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神洲之内,溟涬与将勋时难二人同立。
而不远处坍塌的瑶池之内,姜厉正是一副癫狂的状态,似乎冲破封印只是转瞬。
将勋瞧着溟涬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面上有些急切。
“孰翰和白泽他们都被你拦在了神洲之外,真的不要他们来帮?”
然溟涬却依旧毫无动色,他将视线转到将勋身上,惹得将勋不得不避开了眼神。
“……这不是该感情用事的时候。”将勋说道。
“确实。”溟涬瞧着他,突兀的回了这么一句,随即便转了身,走向了瑶池边。
这近乎是荒芜冰原的神洲唯一留下的能叫人忆起从前影子的一处地方。
可是里面的少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独享着这神洲的最后一幅光影。
他不停的伤害着身边的莲荷,少不得要叫人说上一句不识好歹。
溟涬一步一步的走在冰上,伸出手,落在那封印之上,姜厉瞬时便停了动作。
他粗重的喘着气,似乎早就已经累了,便倒在了一株粗壮的莲花桩子边。
溟涬知晓,是这封印迫的他不舒适,便施了法叫他心神安宁些。
“你难不成要一直守在这儿?”将勋瞧着溟涬的动作问道。
谁知溟涬顺势打坐了下去,大有那架势真的要一直守下去。
“你!”将勋不可思议,眼前人究竟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溟涬么?
“唉!”甩了袖子,将勋背了手臂而去,只时难一瞬不错的盯着那池的方向。
冰原之上,暂时陷于了一种意外的平静。
然此时九重天,勋祭已是波迫在眉睫。
“祖神勋祭必是赶不回了。”将暮早几日便赖在了这半石殿,倒是地方大,嘉荣也没去撵他,想着要是溟涬回来,他自己就会滚出去的。
“怎的,他不归,我去不得?”嘉荣绕出栏杆,睨着歪挂在那的将暮说道。
“没啊,我怎会这么说你,今次要是有人不叫你去……”将暮冷笑一声,“我掀了那殿去。”
他说的这殿,可是天帝的议事殿堂,嘉荣亦知道,他绝对说到做到。
“不怕溟涬把你拍成乌鸦了?”嘉荣挑挑眉问道。
“怕,当然怕,可是我给你出头哎,你不打算替我求求情?”将暮仰着头问向嘉荣。
“嗯,给你求。”嘉荣坐去了不远处的石桌旁,梳理着自己裙边的流苏,“他不会怪你。”
将暮闻言得意的甩了甩自己羽冠上的穗子,“勋祭那天,我们就站在你身后,本殿倒是要瞧瞧,这谁人敢再多言你一句。”
将暮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如是当日知晓殿中嘉荣被为难,他便是当日就有理由掀了那殿。
“收敛收敛,有人来了。”嘉荣对着那骄傲的凤凰撇着嘴角笑了一瞬,便听到那外面有了动静。
“嘉荣公主,天帝请您去九重天议事。”
仙侍的话叫嘉荣不由得自嘲般笑了出来,议事这两个字大约怎的都不配用到自己身上。
瞧着嘉荣但笑不语,那仙侍竟是感受到有些压迫,便微微低了头,“……是为,勋祭之事,陛下要提前这日程,殿下也要早做准备。”
仙侍的解释嘉荣或许猜到,那日大殿上天帝的脾气撒的那般大,似乎就是预兆。
“嗯,走吧。”嘉荣淡淡的看着那人头上的冠,满心不在意。
“嘉荣!?”将暮追了出来,扯住了她的手臂,“我陪你?不然陆吾去。”
嘉荣并未拒绝,点了点他的手,将暮立时领会,跑出去找了陆吾,且临走的时候,还威胁的盯着那仙侍一群人深深看了一眼。
那仙侍心中也不甚顺心,心想他们这群人还能把嘉荣殿下怎样不成?
可是被这小祖宗找上麻烦,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遂只能忍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请了嘉荣去。
流言是嘉荣早就想过的,也是吉云早早就提醒过的,可是真的听到见到了,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这天宫真不是好人待的地方……”嘉荣嘟嘟囔囔,她自有一番自己应对这些人闲言的法子,便是同样的还回去,瞧着他们,然后自言自语,不叫人听去,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谁比谁更心里难受。
“后日启程。”
这是天帝盯着嘉荣半晌,才冒出的一句话来。
这小丫头还真是硬气,进了门,拜了礼,连句话也不开口,便是问候都省了。
要是从前,他当是要找人教训教训这没甚教养的行径。
“嘉荣知晓了。”
她的眼明明看着天帝,可天帝就是觉得这丫头眼里并无自己。
那感觉新奇,倒是一时忘了怒气。
“哼,你从前,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天帝今日心情还算好,那日他生过起后便意识到这神洲有祖神坐镇是好事,气性便也小了。
遂难得没去训斥嘉荣。
“嘉荣记不得了。”
她倒是瞧的出天帝心情不坏,可是她每进这殿便心情不爽,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从前,最是守规矩,不似现在像是无人管教。”天帝也不得不承认,虽从前每次训斥她都是用的那‘无教养’的说辞,可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天帝陛下今次是找了嘉荣来叙家常?”她费尽力气也找不回的记忆,想来只同天帝唠上两句也是无用的。
“嘉荣——!”天帝难得想摆点长辈的架势,这下被直接拒绝温情,倒是真的不悦了起来。
“您派了仙侍来请,说要有勋祭事宜相告。”大约是那日在这大殿彻底失了势,嘉荣有些破罐子破摔,便是连应付都懒得。
一旁看了许久的陆吾倒是无甚反应,他只想着今次倒是不用自己再开口了,天帝大约是讨不得半分便宜的。
“哼!”重重甩了袖子,天帝侧过身不再瞧她,冷硬的说着,“勋祭后日启程,今次溟涬祖神不在,你且代表了昆仑,却也出自我九重天,莫要失了仪态。”
嘉荣闻言倒是好笑,她到底哪里倒了大霉,偏偏要出自这九重天,但凡能选,凡间投胎都要好得多。
“嘉荣知晓,自是不会丢了昆仑和天宫的脸面。”嘉荣故意加重了天宫这两字,直瞧着天帝,大抵是想用眼睛将天帝看的羞愧,可惜了,她低估了天帝的脸皮厚度。
“你知晓便好。”天帝很满意她的回应,却又便很没眼色的提起了姜厉一事。
“那神洲之人,待尘埃落定,想来也是如当年獳与一般,不过你且记着,这到底是你青丘之过,他搅的神洲天翻地覆,听派出去的天兵回禀神洲百里之内坠入寒冰之境……”
天帝话还未责备完,嘉荣便已然耐不住性子的回声呛到。
“是否还要发配了我青丘族人去神洲赎罪?让了这青丘给金母?”她青丘与族人到底做了何事?要被如此牵连?
