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祠堂里的忏悔者
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十分的渗人。
傅衍之一把捂住袁洛诗的眼睛：“我在。”
“我没害怕。”袁洛诗拉下傅衍之的手，指着那跪在中间的人，“是铁铸的人像，怕是云家的仇人，才被人弄到这里一直跪着。”
西湖边上，奸臣秦桧夫妻不就一直跪着为岳飞赔罪么。
不过那是涉及到民族存亡的事情，秦桧不冤，可这云家宗祠……
袁洛诗的声音不大，可祠堂里安静的很，所以大家也都听清了她的话，云大海嗷嗷起来：“搞什么，弄这么个人来想要吓死人了！”
云岚并不理会他，她接过阿忠手里的香烛给云家先人上香，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起另外的香烛跪在了铜像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饶是黄不为也疑惑了：“阿岚，这……”
“这是云家第七代家主。”云岚语气平淡，“因他一人之故，害我云家千年不得安静，因此先祖死前留下遗言，将自己封在铜像里，生生世世跪在这宗祠里赎罪，直至云家获得救赎。”
她语气淡淡，骇人的事情从她嘴里出来好像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众人以为她的视线是在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可只有袁洛诗知道，她在看她。
袁洛诗也惊讶万分，云家第七代家主……就是她之前那个云家未婚夫的亲爹吧？
将自己尸身封在铜像中……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不知道是感慨千年的桑海沧田，还是不能承受这因自己而起的悲剧，大庆早已不复存在，可那个时候留下的旧债还在一波一波的袭来。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收债的人。
“师傅，不值得……”袁洛诗喃喃的想。
师傅常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有因必有果，师傅为她一人对云家、宋家下手可以说是狠辣了，这诸多的因又会造就什么样的果？
而她一直没寻到师傅丁点痕迹，是不是师傅……她不敢继续想了，只紧紧抓住傅衍之的胳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力量。
傅衍之眼中闪过诧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了袁洛诗的肩膀上，无声的给她安慰。
“你、你是说云家祖先的尸身在这里？”云大海哆嗦了一下，猛的后退了几步，也连忙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指，“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有这报应！”
“闭嘴！”顾钦一脚踹飞云大海，冷声道，“云大小姐也不必将先祖说的这么有担当，当初他因一己私利，和敌国勾结发动内乱，导致大庆朝陷入长达五十年的战乱，云家从忠君爱国的世家变成乱臣贼子，当时云家老太爷一头撞死在城门前，老夫人在云家大门口自缢，可这都没能让云毓林回头。”
云岚脸色大变，身体踉跄后退：“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云大小姐十分的清楚。”顾钦缓缓走过去，一直走到云毓林的铜像面前站定，满脸悲愤，“而这里面也不是他的尸骨，而是他庶母的。”
袁洛诗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以为会牵扯到她和医仙谷，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所以不能算是师傅的罪过？
袁洛诗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但是又皱眉。
她死的时候，大庆十分的繁华，所以她压根没想过自己曾经的国家会陷入战乱啊，而且是半个世纪之久。可顾钦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这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云家道貌岸然，背地里做的事情却见不得光，不满为人臣子，意图颠覆王朝造成黎民百姓死伤无数，后又企图蒙蔽后世，编造出这么一个铜像忏悔的故事，云家当真是做尽天下所有无耻的事情！活该断子绝孙！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云岚“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黄不为的怀里，黄不为双目猩红，怒斥：“顾钦，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一千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
说完他低头擦去云岚嘴角的血，温声道：“他故意的，你别动气，我这就带你回去。”
这次他没再喊袁洛诗施阵，黄不为自己钻研医术，虽然不擅长金针，可一个人还能不能活他看的出来。
云岚的身体，彻底垮掉了，再无一丝救治的可能了。
袁洛诗觉得很难过，她将脸埋在傅衍之胸口，手指攥着他的衣服，心里万千情绪混在一起。
“你、你是谁？”云岚看向一直冷眼看着他的顾钦，“你、你……”
顾钦冷声道：“云毓林死之前，云家已经败落，且声名狼藉，为了挽回这个名声，在他死之后就传出了铜像赎罪的事情，人嘛，对死去的人总会多一点宽容，尤其这个人死之前还愿意生生世世赎罪，云家也因此争得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宗祠安静无比，只能听到顾钦冰凉的声音回荡，他像是在一个高明的屠夫，一点点扒着云家先祖身上的遮羞衣。
“云家不愧是世家，后面也的确出了几个惊艳的人物，低调了二十年后，终于再次走入朝堂，这时皇帝都换了一茬，自然也不会翻之前的旧账了。”顾钦一字一顿，如泣如诉，“可是谁还记得被封在铜像里的女人？嗯？”
袁洛诗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和这女子什么关系？”
云岚倏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是……顾钦、顾钦，你姓顾！你是顾家的人！”
“瞧，云家的大小姐是知道顾家人的。”顾钦笑的肆意，“既然如此，就不要装糊涂了，这笔账拖欠的时间太久了，我等的不耐烦了，咱们清算一下吧。”
云岚推开扶着他的黄不为，挣扎着站起来扶住祠堂里的柱子站稳，接着走到顾钦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老人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中颤颤巍巍。
“阿岚！”
“大小姐！”
云岚厉声道：“都别过来！”
说完，她仰起脸看着顾钦：“要杀要剐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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