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兰因
两人回了府,立马就换掉了那套除了体面就一无是处的礼服。
江玖坐在李兰庭对面,翘着个二郎腿,看起来十分惬意:
“你怎么没让许青跟着我们?”
“许青身手再好,宫里也不是没有熟悉他的,多多少少有点危险。于是我就让他去刑狱拿供词去了。”
江玖吃了一块桌上的糕点:
“他们会给我们完整的供词吗?”
李兰庭望着窗外的凤凰木:
“不知道,要看太后还认不认我和皇兄这两个儿子。”
“刑狱是太后手下的?那这件事太后现在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没有太后的指令,这件事怎么会捅到皇兄面前?”
“你是说,陛下宫中守卫,都是太后——”
“嘘——你还小,童言无忌。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只是太后娘娘太关心皇兄安慰罢了,这么多年来太后只有皇兄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多多关心也是人之常情。”
江玖看见了门外一道隐藏在花草里的紫色衣袖。
李大保敲了敲房门:
“王爷,宫中传话,说是太后娘娘炖了燕窝鱼翅鹌鹑汤。差人送了点来,老奴看还热着,可要端来?”
“难为娘娘一番好意。告诉送汤的人,让他替我谢谢娘娘。”
“是,那这汤?”
“端进来吧。”
李大保端着汤走到李兰庭跟前:
“王爷,试过了,没毒。”
李兰庭玩味地笑了笑:
“你们这群奴才怎么这么不上心?我自小在娘娘身边长大,娘娘视我如同亲子。怎么可能下毒害我?”
李大保低下头,皱着眉:
“是是是。是老奴不懂事!”
放下汤,狠狠地扇了自己一把掌。
江玖抬起眼瞧了眼门外,刚才那里站着的人不见了。
“他当真这么说?”
程薇霜皱起眉,一脸诧异地放下手中的花。
“是,奴婢亲耳听见。”
兰因俯首站在程薇霜下首,恭恭敬敬地说:
“自王爷回阆都来便日日到陛下跟前操劳,又为娘娘送了不少遂州特产。想来王爷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娘娘与王爷母子情深,娘娘做的一切王爷都看在眼里。王爷怎么可能不尊敬娘娘呢?或许只是近日太忙,没有时间来看娘娘罢了。今日陛下又让王爷去监督程少府的案子,早出晚归的,饭也吃不好。还望娘娘多多关照呢。”
程薇霜眯起眼,看着下首的兰因:
“这御花园春色正好。你就陪哀家走走,说说体己话。”
“是。”
程薇霜虽然贵为一国太后,但由于背后家族的势力,终究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李勉修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可能不疼?只是现在李勉修缠绵床榻,还有一病不起之态。程家等不了,他们必须选择一个新的大树。
“你待在老七身边很多年了?”
“回娘娘的话,自我六岁起就在王爷身边了。”
“六岁,那时老七也才十岁出点头。。。。。。真是很久以前了。”
“王爷一直待奴婢极好。”
“你为什么来找我?”
“王爷被外来的狐狸精迷了眼,受其挑拨不信任娘娘。王爷尚且年轻,奴婢怕王爷误入歧途,奴婢为了王爷好,所以不得已来打扰娘娘。希望娘娘做主。”
程薇霜拂过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狐狸精?我怎不曾听说老七身边有人?”
“回娘娘的,王爷称其为遂州收留的孤女,说是自己义妹。今日陛下还招进了宫,封其为安阳公主。可见她的本事,就连陛下都被她迷惑了。还望娘娘做主,惩治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胚子!”
程薇霜顿了顿,侧过头:
“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兰因微微抬起头,垂着眼。
“看着哀家。”
兰因看着眼前这个搅动前朝风云的女人。程薇霜已经有了些老态,但是精神还很好,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的光,犀利、果断,兰因有点后悔自己与虎谋皮。程薇霜是典型的丹凤眼,从某个角度看不论年龄,都可以品出几分妩媚。或许是上位久了,手上大权在握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杀伐果断的气势。
“倒还算端正,有几分姿色。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对老七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兰因跪下身:
“这是奴婢万万不敢想的!王爷是天上云、云间月、花上露、晨间霜,奴婢就是地上的泥,果子里的虫,野狗身上的跳蚤!怎么敢肖想王爷!”
太后亲切地把兰因扶起,慈爱的笑了:
“傻姑娘,怎么这么看低自己。那个人我知道,今日才封的安阳公主,禄五百石,邑七百家。你既然都如此说她,那么一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怎么能和你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知根知底的比呢?你放心,只要你做好你分内的事,哀家一定不会亏待你。”
兰因笑着答应:
“多谢娘娘!”
李大保把那碗价值千金,富贵逼人的汤喂给了屋里的盆栽。
“王爷,刑狱送了东西来。可要看看?”
李兰庭吃了片橘子:
“呈上来吧。”
江玖回想起方才李大保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儿都不带拖沓的:
“没想到你还挺上道。”
李大保笑着:
“姑娘这是什么话,老奴在王府好几年了,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能不明白王爷是怎么想的吗?咱们王爷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就算咱们搞不明白王爷要做什么,咱们也得全力配合不是?”
