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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吃酒


丫鬟们进来点了蜡烛,  屋里讲话的几人慢慢都安静了,不尴不尬地坐着。温冀远在屋里看了一圈,笑道:“我还带了赔礼,  不敢叫夫人原谅,只算我自个赔罪的。”

        谢氏靠在玫瑰椅上笑了笑,看着手里的手炉不讲话,  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年纪小,  哪里至于叫你赔罪,可别讲这样的话……”

        温冀远相貌堂堂,肤色微黑,瞧着是个练家子,  闻言就不讲话了,反而看向赵时枢。

        谢氏不接他的话茬,赵时枢这时就派上用场了。

        赵时枢看着是个没脾气的人,心里叫苦,面上还是斯斯文文地打圆场。

        谢氏含含糊糊地点头,态度暧昧,不接这两人的话茬。明正谦在衙门里还不晓得是怎么状况呢,  谢氏摸不准拿什么态度对待,  便索性打起了太极。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谢氏几次端茶送客,态度渐渐也不委婉了,丫鬟们上了好几轮茶水,这几人像是看不懂,  愣是坐了个把时辰。

        眼见天黑了,  不留饭倒是他们家失礼了,  谢氏脸上还带着笑,  道:“府上难得热闹,一下都这个时辰了,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赵时枢还没讲话,温冀远便拱拱手,理所应当道:“那边叨扰了。”

        赵霜商同明娇在边上打得火热,也连连点头,道:“多些夫人招待了。”

        谢氏笑着点点头,没讲话,叫下人去备膳了,又低声让人去二门守着,大老爷差不多要下职了,只要一回来,就把速速人领到这来。

        谢氏算是明白了,多半是来见明正谦的,不然何至于死皮赖脸留到现下。

        明月安静地坐着,悄悄踮了一下脚,见丫鬟们开始规制桌椅了,便晓得怕是要陪着用膳了。两个郎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边上的明娇已经坐不住了,叫了对面的赵霜商,几人翻花绳起来,谢氏皮笑肉不笑,手里的炉子要捏坏了都。

        明月看得好笑,低头喝茶掩饰过去了。

        大舅舅过了差不多两刻钟便回来了,几人相见,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推辞几句,一行人就在花厅里用膳了。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在一旁侍奉,添酒添菜,把屋里的炉子点的火热,主人家笑着吃喝,面上都是热出来的红晕。

        明正谦面上看不出什么,还穿着官服呢,笑眯眯地讲话,温冀远像是奔着他来的,两人讲得都是些寻常话。

        明月慢吞吞地填饱自个的肚子,想着这几人是为什么来的。

        难不成还真是为了道歉,但是温冀远昨个的模样可一点也瞧不出歉意,明月还能感觉到他在隐晦地打量自己,不由有些恶寒,好在他很快移开了眼神。

        这顿饭吃到了戌时,待几人离开以后,一家子又坐在一齐讲了会话,这才各自离去。

        明正谦方才喝了些酒,这会回了院里,瘫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下人轻手轻脚地给他脱鞋,又在屋里点蜡烛,拨炭火。

        谢氏在梳妆台前卸头面,见他这个模样,心里嫌弃,卸了钗环,便起身没好气地拍他一下,道:“快去洗洗,这味道熏死人了。”

        明正谦打了个哈欠,顺了顺自个的胡子,叉着腰,摇摇晃晃地便去洗漱了。谢氏不等他,去了隔壁厢房里洗漱,夜里两人一齐吹灯上了榻。

        明正谦洗漱过后,倒是清醒了许多,帐子里昏暗着,他眯着眼睛想事情,一旁的谢氏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便听明正谦忽然道:“那温冀远,今个上门来,不会是来相看我们家的姑娘的吧……”

        谢氏一讲这个就不困了,连忙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讲是打京城来的表哥,我心想,非亲非故的,这就自称表亲了,多半就是来相看的,便叫了娇姐儿去屏风后边了……那温冀远,起先来我不晓得他是昨个撞门的,觉着他仪表堂堂,身份也拿得出手……这才叫了娇姐儿出来见人,谁晓得,他便讲了自个是昨个撞门的那个……”

        谢氏想着就觉着这人做事不过脑子,道:“忒没规矩了,他估摸着,为了旁的来的,总之不像是说亲,一眼也没瞧过咱们娇姐儿……”

        明正谦想了想,没讲这个,倒是忽然问起了明月,道:“月丫头这事,你预备怎么着?”

