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回首不胜情(20)
江云鹤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心中动了一丝恻隐。他忽然觉着今日行事是莽撞了些的。这般大的事情,漫说是告诉个姑娘,便是说与个男子听,也只怕那人会吓得不轻。
可想象之中的恐慌并未出现在许南枝脸上,她的脸上照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冷笑着道:“我就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江云鹤看着眼前的姑娘。“但我可以帮你。”
“帮我?”许南枝冷笑:“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
“阿沅,你若是信我,便告诉我你再查什么,无论什么,我帮你查。”
“你帮不了我的。”许南枝忽然有些如释重负,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悲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查的到底是一桩什么事。”
她缓缓抬起手,卷起袖子,将手腕之上镯子露出来。
江云鹤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惊恐,但这样的情绪一闪而过:“这是”
“一样的黑玉对不对。”她摸索着镯子上黑色的莲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触感。她甚至清楚的知道那朵莲花之上的每一处纹路。她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江云鹤无比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同旁人说这桩事。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对你知之甚少,却还是想同你说。”
江云鹤垂下眼:“你说吧,我听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给外的复杂。
“十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好,醒来之后我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先前的事情也记不大清。我一醒,身边就有人同我说,我阿娘走了。说是一场风寒,阿娘体弱,没能熬过去。”许南枝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我阿娘一走,家里头跟阿娘有关的东西就都被人收了起来,半点痕迹不留。仿佛阿娘就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我身边只有这一个镯子,不知来路。也是从那之后,我日日梦魇。梦中我同阿娘躲在一处阴冷潮湿的山洞里,阿娘浑身都是血,手上带着这个镯子。那梦太真实了。”
“阿沅,往事不可追。”江云鹤沉默地听了许久,“许是……许是你多想了呢。”
“不可追?我没办法不追。”她将衣袖放下,将镯子盖的严实:“我那时疯了一般去问父亲,问父亲阿娘是如何走的。我父亲却只敷衍地同我说,我年纪小,将噩梦当了真。又两月,父亲便去了边关,鲜少回来。他们必然骗了我,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云鹤叹了口气:“好。你若信我,我帮你查。这事……你别管了,我给你个交代。”
“不。”她看着江云鹤,目光坚定:“这是我必然要做的事情。自我懂事起,我便在查这事。无论真相如何,我都要自己去看。”
“阿沅……”
“江云鹤,我告诉了你所有的事情。那你……”
他抿了抿唇:“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不同你说是为了你好。我查的事情,会把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尚且不能幸免,更是不能把你也带进去。”
许南枝思忖一番,点了点头:“好,我不问。你说你要帮我?”
江云鹤点了点头。
“那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谋反?”
“权势,我不关心。”他一口否认。
听了这话,许南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瞧不透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危险的意味。但不得不说,如果他愿意出手相助,以他的人脉手段,这将会是极好的助力。尤其是这事如今牵扯到了十年前的朝堂风云,宫闱秘史。她需要一个能自由行走前朝后宫的人,来帮助自己。
“如此最好。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把我舅父和舅母牵扯进去。我信你,你也不许骗我。多的我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我。”
她从袖中取出来一沓泛黄的纸张,瞧着是有些年岁了。“这是我的诚意。”
她将东西递到了江云鹤面前。江云鹤不知在想什么,发了许久的愣才终于回过神,将东西接了过去,打眼一瞧,却是不自主地笑出了声。
“你这是将档案撕了下来?”他草草瞟了两眼,“这可是内务府的档案。私自查探已然是杀头的罪过,更遑论给人撕了。你这胆子!”
“又不是第一个撕的。”许南枝支吾道:“我去瞧的时候已然被人撕了。上头的记载只到了先帝刻龙纹佩,将余下的黑玉雕琢,赐给后宫女眷。余下的的内容都叫人撕了,倒像是在刻意将这桩事情抹去。”
“那便是,什么都没查到了?”他将手中的纸头一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许南枝。
“谁说没查到。”她狡黠一笑。“后宫女眷拢共就这么几个。尤其是先帝晚年,宫里头就这么两三个人。这黑玉珍贵,除去皇后,长公主不论,先帝若是要赏赐,也必然是赐给得宠的妃嫔。后头那张,是先帝晚年间嫔妃侍寝的记录。那几年,先帝鲜少在后宫走动,然而每每入后宫都只叫这位丽贵妃侍寝,可见先帝对丽贵妃颇为宠爱。我若是先帝,便必然将东西赐于她。”
“丽贵妃?”江云鹤沉吟了一番:“汝南袁家的女儿?”
他想了想,又道:“即便如此,这位丽贵妃数年前便离世了,这事情早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又能找谁去查。”
“那总有宫人吧,当年丽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既然晓得东西从何而来,总归是条线索。”
“宫里头的规矩,主子离世,身边亲近伺候的人都得殉主。”江云鹤摇了摇头:“丽贵妃三四年前便离世,想来身边人都散的散,死的死,此事便如大海捞针。”
“我知道,档案上记载了。”她将最后一张纸抽了出来,放到了江云鹤面前:“你瞧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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