江玖和李兰庭听了都笑了,李兰庭笑着:
“别贫了,还不快去拿来。”
“要是误了你们王爷的事,有你好看!”
“诶,诶!”
江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兰因到底什么来头?”
“许青不都和你说了吗?就是那样,要是能找到江枫的独女,我也不会用她。”
“那要是她在背后刺你一刀,你当如何?”
“她?她还没这个胆量。不过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我到觉得该提防提防你。”
江玖挑起一边眉:
“为什么?”
这个表情对别人来说极具挑屑,但是在江玖身上反而将她那一身反骨和极其张扬艳丽的面容凸显得淋漓尽致。看起来十分鲜活。
“毕竟是我半路上捡到的小野猫,养不熟怎么办?”
“你不是要用我来钓你那十多年未见的皇兄吗?还能怎么办?供着呗。”
李兰庭笑了:
“总有人能治住你。”
江玖一脸无所谓:
“等着瞧。”
江玖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没多久李大保就拿着东西进来了。
江玖看着眼前这几张纸,皱着眉:
“难不成,程仁康这玩意儿生平还写不够一张纸吗?就这么几张,刑狱干什么吃的?!”
李兰庭拿起一张,看了半响:
“刑狱都是些老奸巨猾的东西,沈复都在提防着我们别说太后。就算她再怎么在我身边安插暗线、探子,都不会查出什么。”
“这么自信?”
“程仁康在五日前曾和西凤阁的说书先生起了争执?那日你也去了,此话是真?”
“争执?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程仁康见人家长得清秀,就起了歹心,但是阆都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人家不愿。就在那里一直胶着,要不是许青,估计这说书先生那天起就不在西凤阁了。”
李兰庭眯起眼:
“可是,自那以后程仁康每天都去西凤阁捧场。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一副有匪君子的模样,三天后,那个说书先生就不见了。”
江玖看着手上的纸皱起眉:
“那个说书先生被程仁康请到庄子里,单独给自己说书。真的只是说书这么简单吗?看程仁康身上那痕迹,估计这几天都没歇下。”
“不止如此——”
许青从窗外翻身进来:
“而且,程仁康的贴身小厮说,这几日,程仁康都是在这个说书先生房里歇的。”
江玖扶起倒了的果盘:
“你去哪儿了?”
许青捡起掉在地上的橘子,擦干净灰,放回去:
“去调查那些大理寺和刑狱都不愿意说的东西。”
李兰庭:
“查到什么了?”
“那个说书先生,叫宋逸。江州人,自小跟着父母逃难,一路南下定居遂州和江州交界。读了点书,读书还算用功,中了举人。本来吧,会试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好巧不巧,就在会试前一个月,家里房子烧了。父母老了腿脚不便,没出来。办完丧事,会试早就过了。他就一个人南下蜀州,四处游学。平日里也就靠贩卖字画和给酒楼说书来赚点钱,前些天途径阆都,路上受了点风寒,就留在这里休息,治病。然后就被程仁康看见了。”
江玖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这个人和程仁康没有什么纠葛。”
许青搬了根凳子,坐在一旁: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重点是,那天宋逸提出要出门踏青,邀请程仁康一同前往。途中两人一起走进了一片树林,屏退了所有下人。程仁康途中衣衫不整的出来,让下人都回了府,只留下一匹马。然后,程仁康就失踪了。”
“那为什么程府的人到刑狱报案?”
“因为程仁康死亡那天夜半,程府小厮说程仁康让西凤阁的人去程府传话,让人送点钱去。程仁康的贴身小厮就从账房那里支了三十两银子送到西凤阁。但是并没有见到程仁康。”
李兰庭:
“西凤阁怎么说?”
“西凤阁的老板说,那天客人很多,一时记不清程仁康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程仁康没有让人去西凤阁后院叫人,身边像是带了人。但是据那天添茶的小二说,程仁康亥时还叫了酒。”
江玖拿过店小二的口供:
“程仁康的尸体是卯时发现的。那么亥时到卯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李兰庭:
“那这个宋逸呢?”
许青吃了一个橘子:
“宋逸一直和程仁康在一起,只不过那日闹得太晚,宋逸不打算回程府。程仁康本来也不打算回去,只是有人来报,说是家里账本出了问题。程仁康就急急忙忙地回去了。”
李兰庭眯起眼:
“家里的账本?”
江玖:
“家里的用得着这么担心?美人窝都不要了?一定是宫里的那种糊涂账。”
李兰庭:
“那这本让程仁康夜半不顾美人就回府的糊涂账,哪儿去了?”
许青:
“不见了。”
江玖:
“做的真干净。那太后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太后和程家在极力摆脱程仁康这个烂摊子。”
江玖翻了半天都没有翻到宋逸的口供:
“怎么没有那个宋逸的口供?”
李兰庭:
“你还记得这件案子为什么卯时发现却现在才报吗?”
“为了和刑狱挣而且——”
江玖的眼睛不由睁大了。
许青:
“而且有相关人员被害,这个人就是宋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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