        谢氏这下彻底醒神了,她掀了被子,盘腿坐起来,瞪着明正谦道:“你这话讲得,好像我能做主一样。”

        明正谦枕着手哎呀一声,道:“这事都这样了,咱们这不是商量个章程出来吗?难不成就叫两个小辈自个来?月姐儿日后出嫁,你不送嫁?你不添妆?”

        谢氏就发愁这事呢,不由道:“但凡她能嫁出去,我自然是送嫁添妆样样不缺她的……但是,这事,它就不好成啊……怎么叫你这么一讲,仿佛已经板上钉钉了似的……”

        明正谦也坐起来,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就是门亲事吗,成就成,不成就拉到……再说了,你自个数数,自你来了苏州,多少年没回去了?二十几年了,你晓得京城如今是什么状况,你多少年没同你姐姐讲话了?叫我看来,兴许她就喜欢月姐儿呢!”

        明正谦看着她,“你今个同我细讲细讲,你是不是心里还膈应呢,这么多年了……”

        谢氏一下就炸了,道:“是是是,这话讲得,就你是好人了,你大方!你大气!当初我就该不嫁你,我哪里配嫁给你啊,我嫁给你,跟着你到苏州这穷乡僻壤!我到这里来享福来了!我这日子过得真舒坦啊!小姑子小姑子走得不体面,妯娌妯娌不管事,婆婆婆婆也不亲厚,整日拿白眼瞧我,生了儿女都不争气,我多想回京城去啊!我哪里敢膈应!”

        明正谦连忙去床头把灯点了,回头,果然就见谢氏哭上了。

        明正谦讪讪道:“你,你讲这么多,我就随口提一句嘛,不回去就不回去,你那口气若是还没散,再等十年不回去都行……”

        谢氏一挺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现下已经不是我散不散气可!祁哥儿娇姐儿,没一个能给我争脸的……我打小就不如我姐姐,你还让我回去,回去现眼吗!”

        谢氏咬牙小声道:“你真是黑心肝!”

        明正谦一只手背拍着手心,苦口婆心道:“我这是为了谁,真是不识好人心,那是你的娘家!你不回去,吃亏的是你自个!”

        谢氏给自个擦了擦眼泪,她心里明白,就是没个台阶下,不由瞪着明正谦不讲话了。

        过了一会,明正谦叹了口气,“那是你的娘家,你想给娇姐儿说亲事,何苦到处舍笑脸搭人,何不托付于你姐姐,就为了这一口气,要损了娇姐儿的姻缘吗?”

        明正谦又道:“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儿女……你先前还想着搭那谢家娘子,想搭郡主娘娘,你,你何苦啊……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何不推着月姐儿一把,叫她乘风而上呢……月姐儿打咱们家出去的,日后,若是成事了……”

        明正谦讲着压了压声音,道:“你还愁祁哥儿的以后?还愁娇姐儿没个好亲事?”

        谢氏哪里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没好气道:“你讲得我跟着黑心舅母,要阻她的前程一样,我对她哪里不用心,若是她能好,整个府都争光,我自是高兴极了的,这样的道理我不懂吗……可我怎么推她,我同京城里,二十几年未书信了,上次还是乘风写信要来,近来才热乎一些……”

        谢氏拉不下脸,含泪道:“当年家里遭难了,姐姐合离归家,我这才……”谢氏忽然想起什么,看了明正谦一眼,不讲了,她陈郡谢氏出身,就是家里那时遭难了,这才嫁了明正谦。

        当年那一水的进士,包括明正谦,谢氏其实都瞧不上,若不是姐姐出了事,连累了家里,她少说也是个大家宗妇,哪里至于急急地嫁出来避难。

        不过那都是早年的事了,谢氏现下自然不会这么想。

        明正谦哼了一声,瞥着她道:“我是不敢讲话了。”

