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北境，玄天境内
在此之前，嘉荣耳闻过，却一直以为这里会是什么可怖模样，毕竟自世人口中，这魔族也是可怖的，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模样呢。
可直到了这里，嘉荣才惭愧了一番。
这里的风景优美，这里的人亦然。
“他们，到底是什么族群……？”嘉荣惊异的看着这里的人。
她走在路上，似乎觉得和走在六合的任何地方都没甚区别。
“我魔族无分，来了这里，便是族人。”姬昊又端起了小大人的架子，据说见过魔尊的人都说他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嘉荣心中感叹，这般真倒是显得魔族胸襟宽厚，毕竟六合内族群皆有所属部落，如巫族避居麒麟族境内，已然被人说是寄人篱下，而能如此地一般自由自在的生存，当得是大幸运。
遂她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魔尊好奇的紧，所以便显露在了面上，这下，可是让祖神大人脸上阴沉了不止一点点。
以至于姬乾见到溟涬的时候一脑门的官司。
他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是姬乾在下，可气势上谁人也不输。
这下嘉荣更好奇了。
毕竟她见的多了世人对溟涬的模样，就是折令仙主那般的也要礼让上三分，这般压根儿无所畏惧的，她可是真真是第一次见。
“我魔界的使者可不全是九重天的那群废物。”姬乾觉得，送姜甜回来的阵仗可否太大了，就算那嘉荣也跟来，倒是也不必劳烦他溟涬走这一趟。
溟涬对于姬乾的无畏并不在意，事实上，这六合内任谁对他何种态度他都不甚在意。
他从未索取过尊位，只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是那些神仙喜欢给他这般尊崇，若不是陆吾照顾得当，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烦，他怕是会躲在那姑灌山不叫人瞧去。
然姬乾看着不远处追来的夫人倒是忽然变了神色，整个人都舒缓了表情，甚至从溟涬身边闯了过去，就为了牵她的手。
嘉荣的眼睛瞪的老大，她那双玲珑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光芒。
而此一是为魔尊变脸的速度惊异，二则是这位传闻中的表姐真的过于美貌了。
不同于折令仙主的明艳，她更像是一朵皎白的花，比作婆罗怯似乎很是合适。
且若是未看错的话，她好似已经有了身孕？
“甜溪。”解意夫人伸出另一只手，她甚至没有去牵姬昊。
然姜甜却是看了看姬昊，又转头看了看嘉荣。
嘉荣的目光下意识的和她对上，整个人一愣，那一瞬姜甜眼中的顾忌，似乎像是一柄利刃戳在了自己的心上。
姜甜在顾忌，顾忌她和解意夫人的亲近会让姐姐难过。
然则嘉荣还是难过了的。
她想着，今次不论姜甜会否特地看回这一眼，她终归是会难过。
“去吧。”可嘉荣还是笑着点了点下巴。
姜甜心思单纯，她的忧心或许不是多虑，但却总是看不透嘉荣那笑脸背后的情绪，遂她便熟悉的凑到了解意夫人的眼前。
“表姐你又有了身孕这是……”
那边似乎一家人已经热络的攀谈了起来，这边嘉荣的剥离感便越重。
然则无论是魔尊还是解意夫人，都对她尊敬又热情，可这终究是不够的。
她看着仅仅一步之隔的几个人，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连妹妹也不会再拥有。
“我带你去拜访姜氏一族，过两日姜厉也会前来，他们总是要见过。”溟涬忽然出声，顺势握住了嘉荣的手腕，这时才察觉到她的皮肤微微凉。
然还未等嘉荣回应，一旁的姬乾倒是听了个清楚。
“是该去见见，我看那姜景的意思，是打算真的要了这个后辈。”姬乾看了看溟涬，最终却把目光落在了嘉荣的身上。
“……这是……何意？”嘉荣的笑淡了些，姬乾便又说下去。
“那本来的姜厉早夭，姜景那位弟弟也早逝再无子嗣，姜氏一族与人族通过婚姻，历来有些糟烂的说道，我替载舟索这身份，他便顺势求了，这本无所谓，你若是不应，也无妨。”
姬乾说的倒是随意，可听在嘉荣耳中却让她心生无奈。
人家族长都失了弟弟和子侄，如今给了姜厉身份，这点要求自然也不过分。
可是嘉荣就是好难过，似乎有人攥住了她的心，她快要喘不过气。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在那一日，她竟是真的在这六合内，再找不到人能属于她了……
“走。”溟涬见嘉荣呆愣，牵起了她的手便自顾的离开，他走到一位魔界使者的面前，那使者便诚惶诚恐的领起了路来。
这使者倒是机灵，直接领了人去外面寻找住处。
“走的慢些。”嘉荣被溟涬吸引走了所有目光，她有些好奇，怎的这人似乎走的四平八稳，为何牵着的自己却走的仿佛要摔出去一般。
