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啊,上一次杜暖看见他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时,可有人被关进了执法堂跪了三天三夜呢。
当然,那个人就是她杜暖本人。
想到执法堂潮湿昏暗的小黑屋和隔壁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杜暖忍不住产生了怜悯之情,薛如忱虽然可恶,但是就因为这被关进执法堂,不值得不值得。
没准完颜朔青有意多加惩罚,还要将那一套bian/taig/ju轮番上阵……
好惨,她已经开始替身边神俊潇洒气定神闲的男人挑选诵读的经文了。杜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叫你来本王府上就开始叹气?”小银箭弹出,偏离原有目标,啪地扎在倒霉蛋儿杜暖身上。
“小的见王上气色不佳,忍不住悲伤叹气---”杜暖腿一哆嗦,没叹完的半口气断在喉咙里,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薛如忱面对着自己的这一半脸上,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倒霉蛋儿心中骂骂咧咧,希望薛如忱迅速住进执法堂并被抽筋去骨。
“油嘴滑舌倒是有能耐,嘱咐你的事情倒是一件做不好。”完颜朔青冷哼道。
“不愧是王上的义妹,够伶俐。”祁阿诺看着杜暖一脸谄媚的狗腿样子,放声大笑道:“这位是?”他话音一转,似乎是刚刚瞧见薛如忱一般。
薛如忱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以一种极其优雅而不羁的姿态扫了祁阿诺一眼。
“杜观主向来口齿伶俐,舌灿莲花叫人钦佩---”他淡淡一笑,眼似冰块一般冷,置祁阿诺挑衅般的招呼不理,反手将惊险躲过摄政王的杜暖再次推了出来。
这是人吗,薛如忱做的是人该做的事儿吗?被拿出来挡枪的杜暖恨不得原地消失,一招遁隐术窜出门去。
“这位是定远亲王薛如忱,统西岭,定南疆。”完颜朔青简短而不情愿地介绍道,“定南疆”那三字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不为过。
“承王上、圣上赏识了。”薛如忱颔首示意,半披在肩上的外衣落下,夜蓝锦袍背后的星辰刺绣,无光而自生光辉。
果然还是那一套衣裳。
啊,堂堂定远亲王,统西岭定南疆的大将军,难不成只有这一套可以穿出来见人?
“看来亲王与杜观主甚是心有灵犀啊---”就在杜暖疯狂后缩试图避开他人目光的时候,祁阿诺看着她的窘相若有所思道。
“太、太巧了……”杜暖堆出来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只是本观昨夜观星,算出今日必有贵客,所以才穿了深色的衣服略显尊重---”
“原来是这样的缘故,看来观主对占星卜卦很是在行啊。”祁阿诺将两条长腿交搭在一起,杜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腿上的肌肉在薄软的皮裤下放松。
“本王才疏,并无占星卜卦的能耐,不过是今早起时见天气阴沉,似有雨意,这才穿了这身衣裳---”薛如忱故作疑惑道:“只是昨夜云重,观主在哪里见了璀璨星辰,也叫本王去见识见识---”
垮掉,垮掉。杜暖觉得薛如忱就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
祁阿诺笑得一口好茶喷了出去。
完颜朔青看着并排坐着的,衣着相似的两个人,听着杜暖心口不一且被戳穿的胡扯,终于---
“杜暖,去执法堂领罚,开宴前不准出来。”
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请人吃饭还要人先去蹲个堂子。
于是杜暖在执法堂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三个时辰,被面无表情的风凛拎回大正堂的时候,赴宴的人差不多来齐了。
完颜朔青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众人便随意地在堂中喝茶交谈。
“各位大人,开宴了---”堂后的宽大的屏风缓缓向两边移动,风眠恭恭敬敬地站在隔断处装点考究的博古架旁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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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朔青素来不喜排场,国公府的宴会厅便被设在了前堂后院间的熙园大厅中,大厅四面拉了软缎遮风帘,众人自找座位,比宫宴上随意得多。
不愧是国公府的排面,杜暖溜到了离主位不远的角落就坐,刚刚好能看见宴会厅的全貌。来的人不少,除开请柬上提到的东郦国主,青远护城主等人,也有朝廷的几位要臣,祁阿诺昨夜抵京,先前并未知会众人,此时出现在宴会上,难免叫人议论纷纷。