“姜厉做了什么?神洲落入冰原又怎样?伤了这上神将养的地方便要我青丘阖族搭上前途?!”
嘉荣眼中厉色,好似走到穷途之境,竟是一时唬住了天帝,没能立时回了她的话,待到天帝反应过来,直接动了怒气。
“放肆!”
天帝大喝,惊动了殿外值守的仙侍和天兵,立时便匆匆而来,可惜他们进来必然惊动早早跟在外的将暮,便一口气闯进来不少的人,尤其将暮,警惕的架势好似下一秒对天帝动手也不会在意一般,气的天帝猛地挑了下眉。
“都要做什么?!反了你们不成?!”天帝尤其瞧着那将暮,似是在他身上瞧出谁的影子,越看越气,“瀛洲将暮,这是九重天,是天族之地!不是你瀛洲!”
天帝这怒意,就是嘉荣也有些清醒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质问有些过了,偏偏将暮就不是个有那脑子用来清醒的。
活了这般岁数,他除了被自己祖父和祖神打怕过,就没怕过谁,何况天帝。
“九重天?九重天管这天,管这地,三千凡世,六合八荒,却偏偏管不得那北境之乱,管不得这神洲之困,天帝陛下,三万年前您只能用我六合内神将以死填北境之祸,最后到底泯灭了多少,您又真明了么?所谓勋祭,祭的是你天族神将,我们瀛洲呢?更是又有多少地仙听你天族号令葬身北境?且不说六合,就是你天族,当年大殿下同其妻同战沙场,亦是葬身其中无所尸骸……”
将暮说的情绪颇为激动,叫嘉荣都有些意外,那是她从未瞧见过的将暮。
她同陆吾对视了一眼,初时还想着要去拦一拦的心思便也歇了下去,只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即使当年发生了这些,您呢?六合内传大荒之战天族在您的统率下平天地战事,这才叫祖神承天命统您治这六合之境,可当年,您半分都踏不出这天庭,只坐在这高位之上,听着每日的战报,您倒是真坐得住!”
“将暮!”
“将暮。”
天帝同嘉荣一齐开口,只一个震怒,一个小声劝阻。
嘉荣是知晓天帝与这天庭不得离去的秘密的,可将暮不知,这话便说的有些偏颇。
然将暮却躲了嘉荣要去拦的手,走了更近一步,迫的在场的天兵严阵以待,生怕他做出些不义之事来。
“镇守九重天,将暮知您的不得已,可是天帝陛下,如有人能将祸事平乱,将暮只期您,至少不要给祖神多添阻碍。”将暮双目凌厉,眉宇间隐隐闪着金色,虽瞧不清到底是什么,却也令嘉荣震惊不已。
那是她曾于孰翰祖神眉眼间瞧见过的,大约是一种上古的印记,如溟涬的异瞳一般,这几乎昭示着将暮必将承孰翰祖神血脉,统御百鸟,即便将来再有凤凰,也绝比不得将暮。
只这印记一闪而过,总比不得孰翰祖神始终赤焰如火,明灭自如……
一旁天帝闻言隐忍不发,只瞧着他一脸厉色,好半晌才开口道,“嘉荣,带他出去!”
嘉荣微讶,天帝被冒犯如此,竟是也要顾及孰翰祖神不敢得罪将暮?
这么想来倒是溟涬比孰翰还未有面子了,才能叫自己被天帝如此说教。
“是。”她自然应下,走上前扣住将暮手腕,施了力气迫他不得不随自己离去,至殿门前,天帝又叫住了自己。
“既祖神带你来了这九重天,想必是应了这天命,待勋祭事过,朕便为你主持婚事,之后便老实的待在天宫待嫁去吧。”
想来天帝就是有那叫人瞬间心情不爽利的本事,嘉荣攥的将暮手腕都痛了起来。
他猛地甩去嘉荣,摩挲着手腕委屈不已,却见嘉荣脸色阴沉的可以,便未敢抱怨。
“嘉荣,领命。”她没有回头去瞧,站在那驯服了自己的戾气,这才带着将暮陆吾在天兵包围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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