“好。”溟涬听话的厉害，那脚步说停就停，还旋转过了身子，嘉荣好悬扑了过去。
倒是溟涬，那眼神瞧了两眼，似乎有点失望。
“干什么去？”嘉荣只见前面有人领路，却不知道要去何处。
“只是逛逛。”溟涬应到，那魔界的使者闻言，便悄声退避在了身后，不再主导。
两个人就这么走上了这北境的街市。
这里的气候于嘉荣而言，确实不同，多的高耸的山林，光线倒是少了些，可是气息却舒畅的多，这里和青阜甚至于昆仑都不同。
似乎那些高耸的树木遮蔽的不仅仅是光，还有那些世俗。
“那《六合御览》中所载的内容为何如此之少？似乎这北境仅仅是随口一提。”嘉荣记得，即使是关于魔尊姬乾的故事，也仅仅是当年大战獳与，表彰天界时随口一提。
然则溟涬自然也是不知这个中缘由的，只能应了两个字，“不知。”
嘉荣微微嘟嘴，心中可惜着今次空桑帝君不在，无人同语八卦之说。
背后那魔界的使者倒是巧心思，听得两位尊贵的客人说到这儿，便适时解说到。
“殿下有所不知，这獳与便是出自北境，当年一战，虽是尊主立了奇功，可九重天终究是将此怪罪在了我北境之民头上……”那使者欲言又止，话说到这儿便让嘉荣自行猜测去了，到底是个玲珑的人。
嘉荣闻言点着小脑袋，倒是能理解，随即又看向了身边的溟涬。
“那你呢，当年你可是在现场的。”她想着，对于魔尊姬乾，溟涬当是有自己的看法。
“他？”溟涬想着那个在獳与消散后笑着看向自己的人，“一个穿黑衣服的小子。”
嘉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着魔尊大人要是知道溟涬眼中的他是那般初印象，会是多么的好笑。
“听空桑帝君说，我便是那时候出生的呢。”嘉荣又微微牵起嘴角。
听说，那场大战中，她的母亲诞下了自己。
“倒是可惜……”
现如今的她，记不得父母，连自己，似乎也迷失了……
“你当时，是一团肉球。”溟涬突然笃定的说着，嘉荣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甚至于有些尴尬。
“你……你还见到我了？”嘉荣从来没想过他们二人只见的第一面竟是在当年那种情景，顿时有些别扭。
“我还是个肉球？”小孩子她好似没见过，或许见过也没甚印象，倒是她想起了姬昊，想着‘肉球’，大约是在说圆润可爱……？
“对。”溟涬面无表情，只眼睛盯着她不肯挪开，那神情看在嘉荣眼里，怎的都不像是回想起自己出生时是多么的可爱。
“……小孩子，大约都很可爱，这么想来当年我们第一次见，你应该也是很稀罕我的罢。”嘉荣嘿嘿的笑了两声。
然则溟涬却纠结在了那‘第一次见’上。
他回想着当年在天脉背后的初见，似乎叫自己失神放过她的原因，居然真的有可能是因为她那可爱的幼崽模样。
那恐怕是世间生存的法则，幼崽的她带给自己的冲击是无尽的。
他应天道诛杀以至近乎癫狂，只她的悄然出现，似乎为自己带来了怜悯之心。
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在世纪之末初生的小神魔属实无辜。
“是很可爱。”溟涬认真的答道。
嘉荣眼神一抖，飞快移开不敢看过去，嘴角微动，走在了前面。
“快走吧，我饿了，前面有家小馆子。”她风风火火的走，面色爆红，却不想想一个本只吃冷食的人为何要去那吃热食的小馆子。
身后的溟涬倒是淡定，甚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了脚步，面上似乎有了表情，端的是高雅的仪态，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供奉的仙者走了下来。
直到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追不上那火急火燎逃跑的小狐狸，这才不得不出声加快脚步。
“阿荣，等等。”
那疾步的素青色裙子霎时停了，就像一朵在水中展开的花，凑巧赶来的风还摆弄了起来，让这青色明明素淡却要命的吸引人。
溟涬不知怎的也忽而停了下来，他似乎不想去打搅这一幕，他想着：他的阿荣似乎过于好哄了。
然那明媚的眼还是转了过来，即使透红也要担心的问上一句。
“你怎的了？”
她的轮廓占据了溟涬的所有视线，身边穿梭的人似乎已经成为了陪衬。
“走的快了，看不到沿路的风光。”溟涬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嘉荣从未见过的。
它仿佛把溟涬带进了凡尘俗世。
可是嘉荣却很喜欢，甚至看呆了，忘记了害羞。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即使身边走过再多的人，也带不走他们眼中的彼此。
日后的许多年，溟涬都会记得那时的一双眼，一双能在万千星河中独独锁定自己的眼。
就像，这世间万千，唯他二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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