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莱斯特一时间很难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就像是婚礼现场临近宣誓，新娘向着自己走来，却错开一步奔向了别人的怀抱，陡然产生剧烈的落差感。
银发的少年低垂着头，手中的刀在砧板上留下很深的一道印记，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落下来，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四起的杀心让世界再毁灭一次。
沈眠在喊完哥哥之后没有得到回应，她靠着门又站了一会儿，看着莱斯特的背影许久，才想起自己捡了个中心城区小少爷回家。
沈眠：“不好意思，看错人了。”
莱斯特在内心刀了那个不知名的“哥哥”一百遍，转身笑的时候倒还是露出虎牙，尖尖的很可爱。
“姐姐要是困可以再睡一会儿，早饭马上好了。”
从正面看，他银色的短发翘起来了一些，大概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导致的，沈眠的视线下移，看见他耳朵上黑色的十字耳钉。
少年抬手摸了一下耳垂：“啊…忘记摘下来了，这是哈恩家族的标志。”
沈眠才发现今天他的身上仿佛只有黑白两种配色，少年感扑面而来，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不是昨天的卫衣和灰色运动裤。
沈眠的目光带上了些探究，莱斯特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解释道：“衣服是我早上让人送过来的，我想姐姐这里应该没有男士的衣服……”
虽然来送衣物的管家在看见小少爷暂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露出了要裂开一样的表情。
看来他说要在这里住到祈祷日结束是认真的。
沈眠的大脑转速比平时要稍慢一些，她“啊”了一声，抬手按了按后颈，小小打了个哈欠后转进卫生间洗漱。
祈祷日那天从窗户翻出去好了。
莱斯特垂眸看一眼砧板上被用力切出来的痕迹，少年瞳色沉了下去，黑沉沉的。他用舌尖抵了抵因为情绪不稳定变得尖锐的犬牙，深吸气几个来回，才将平静下来将早餐端到桌面上。
餐盘刚刚放下，门被梆梆梆敲响。
莱斯特的心情恰好很差，他拉开房门懒懒掀起眼帘，看到一张刻薄的脸后，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力道大了些。
“滚。”他说。
少年的语气和喊“姐姐”的时候天差地别。
房东还没开口就被小帅哥迎面骂了一句，对方的语气太过于强硬，以至于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没敲错门啊。
她正茫然，视线越过面前少年的肩头，看见沈眠咬着皮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三两下绑好头发，没管站在门口的莱斯特和房东，先一步去看莱斯特准备了什么样的早餐。
房东看看莱斯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声音骤然尖锐了起来：“哟，就这两天的时间还找了个姘头？”房东对沈眠的恶意原本就很足，“怎么！祈祷日一个人在家里还过不下去？”
沈眠提不起精神，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倒不是对房东没有办法，沈眠其实还是个有点记仇的人，不过有什么帐在祈祷日过后再算好了。
“祈祷日过后你就赶紧从这里搬出去！”见她油盐不进，房东也没办法，更何况堵在门口的这个银发少年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带着你的男朋友一起。”
沈眠咬了一口三明治：“哦。”
懒得解释的少女不知道，因为自己没有反驳，莱斯特的心情瞬间就由阴转晴。
他微微眯眼：“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银发少年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房东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悻悻离开。
但她纠缠沈眠的行为令哈恩家族的小少爷很不满，黑色的眼眸落在房东的背影上，银色的触手在地面上游走，后方的沈眠突然喊了一声。
“莱斯特。”
少年眨眨眼，地面上的触手一时间消失。
他关上门，弯眸向着房间内的黑发少女走去。
……
沈眠的精神状态不佳，整个人好像都很困倦的模样，莱斯特几次想要找她谈话都被堵在房门外。少女睡觉的时候还会支起精神力屏障，莱斯特试过几次，都没能接近。
祈祷日如期而至。
