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嘉荣不会在溟涬同意前去宝经阁打扰,哪怕她无比想腻在绛阳身边。
遂穷极无聊的她,见陆吾去了山门外,便好奇的跟了上去。
她在山门外见到一个头戴绒冠的翩翩少年,只神情很是落寞,尤其在陆吾走后。
小步小步走下那百十级台阶,来到少年身边,嘉荣试探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那少年回身,面色有惑。
嘉荣耸了耸肩,嫣然一笑,“我是嘉荣,你识得我吗,你又叫什么呀。”
嘉荣……
将暮心中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那清晰的眉眼,蓦然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那只挡在自己身前的小狐狸。
然还未等他开口,小狐狸却笑得更灿烂,“你也识得我!”
将暮愣怔了一瞬……
“对。”
他虽有疑惑这小狐狸怎的不认得自己,却想来,怕是那南渊一番,终究伤她不浅。
嘉荣坐下,将暮便也陪着她坐在阶上,偏头仔仔细细看着身侧的人。
她像是一颗松松软软的蒲公英,笑得那般和煦,让人不由自主想去呵护,免得被劲风吹却。
“你叫什么?是我的什么人?”
“我叫……将暮,算是,你的朋友吧。”言语间,仿佛斟酌了许久。
“朋友!那朋友,陆吾同你说了什么,怎么不高兴?”陆吾在嘉荣眼中,大概就是永远和和气气,实在想不出他会说出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
将暮却叹了口气,瞭望葱郁的远山,“与神君无关,只是我自己的事罢了。”
“可以说吗?”嘉荣问到,她虽想知道,可也不会强求。
“也没什么。”那声音飘渺的仿若真的没发生什么一般,“只是有一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离开了。”然却是满身挥不开的浓浓遗憾。
嘉荣被那言语中的伤感侵染,糯糯开口,“不要难过,他们,总会离开的。”
“为什么,这么说……?”将暮转头,微有疑惑。
“我也不知,只是好似曾经有什么想要紧紧握在手中的,却溜走了一般,而我……无能为力。”嘉荣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真的能看到些什么一般……
溟涬出关后,陆吾便禀报了将暮一事,谁知祖神毫无犹豫的同意了,倒是让陆吾愣了半晌未有动作。
“有疑问?”溟涬挑了眉。
陆吾歉意自己的失礼,却还是开了口,“祖神恕罪,只小仙以为,祖神会拒了将暮殿下。”
“与他无关。”
陆吾闻言,笑着责备倒是自己多想了。
“那柄剑,如何了。”
“禀祖神,紫藤已经送来,随时可以开炉。”
嘉荣是得了溟涬的吩咐,早早等候在往日练剑的地方,却见今日是陆吾跟随在侧。
“你怎么也来了?”她好奇的看着奉着一方木匣的陆吾。
“殿下这话问的着实伤人,小仙只是送了木匣,不会打扰您和祖神的。”祖神此前明令禁止自己在殿下受训期间出现,他还郁闷了好些时日。
溟涬打断他们的交谈,挥开木匣,一柄莹润长剑带着淡淡金芒高悬在空,隐约得见其中宛若龙骨的紫色痕迹,近看还有细碎电光在周身闪现。
“这是我的剑。”嘉荣见到的第一眼便知道。
陆吾则在一旁适时解释,“这断剑熔铸婴山紫藤,再以祖神的雷霆焰火锻造,犹如重生,只祖神这火锻造的法器,身萦紫电,殿下初碰可能稍有不适,然,适应适应便好。”
嘉荣无暇顾及这剑为什么会断,倒是满心欢喜的握了上去,在身前摆弄了一番,却并没有什么不适感觉。
陆吾看在眼里很是惊叹,溟涬亦然,嘉荣则是抚着那凸起在剑身的游龙紫痕,自语道,“怎么会有淡淡的香味儿。”
“殿下可知,这婴山的紫藤,皆是炼制捆仙索的好材料,尤以其山脊之巅的那株主藤,紫藤一生百枝,枝枝缀连,上开万千花铃,满山芬芳,然有奇香的却不是这花,而是那劲柔的藤蔓。”
“原来如此。”她稀罕的抚摸着手中的每一寸剑身,微蹙鼻尖轻嗅,“不如,就叫你阿香……”
四下一阵风过,将剑身的香气延展四散,嘉荣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可又像是耀阳下的仰望,什么也无法看清。
正愣神的功夫,溟涬走到她身边,握住那执剑的手,带着她挽了几招,后又耳畔轻语,“这是你的剑,要熟悉它。”
陆吾见此,将盒子抱在怀中,很有眼色的离开了此地。
这一次,嘉荣与溟涬再一次站在了对立面,她手中的阿香,和溟涬手中的——列缺。
“等等,为什么我总是觉得阿香它……似乎在发抖?”刚刚她也施过几招,并未有什么异常,这是怎么了?