但完颜晟没来。杜暖蹙眉,仿佛是印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她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甩开这些烦恼的想法。
祁阿诺第一次来帝京,也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在青远也是个横行霸道的领主,而京中的规矩与青远不同,一举一动都可能遭人闲话。虽仗着与完颜朔青相熟,但也不免有些局促。此时与众人聚在一起,觉着十分不自在。
杜暖只烦恼了那么一会儿,立刻恢复了自己没心没肺的状态。角落里少有侍者照顾,正叫她乐得清闲。宾客们忙着社交,土富巴结权贵,位卑者向得势人谄媚,身份相当的人言语间明枪暗箭你来我往。
这样热闹的景象对于杜暖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戏---不看白不看。于是人高马大的祁阿诺尴尬地杵在盯着他窃窃私语、是不是上来虚情假意问候的众人见环顾四周时,目光正扫过和云淡风轻喝茶看戏的杜暖。
祁阿诺迅速将那安闲一隅当做避风港,在杜暖做出反应之前,大步走了过去。
第一百章你不要过来啊
“杜观主刚刚跪了许久,膝盖还受得了?”这声如洪钟的一句招呼裂开了半屋子交谈正欢的人,杜暖错愕,端到嘴边的茶盏“啪”地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短暂而尴尬的沉默过后,众人将“摄政王又叫杜暖罚跪去了”这个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藏在心底,写在今晚回家讲给老婆孩子的笑话清单上,又恢复了谄媚巴结明争暗斗的氛围中。
侍者默默上前换好了新茶,杜暖逃跑不及,被一堵墙似的祁阿诺拦在墙角,被迫承担起为国公府贵客逗趣解闷的工作,于是某人在心里咒骂完颜朔青一千次的同时,飞快整理好了自己错愕失控的表情。
“我谢谢您关心---”杜暖笑眯眯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心里对完颜朔青的咒骂变成用意念扎小人。
“应该关心的,本是我多嘴。”祁阿诺点点头,习惯性摆开长腿交叉的坐姿,却险些将细巧的桌子踢翻。
……行吧
聊了不过五句,杜暖就将这祁阿诺的底细摸清了。
大齐东方有青远七郡,赫连氏两郡,祁氏独领三郡,另有两个没落氏族各占一郡。各氏族分开治理,由护城主赫连耀总领。
祁阿诺的父亲与这位护城主关系连襟,而赫连与完颜氏又有悠久的亲缘关系,因此,祁阿诺也算是与完颜朔青沾亲带故了。
作为被完颜朔青看着长大的孩子,祁阿诺与完颜朔青血缘虽浅,关系却比喻完颜晟更加亲近。如今的祁阿诺还未到加冠之年,却也是独当一面,替父应酬的少领主了,此次进京,完颜朔青自然会多加照拂。
照拂归照拂,完颜朔青整日忙于政事,就连今日宴客也只是在前厅点了一卯便匆匆离去,而祁阿诺才到帝京,什么也不熟悉,又很好面子,不肯露怯,因此才有早先那副不羁的傲慢之态。
啊,别问杜暖是怎么知道的,就凭她如今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三言两语就能把话套个明明白白的孩子,拿捏起来要是再有难度,她早就不知要多生出来几个脑袋给完颜朔青砍了。
于是杜暖拿出哄小狗的那一套,将祁阿诺初来乍到并不舒顺的毛刺捋得整整齐齐,祁阿诺在路上奔波了两天,又在大正堂里装了半天不好惹的高傲之鹰,肚子早就饿了。
因此杜暖便吩咐着侍者提前端上些点心,两人有说有笑,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听着那边大臣亲信们你来我往,没多久就混熟了。
只是有一点不自在,不管杜暖怎么挪椅子,总是感觉左边耳朵后边热热的,就好像有谁在那边监视着她。
于是杜暖愤怒回头。
于是杜暖看见某个害自己跪了半日的凤眸男人,正隔着小半圈桌席一众大臣正向她微笑示意。
薛如忱坐在正座左首,他倒是不避讳,真真是秉承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观念,越是知道摄政王忌惮自己的实力,越要迎难而上挑战一下完颜朔青的耐心,连推辞都免了,自顾自坐了贵宾之位。
在他座位旁交谈的人倒也不少,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搭话,众人有意无意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声的屏障。偶尔撞上了目光,也只敢局促地行礼,连个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都说不全就远远退开了。
好家伙,还真是个叫人退避三尺的主儿呢。杜暖不管这些,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呸地吐掉嘴里的茶。
就着那个男人没安好心的笑脸尝过的茶,难喝!