        谢氏挂不下脸,也冷哼了一声。她后来也满意明正谦,谢家中几次颠覆,大起大落,明正谦从不同她疏远避难,只是当年为了姐姐低嫁的事情终究是一根刺卡在心里,谢氏想想就心酸,道:“我母亲素来偏心,疼我姐姐多于我,当年不顾我还未出嫁,执意叫姐姐合离归家,我现下都记得,我们谢家女郎,往日出门的时候,虽不至于众星捧月,那也是呼朋引伴,上京哪个女郎不以同谢家女郎一齐为容?……姐夫遭难了,姐姐归了家,那些日子,谢家风雨飘摇,叫我被退了亲事,受了不晓得多少白眼,往日里的好友都不肯见,我办了宴,一个都不来……”

        谢氏擦了擦眼泪,“我不晓得我母亲是怎么想的,姐姐重要,我就不打紧了……”

        明正谦瞧她这样也心疼,闷声给她丢了个帕子,劝解道:“我看我那岳母,倒是最疼你的,你那亲事,一见你家出事了就退亲,这算什么好亲事?”

        谢氏擦了擦鼻涕,她这么些年也想明白了,但是总是绕不过这个坎,“她就不怕,万一我真嫁不出去了,在家里老死吗?”

        明正谦摆摆手,也后悔提了她的伤心事,连忙示意不讲这个了,“一讲你就哭哭啼啼的,忘了算了……你给个准话,月姐儿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谢氏想了想,道:“我除了推她还能怎么办!我自是希望她好好的!”

        谢氏不晓得想起了什么,浑身都没劲了,“我姐姐那个人,她不会听我讲话的……”

        明正谦倒是不为难她,只道:“有你这个态度便好了,月丫头早算作我们家的姑娘了,日后嫁出去,我们是娘家,要给她撑腰的,你现下就把态度摆明了,既然已经想好了,明个便修书一封,寄到京城去……”

        谢氏气笑了,“我二十几年只同他们来往节礼,忽然叫我寄一封信过去,告诉我那姐姐,姐姐,大喜啊,你儿子在我这办了件大事……”

        谢氏光是想想就有些气短,心里又难受起来,“我不过是想在她跟前有些体面,却总是没脸的那个,她日后指不定怎么想我呢,还以为我故意巴着乘风,把自家的女孩拉来牵线呢……”

        谢氏想完,明正谦拍拍她的背,到底是大局为重,谢氏也是晓得轻重的,只道:“头一个该叫乘风讲,乘风讲了,我再出面,若是乘风都没讲,我这样急急地出面,这算什么事……”

        明正谦见她这样想,沉吟了一下,道:“我也好好在衙里运作一番,明年,指不定,真能去京城呢。”

        谢氏想起京城心里就戚戚,一时倒是想起了李家,不由拍拍明正谦,道:“我已经许久没请李家二夫人喝茶了,她倒是又提了几次娇姐儿的婚事,我犹豫着呢,李君延倒是个好孩子,家世也好,就是家里乱,李二夫人态度倒是不错,叫我再想想……不讲这个了,若是不结亲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毕竟还在你头上呢……”

        明正谦摇摇头,打了个哈欠,道:“他家如今还是李大老爷当家。”

        明正谦窝在床头,又提起那个温冀远,缓缓道:“他目的不纯,日后若是再来,你草草应付,他怕是为着太子……”

        明正谦没讲,暗示地看了谢氏一眼。谢氏自然晓得其中关窍,只道:“打晓得他姓温,我心里便晓得要远着他了……”

        二人又私话几句,便双双睡去了。

        ·

        明月在自个院子里洗漱了,又把衣裳穿起来了,她边系着带子,边道:“也不晓得橘如现下是什么状况,家里也没个响动的。”

        翡翠见她把小袄穿上了,便拿着披风给她披上,道:“没响动才好呢,过几日您自可上门去,奴婢看那赵家人都忠厚,钟娘子日后定会美满的。”

