道:“朕午后便修书一封,你带给景亲王,叫他让身边人去向女王复命---”
“微臣遵旨---”楚焱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从明晖轩出来,楚焱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即便自己之前和景亲王不谋而合的设想并没有得到圣上的许可,但是他成功地把景亲王留在了帝京,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景亲王虽然年轻,但是却对军事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且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身边的铁甲卫将首而心有抵触,而是敢想敢说,大胆建议,这才是更难得的。
楚焱心想,要是能想一个什么方法把他送进稷宫进修,留在帝京为圣上效力,那才是最好的。
这一想便是搁置了好久。
秋意渐浓,秋风萧萧瑟瑟,寒冥观后院里的几棵柳树由绿转黄,最后终于抵不过北下的凛凛寒风,扑簌簌地落下叶子。
大概快要入冬了。
依旧被圣旨压在寒冥观的越子舒望着秋风渐渐地卷走院子里边所有的生气,心如止水。
陈七爷把初易安领走已经两个多月了,不仅不允许他去稷宫见一见,还不许小若儿给带个话出来,六岁大的孩子就这样子被迫和自己熟悉的人隔开。
越子舒搓着手里的花生米,叫鹤楚温了一壶酒。大早上喝酒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一边这样责怪着自己的堕落行为,一边又肆无忌惮地抓了了一把花生米。
那个陈七确实成功地用初易安把自己成功地拴在了帝京城里头,说好了中秋节过后皇帝就会传旨叫自己入宫,现下可好。越子舒不仅仅在担心初易安在稷宫里头的生活环境,更是担心她的头发。
按照五年来的习惯,初易安每年生日那天都要乖乖地随着自己做一天的法事,再喝下七八付符灰水和草药汁,这样才能保证接下来的一年里,她左鬓的那一缕扎眼的白发老老实实地变成黑色,如今距离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真叫人有些焦心。
越子舒喝了酒,又日夜颠倒一般睡了过去,窗外吹过一阵西北风,落叶在地上滑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有一说一,再萧瑟的冷秋,有熊孩子的地方也是乌烟瘴气的热闹。
稷宫肃院大学堂里头,站在正中央的助教莫先生已经压不住自己的堂子了,正无奈地看着两边的学生吵得不可开交,时不时还要躲一下这边丢过去的笔筒和那边丢过来的砚台。
“就算你爹是内阁大学士,千字文都背不下来,你也不配坐在我们这边---”这会儿说话的是左丞相欧阳允明的掌上明珠,欧阳明月。小丫头身子还没有莫先生的讲桌高,声音倒是很亮,一颗脑袋上的头发有些稀疏,微微泛黄,和其他学子一样在头顶梳了一个发髻。
“你爹不过就是那个左丞相,天下人人都知道大岳只有一个右丞相孟相,你爹官儿再高,也不过是个虚衔罢了——”对面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反唇相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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