与薛如忱席前“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念安的身边,梁念安是皇帝的贵客,四周巴结搭话的人里外里围了三层,他一个人应付得游刃有余。那谦和温雅的姿态,很难叫人将他与那天与薛如忱在栖霞阁红脸争吵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说起来,栖霞阁的花魁乔莺儿还很是属意于这位玉面公子呢。杜暖想到这段由女主角亲自登门表述的一段暗情,又是惋惜又是觉得有趣,忍不住摇头。
梁念安可不像会在花楼挑娘子的人。好歹人家也是东郦国的国主,来了趟帝京,别的没落着,先从花楼里选了个姑娘带走,传出去岂不是要闹笑话。
不像会在花楼挑娘子的人……嘶,杜暖抻着脖子远远地打量着众星捧月般被围住的梁念安,心里的古怪念头蠢蠢欲动:怎么觉着,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挑娘子的人。
更像是,更像是会给别人做娘子的那种???
不不不不不,危险的念头一出现就该迅速被消灭,杜暖扭过头不再好奇,却对梁念安皙白的脸颊和纤瘦挺拔的身材产生了更深的疑惑。
侍者来添茶了,杜暖心不在焉地伸手举杯去接,一不小心打碎了今日第二只茶盏,吓了一跳不说,还被一旁的祁阿诺笑话个够。
“我说杜暖,你这一会儿打碎几个杯子了,怪不得总是挨罚---”祁阿诺嘲笑道。
得,聊熟了之后也不叫观主了,现在是连名带姓地叫,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该称兄道弟了,杜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又忍不住飘向梁念安那边。
“看什么呢?”祁阿诺大大咧咧道,一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就是东郦国主吧,清清秀秀长得比我们青远的小姑娘还文弱---不会是个女孩儿吧,也没听说啊?”
嘶,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祸从口出啊,杜暖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要堵他的嘴---尽管他刚刚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你堵我做什么?”祁阿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向后一靠,尝起侍者新端来的果仁糕:“帝京的糕点还不错,我在帝京要住半月,每天都要吃几份才好---刚才那份酥酪就不必了,牛乳不及我家牧场的一半新鲜,吃多了要闹肚子。”
唉,什么高傲之鹰,什么不好惹的北方大汉,不过是个话痨且嘴馋的屁孩子罢了。杜暖心情极其复杂,抢过一块糕点丢进嘴里,又扶额长叹。
她开始在心中默算完颜朔青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宴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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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在各位大臣因忙于互相吹捧而将有限的精力耗尽之前,完颜朔青终于匆匆踏过熙园大门,细绒缎黑长袍带起一阵冷风,脸色阴沉仿佛裹挟怒气而来。
大厅中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就连正吵在兴头上的几个大臣也立刻噤声,像极了学堂里的小孩看见严厉的夫子那样,急急忙忙低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诸位久等。”完颜朔青坐上座位,拍了拍手,早已端着食盘候在外边的侍者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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