溟涬看了两眼阿香,随即又余光瞥了自己手中的列缺,慢慢翻转剑身,敛去其上磅礴剑气。
“现在如何。”
现在?
嘉荣再次将剑摆在眼前仔细掂量了一番,“……好了。”可是,为什么呢?
“那便出招罢。”
嘉荣听了这话可是老大不乐意,“你之前说好,教我术法,怎的只会让我控制力道,天天拿着剑砍来砍去的。”
溟涬则是收了剑,来到她身边,“我会教你,自不会食言。”
或许是他的眼太过真诚,仿若闹了小性子的嘉荣,羞愧的避开了视线,“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真的没有。”
“我知道。”这在溟涬眼中看来,并不是抱怨,却更像是在撒娇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溟涬意在精确控制嘉荣出招的力道,嘉荣也少有空闲,多半时辰都在练功。
而将暮也回到了宝经阁。
绛阳其实并未了解嘉荣一事的始末,她只知遥夜和将暮一同离开,便也如惶惶大众一般自认为将暮不会再回到昆仑。
可直到他出现在宝经阁,她才知自己的想法多有狭隘,遥夜是遥夜,与将暮无关。
“将暮殿下。”宝经阁众学子纷纷拜礼,将暮也执手在前回礼。
而后见到绛阳,微微一笑,“还未恭喜元君,擢升神位。”
“谢过殿下。”
在场之人有的神色很是微妙,曾经绛阳是他们之中,身份最普通,修为垫底的那一位,怎会想到这昆仑不知有何妙缘,得以在此渡劫飞升。
而之后,将暮落座时,有意无意间瞥向薰华,那眼神好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深意。
他在遥夜口中得知一切,却并不像姐姐一般归咎于绛阳与小狐狸,反倒是梳理一番后,将矛头指向了那位薰华仙子。
将暮深知,祖神已然明了擂台上一事,可想来,却是并不知诱导遥夜针对小狐狸的人是谁,如今,他不能光凭着一张嘴去同祖神辩驳,可他也绝不会放任其人再作怪。
又是一日,陆吾守在主殿内,看着不远处山间电光雷动。
近些时日,祖神与嘉荣殿下‘切磋’,他也能猜到几分,只是看这势头,却多有疑惑。
祖神功力他自是知晓,虽说还未痊愈。
可以嘉荣殿下的修为,能与之相抗,倒是当真是奇异。
且除了陆吾,这昆仑众人也已经注意到了山间的动静,不过倒是无人敢来过问。
而此时,嘉荣挥出最后一式,然却被溟涬一剑轻巧抵挡,只是她依旧笑嘻嘻的拄着阿香问道,“玉虚十七式,我没偷懒罢。”
“你做的很好。”溟涬对于她的努力看在眼里。
他仿若往常一般,同嘉荣继续,“今日,在此之上,加一道功力。”
嘉荣痛快答应,每一次她都会在得到溟涬同意后,控制掌中力道增减,她已然习惯如此,便也毫不犹豫的出了招。
十几招下来,嘉荣全心对战,溟涬游刃有余。
她知溟涬的功力不是自己所能匹及,他也从不喜自己束手束脚,便每一次都会竭尽全力,直至一招劈向溟涬。
这一招式是嘉荣依溟涬所言,在此前功法上再加一成,剑气裹挟力量喷薄而去。
剑招挥落,嘉荣便收了势。
她平常的看向对面的人,因为这一式,他一定可以轻松接下的。
然嘉荣的神情却在下一瞬仿若失魂,她愣怔的不知该如何,只觉得手脚逐渐麻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他,挽了剑尖,收了功力,生生受下——
这一招落在溟涬还未恢复的身躯之上,霎时被击退数步,单膝跪地,鲜血喷薄而出,只能靠剑身的力量支撑着自己。
嘉荣扑跪在他身边,惊愕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颤抖着去搀扶,却染了衣袖满是鲜血,目瞪口呆,发不出声音。
突然,溟涬捉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嘉荣带到他身前,挣脱不开,逼着她只能与其对视。
那视线坚定地、紧紧禁锢着她,不容许逃脱。
嘉荣眼前只有他苍白的面庞,和那沁着血的嘴角,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那不出所料的虚浮声音响起。
“阿荣,记住今日这一招的力道——”声音像是海啸升在耳畔,他甚至不能连贯的说话,继而又咳出了一口血。
“——也记住我今日所受的伤,永远,不可再多施一分力道。”他深深凝视着那双惊恐不定的眼。
手上微痛,又握紧了一分,耳边的声音更为郑重,“记住了吗——”
可那只已然被吓坏的小狐狸,除却被动的点头,再不能给出更多的承诺。
那一日的场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她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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