老旧的电视屏幕里播放着让人们不要出门的循环信息，沈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祈祷日共24小时，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污染体最多的时刻，彼时雾气弥漫，安全区外会升起由中央塔供给的精神力屏障，污染体会在前八个小时对屏障进行攻击。
有一个城区就是在这个阶段中覆灭的。
前八个小时也是需要出动人类最多的时段，其中主力是正式部队，而后是中心塔的高年级学生，还有一小部分人类会自己行动。
第二个阶段，迷雾散去，漆黑的天空中会出现血红色的巨大眼睛，伴随着长达八个小时的吟唱。精神力薄弱的人需要佩戴耳罩，以免san值（理智值）下降陷入疯狂。
第三个阶段，邪神降临。
中央城区的安全系数高，但也不代表可以掉以轻心。
沈眠的口罩戴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讨人厌的味道，少女靠着窗，浅棕色的眼眸望向外面的迷雾。
她有一个小秘密。
沈眠的精神力从检测的结果来看是无穷，但她需要摄取污染体来保持自己的精神不陷入萎靡的状态。
坐在沙发上的银发黑眸的少年乖巧地看向她：“姐姐早点去休息吧，我会保护你的。”
沈眠心说那可不一定。
她起身嘱咐一句不要来打扰自己，慢吞吞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门扉之后，少女抬手按了一下金属口罩一角的某个按钮，轻微的机械声传来，口罩的形态变化，最后变成了面具贴合在脸上。
少女推开那扇略有些破旧的窗，轻巧地翻了出去。
狭小的客厅陷入了安静中，仿佛只有一人的呼吸声在起伏。
莱斯特坐着没动，仿佛在等待着些什么。
安静的空间突然有一瞬间的波动，空间像是被撕裂一样扭曲了一瞬，墙角的位置投下一片黑影。
银发少年伸手按住了落下来的巨大镰刀，银白色的触手则是护住差点被攻击到的沙发：“哈哈。”
镰刀的力道没有收回，甚至还在用力下压，僵持了大约三分钟，镰刀消失不见。
莱斯特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金发少年：“怎么这样打招呼？恼羞成怒了吗？”
角落里，天使样貌的少年冷冷注视着他。
如果沈眠在这里，她就会认出这是那天在自助菜市场一次拦住自己的少年。
莱斯特不为所动，他的笑容多多少少带些恶劣的意味：“对了，你一定很好奇吧——”
“我和她在一起住了三天哦。”少年扬起脖颈，颈侧有一个小小的牙印，“你看，可爱吧？”
他意有所指。
而角落里金发少年还算平静的神色因此改变。
他蓝色的漂亮眼眸中，瞳孔收缩成一根竖线，头部两侧原本并不存在的羊角慢慢浮现，连带着他身后的墙壁好像都要融化。
少年死死盯着莱斯特的脖颈：“你怎么能…该死！该死！”
“怎么不能？姐姐确实很吃那一套。”莱斯特笑意盈盈，少年重新拉起衣领遮住了脖颈上的印子，“虽然我们的关系不好，但这一次还是谢谢你哦。”
巨大的镰刀停留在了莱斯特脖颈的位置。
金发少年的声音尖锐：“滚开！那里本来应该是我的位置！”
该死、该死！莱斯特这个混账！
大脑暂时无法理智思考，金发的少年现在不顾一切的想要将沙发上的那人从世界上剔除。
大地为此震动。
镰刀和触手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不可避免地伤及了小房间的家具，金发的少年割伤了莱斯特，后者原本玩闹一般淡定的表情冷了下去。
“好了，玩笑到这里就足够了，”他看着那张染上了怒意的天使面庞，银白色的触手缠绕上去扭断空中的镰刀，尖端在雾色中仿佛刀具那样锋利，“乖乖做你的败犬去。”
众多触手瞬间吞没了墙角，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莱斯特伸手抚摸自己的脖颈。
“蠢货。”他不爽地低声骂了一句。
那里哪里有什么牙印，只是单纯制造出来刺激别人的幻象而已。也就是这家伙不冷静才会以为是真的，要是换另一个家伙过来，估计根本就不会当真。
少年垂下眼帘，手依旧停留在那个位置。
那里曾被毫不留情的斩断。
那双原本天生带给人温暖感觉的浅棕色眼眸冷冷的注视着他，仿佛他的死活与她毫无相关。
但就在这样的注视下，莱斯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脏搏动的速度要比平常快的多。
她动手杀了他，而他为此而心动。
因为主人的情绪剧烈波动，银白色的触手不知何时铺满了地面，表现出原始的、最真实的攻击性。
触手的主人撑着下巴双腿交叠，明明沙发简陋，房间内也一片狼藉，他却坐出了王座的感觉。
莱斯特想，等会儿放几个污染体进来捣乱算了，刚好解释一下房间内为什么乱七八糟一片。
雾气涌进了屋内。
拥有如同无尽黑夜一般眼眸的少年淡淡道：
“祈祷日…在姐姐回来之前，把讨厌的家伙直接弄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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