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漏跳一拍

　　“贺某不过是为了学生的品行着想罢了---”贺元真狡辩道。

　　“贺太学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了，稷宫学堂三百守则，第二条便是‘师上需得以理服人，不可体罚学生---’”华子衿认认真真地说，一旁的郑七忽然皱起了眉头，此时他和华子衿比先前挨得更近了一些，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华子衿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贫道如今谈论的是，太学影响了皇家的脸面，又与诽谤太子有什么关系？”华子衿轻飘飘地看着贺元真跳脚。

　　“你---”贺元真气得说不出话。

　　“七爷，华某就不和这位贺先生多做纠缠了，贺先生该断何罪事小，我徒儿冻坏的事大---”华子衿回头望着窗外，那个一根筋的傻孩子还平展着宣纸，一本正经地写着什么，可不像从前在寒冥观的时候，那会儿哪里见她这样认真。

　　“华道长请便---”郑七起身，将华子衿送出门。只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贺元真。

　　“抄了几遍了？”华子衿轻轻地走到华若凝的身后，探身看着她的成果。

　　“！师父回来了”华若凝吓了一跳，随后便十分欣喜地叫出来：“徒儿可以回寒冥观了嘛---”

　　“为师今日带你出去，从明天开始，为师便也来这稷宫陪着你了。”华子衿摸了摸华若凝乱糟糟的头发：“今晚便回观里住吧，明日再回来如何---”

　　“那贺元真要徒儿抄的千字文，是不是就不用再交了---”华若凝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又在转什么鬼主意。

　　“不交了不交了---”华子衿的脸上十分罕见地露出慈爱的表情。

　　“诶---你之前在写的这是什么？”郑七本来没忍心打扰这温馨的师徒重逢，出于好奇地翻了翻华若凝压在青石板上的一叠宣纸。

　　“不许看不许看---”华若凝一下子从她师父的手底下窜出来，捂住了自己的纸夹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晚了，郑七比她手快，早就抽出来一张举起来看了。

　　“快还给我！！！”华若凝够不着纸，就垫着脚尖蹦跶，然后一把扯住了郑七的腰带---小矮子唯一够得到的地方。

　　“诶诶诶若儿不得无礼---”华子衿赶紧把她扯开，自己却也探过脑袋去看郑七手里举起来的纸：

　　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还成，字虽然歪歪扭扭，但至少看得出来是个字。

　　日月○○，辰宿列张。嗐，不会写的用圈圈就算了，辰字还写错了。

　　寒来暑往，贺元真藏。

　　闰馀成岁，螃蟹没黄。

　　云腾致雨，肘子真香。

　　金生丽水，想喝鱼汤。

　　剑豪巨阙，红柿落霜。

　　果珍李柰，不爱吃姜。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西还没看完，华子衿和郑七就已经笑得腰快直不起来了。

　　“不许笑不许笑！！！”华若凝努力跳起来，一把抢过郑七手里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狠狠地踩了郑七一脚。

　　“谁教你这么写的？”华子衿强忍着笑意，努力崩住脸问道。

　　“嗐，反正压上韵脚就行了---”华若凝鼓起嘴巴翻了翻眼睛：“三百遍呢，干巴巴地抄多没趣。”

　　“华道长可真是收了个机灵徒弟---”郑七也忍俊不禁，他本来以为华若凝不过是个喜欢捣蛋的小屁孩罢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几分歪才。

　　“不许你笑！”华若凝凶巴巴地盯着郑七，眼神还有几分防备。

　　“你师父能笑，怎么我就不能笑？”郑七伸手在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就是你把我送进这个破地方，害得我来抄书---”华若凝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今天要不是我你还非得认认真真抄完那三百遍千字文不成---”郑七好气又好笑，这小屁崽子气性倒是不小，就这还记仇呢。

　　仇记得清楚，好吃的和烟花倒是算白给她了。郑七想起那天的烟花就想再弹她个脑瓜崩。

　　就在华若凝想要反驳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侧泛起一丝丝凉意，她刹住话头，扭头望着自己的师父。华子衿脸色煞白，连嘴唇也似乎没了血色，眼圈突然暗了一圈。

　　“华道长可是身体不适？”郑七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关切地问道。

　　“无妨，深秋天寒，风吹多了罢了。”华子衿仿佛恍惚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无措。

　　“师父的手好冷---”华若凝皱起小小的眉头，伸手握住师父的手。

　　一股暖流从手心华若凝握着的地方一路涌了上来，热热地流遍全身，华子衿打了个哆嗦，顿时缓过神来。

　　“无妨无妨，天色要晚了，七爷先前说的面圣一事，不如就暂且搁置一下，华某若是要来着稷宫做太学，必是要先交代好寒冥观的一应事宜，这才好心无杂念地在此传道解惑---”华子衿满怀歉意地说。

　　“华道长身子不适就尽快歇息，面圣一事暂且不急，这圣旨就先由郑某代请便好---”郑七虽然又生出几分疑惑，但是华子衿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好再为难什么，况且，刚刚的华子衿确实反映十分不正常。

　　也罢，反正人家已经应下来了差事，想必也不是为了食言而要耍什么花招。

　　“多谢七爷，华某明日一定准时到这稷宫熟悉事务，还请七爷费心引荐了---”华子衿的脸色依旧苍白难看得很。

　　回了寒冥观，华子衿便想化了的雪人一般倒在了门前，邓楚等人见师父这般，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扶住，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触了火一般退开。

　　不对，不是触了火，该是触了冰。

　　华子衿浑身冷得仿佛寒武洞里冻着的千年玄冰，而且，刚刚邓楚碰到他的手臂的那一刻，感觉自己体内的热气好像也被师父吸走了一样，连手指都麻木了。

　　华子衿虚弱地挥着手，示意其他的徒弟们不要靠近，只是努力撑起身子，扶着身材矮小的华若凝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密室。

　　“去请三师爷---”这是华子衿在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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