        明月稍微宽了宽心,抬起手臂道:“什么钟娘子,现下不能叫钟娘子了,要叫赵夫人……”

        明月讲着讲着还有些乐了,道:“我当着橘如的面叫,倒像是自个比她矮了一辈一样,真有意思。”

        明月穿好了衣裳,在镜子前照了照,便匆匆出去了。

        翡翠连忙打着伞,又见没下雨,还是把伞带着了,两人走出了院子,翡翠忽然叫了一声,道:“没打灯笼呢,哎呦,姑娘且等等,奴婢点一个去。”

        明月连忙把她拽住,道:“别费劲了,这屋檐下都是灯笼,哪里还看不见路了。”

        ·

        长丰园里,谢琅玉穿着亵衣,身上搭了薄被,靠在床头就着烛火看书。

        屋里点着炉子,又开着窗子透气,赵全福没一会进来了,掀着帘子笑道:“姑娘来了,灯笼都没打呢,走到园子里了。”

        谢琅玉抬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把手里的书合上了,道:“再来晚一点能就寝了。”

        赵全福哎呦一声,拨了拨炭火,道:“讲些不规矩的话。”

        谢琅玉笑了笑,把书丢在了床头,他扯了一下被子,过了会,又撑着起了身,道:“算了,穿衣裳吧。”

        赵全福道:“折腾什么,奴才给您披个披风吧。”

        谢琅玉伤在腰背上,确实不好折腾,他没答话,只安静地下了榻,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身体都轻松了许多,他站着比赵全福高了许多。

        赵全福还絮叨,“何苦折腾,平白扯着伤口了,奴才给您披个披风就是……”

        谢琅玉好笑地催促道:“快点,她要来了。”

        赵全福只好连忙找了衣物,给谢琅玉穿了干净漂亮的外裳,递了腰带,谢琅玉垂着头,仔细地把腰间的玉扣扣紧,慢慢坐在榻边,又佩上了玉冠。

        赵全福拣了靴子来,他不好弯腰,就双手撑在身后,看着赵全福给自己穿鞋。

        赵全福唉声叹气的,“瞎折腾,瞎折腾……”

        谢琅玉面色苍白,仰着头半闭着眼睛缓了缓,看着帐子顶很轻地微笑了一下,没讲话。

        待鞋穿好了,谢琅玉拿了赵全福的灯笼,在手里转了一下,起身道:“接她去。”

        明月不打灯笼,就着两旁屋檐下的灯笼走路,转过弯,就见长丰园前一抹暖黄的光。

        明月脚步一顿,捏着手炉,忽然就雀跃起来。

        前方的谢琅玉提着灯笼,微微往上抬了抬,暖黄的光往上照,明月就看见他有些苍白的脸颊,正笑着看着她。

        谢琅玉生得高大,比起昨日躺在榻上随性的模样,他现下衣着整齐,穿了件白色的广袖长袍,腰间的白玉扣,头戴玉冠,肤色冷白,明月这样就着灯笼看着他,觉着他俊美的就像是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月想起了那种惊艳羞赧的感觉。

        谢琅玉看她一会,鼻梁叫灯笼照出阴影,他好笑道:“过来呀。”

        明月抿着唇笑了笑,忽然有些害羞,慢慢朝他走了过去,谢琅玉安静地看着她,见她走到跟前,要牵她的手,明月下意识躲开了,立刻便后悔,连忙牵回去,却抓住了他的袖摆。

        明月仰头看着他,就见他垂头笑着看着自己,明月脸一红,没忍住也笑了笑,小声道:“我听闻你今个发热了……你好些了吗?”

        谢琅玉点点头,带着她往院子里去,道:“小心脚下。”

        明月牵着他的袖子,看着他的手就垂在前边,被他领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见紫竹正在廊下摆弄两个坛子,见两人进来了便笑道:“姑娘来了,这里正好泡了桃花酒呢……”

        明月还在瞧呢,谢琅玉就摇了摇袖子,带着明月的手摇了摇,他道:“想不想喝?”

        明月点点头,又道:“我一个人喝,你病了,你不要喝。”

        院子里慢慢又下起雨来,谢琅玉叫人在抱厦里燃了炉子,把帘子都打下来,下人拿来厚垫子,两人便挨着坐在抱厦里了。

        明月跪坐着,谢琅玉肩膀挺直,把灯笼搁在一旁的小案上,赵全福又点了几个灯笼,叫下人点了炉子,拿了些热乎的点心来,这个抱厦里就亮堂堂的,帘子隔着外边的大雨,便也不冷了。

        明月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谢琅玉的侧脸,谢琅玉正理着袖摆,明月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浅红的嘴唇,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她突然直起身子,摸了摸谢琅玉的额头。

        谢琅玉就停了动作,还微微低着头,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明月摸了他的额头,又轻轻地碰了碰他头上的绷带,小声道:“确实不发热了,不过你这样坐着舒坦吗?要不还是去屋里吧……”

        谢琅玉讲没事,道:“难受了我就进去了。”

        紫竹掀了帘子端了托盘来,把桃花酒摆出来,笑道:“三爷才来苏州,山脚下就开花了,少见开的这么早的桃花。”

        明月道:“苏州暖一些,花开的也早,桃子吃得都早呢。”

        紫竹到了酒出来,道:“方才还去炉子上暖了暖,正和女郎的胃口。”

        明月捏着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下人们无声无息地下去了,抱厦里安静了,隔着帘子,明月能感到外边越下越大的雨,雨声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谢琅玉就懒懒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陪着明月,他受伤了,就总是很疲惫的样子,现下透过帘子看着院子里的雨幕。

        明月又喝了口酒,口感甜涩,不算好喝,慢慢也靠在身后的墙上,没一会,轻轻靠在了谢琅玉的肩上。

        谢琅玉没看她,只放松了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帘子里烧着炉子,喝着暖酒,别有天地。

        明月仰头看着谢琅玉,两人靠近的手牵在了一起,她小声道:“不太好喝,你别告诉紫竹姐姐。”

        谢琅玉垂着眼睛看着她,过了一会,也小声道:“哪里不好喝?”

        明月想了想,道:“有点涩,还有点麻……你要不要尝一口,不过你受伤了,不能多喝……”

        谢琅玉就垂头,在她唇角轻轻吮了一下。

        明月靠在墙上,觉得浑身都麻了一下。

        ·

        瑞德二十年十一月十二日,盐务彻查完毕,队伍启程,赵侯押解涉案七百三十一人归京。

        明月带着帷帽,同明家众人站在码头边,周围是百姓们在叫卖,有人在码头依依惜别,有人哭着笑着同亲友团聚,明月抬着手,看着远去的大船,很用力地挥了两下,一言不发,帷帽下的眼眶发着红。

        此后的日子过得快,府上预备过年,早早开始规制物件,家里的亲戚上门愈加频繁,十二月末,下了苏州第一场雪,下的十分随意,早间下的,下午便瞧不见了,但是气候着实地冷了起来。

        夫人女郎们少出门会友,只穿着棉服在家中讲闲话,明月也少出门,至多去橘如府上小坐,无事就窝在房里看账本,练字格外勤快,就这样,过了小雪,大雪,到了冬至。

        明月长高了一些,也做了几件新衣裳,眼瞧着在年关跟前了,最后一个节气,家里人聚在老夫人院子里过起冬至来。

        外头都黑了,灯笼在屋檐下打转,明月靠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

        十二月尾了,谢琅玉估摸着已经回了京城,明月今日也没收到他的信。

        明娇明淑还有吴娘子,正在园子里放爆竹,明月懒得凑热闹,就在老夫人屋子里陪着。

        过节气,老夫人也难得,同两个儿媳打起牌来。

        吴氏笑眯眯道:“我这张大……”

        谢氏又讲了什么,明月没有细听。

        白日里晒了冬米,做了冬至圆,明月见丫鬟提着托盘进了院子,便转头笑道:“冬至圆来了,要把几个妹妹叫来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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