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助的女人
阿翔家庭院的栾树,据左右邻居辈辈相传,有人说它有上百年的树龄,有人说它有数百多年的树龄。无论是上百年还是数百年,最有佐证力的是栾树的年轮。但人们不可能把栾树伐倒看年轮,由此判断栾树树龄的依据就是栾树的树冠、树径、树杈,两人无法搂抱的树径足可以告诉人们,栾树的实际树龄应该在数百年。
风雨沧桑数百年,斑驳的树皮依旧紧紧的依附在栾树的身上;
数百年风雨沧桑,栾树见证了无数升起的狼烟——
倭寇入侵宝岛,使宝岛一次次陷入泥泞,但肆虐的狼烟并没有使栾树倒下,反而使它枝繁叶茂。
栾树一年四季,花形花色各有不同,随着花瓣的凋零,果实会渐渐成熟起来,饱满硕大的果实汲取了日月精华,从树枝间垂了下来,站在树下仰望,像是在栾树上挂满了口袋,从青涩到棕红,就是果实的成熟。
又是一场风雨过后,累累硕果的栾树在风雨过后散发出阵阵清香。而风雨过后的栾树果皮上沾着几粒晶莹的雨水,使果实看起来水灵且透明,好像十三四岁孩子的眼睛一样单纯。成熟的果实,外表沟壑纵横,里面的果实好像红豆。然而似红豆一样的果实,并没有给阿翔家带来像红豆一样的幸运。
“阿翔龟儿子跑了,阿郎说你遭人威逼,我却无能为力帮助,你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痛……
我没有什么渴求,希望你原谅我过去的猜疑,其实很多时候,猜疑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我与阿翔之间的约定……
我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一定要让他们有担当,千万不要像他阿爸,只知道逃避。不过,阿翔为什么要逃避?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对于他,对于你,我早把嫉妒放到了大海,而且你与他一起打拼使工厂一年比一年好,他没有理由逃避呀!”
阿朗没有遵从米华的教诲,向阿妹隐瞒阿翔携款外逃的事实真相,得知事实真相后,面对米华,阿妹内心万分愧疚,却又找不到阿翔携款外逃的原因。
“阿姐,阿翔哥一定有什么难处,不然他不会撂下我们不管,你等着,我一定把阿翔哥给你找回来。”
“找什么呀!有能力霸占阿妹的老公,就有能力替阿翔偿还欠我们的货款。”
“管你什么事,老公是我的,我愿意让她霸占!”
不知什么时候,部分讨债的债主仍然无法咽下被阿翔欺骗的感觉,他们相互吆喝着来到佐伦巷阿翔家的住处,对米华进行威胁和人格侮辱,其目的就是希望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少。
知道工厂陷入危机,听着前来讨债的债主对米华的侮辱,阿妹此时却仗义保护米华。
阿妹的言语保护,根本无法为米华排忧解难,根本无法击退讨债的债主,根本无法使工厂摆脱危机,债主打定主意向米华讨要说法。
“工厂是阿翔的,有本事找阿翔讨债去,对女人发什么疯!”阿妹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声向债主吼叫。
“吆!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他们两个在玩苦肉计?把你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况且连你数钱的机会他们都不给。”
“数不数钱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吗?狗咬耗子!”阿妹一幅为所谓的样子使挑拨离间者无所适从,好生无趣。
米华知道,阿妹对自己的保护仅仅是言语和形式而已,即是如此米华还是被深深感动了。
“只有这么一招了!”
讨债者被阿妹一顿呛百使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宁静,随后阿妹对米华道:
“妹子,我求你,今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把三个孩子给我照顾好,你向我起誓保证!”
“阿姐,你要干什么?”
“不要打岔!回答我!如果不回答,不起誓,我就死给你看。
阿翔出走,她老婆又死在你面前,我看你以后咋做人!我看你让荣荣咋做人?霸占人家丈夫,逼死人家妻子,你在一定基隆会遭人唾弃。不仅你自己的下场可悲,而且你会连累荣荣一辈子,使她无法抬头。”
“阿姐,你过去不是这样的?即使有时候你发狠,但你从来不会伤害我!”米华一脸惊诧看着阿妹疑问道。
“我是什么样,我自己知道,用得着你提醒吗?”
“阿姐,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照顾好三个孩子,但你必须好好的生活。”
“废话!我都这样,即使我想死,上帝给我机会吗?况且见不着阿海兄妹,我会死吗?”
看着阿妹情绪激动,听着阿妹话中有话,但又不知道其中的内涵,米华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抚阿妹。
听过米华的保证,阿妹情绪随之平缓下来。
“你去门口看着,思荣快放学了,千万不要让她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而使孩子精神受伤害。”
“阿姐,思荣是这个家的一员,不管年龄大小,她都有权利知道事实真相。”
“思荣那么小,她不应该过早的承受心理负担,我就是不让你伤害到我的小思荣,你去不去?”
米华无法知阿妹的内心有什么情结,她知道债主根本不会理会阿妹,所以她不愿离去,阿妹只好以生死威逼米华。
阿妹为什么要支走米华,她一个瘫子有何能耐面对讨债的债主?
“阿翔是工厂的老板,他跑了,工厂没有钱,不仅无法运营,更无法偿还你们的货款,我一瘫子,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从现实的情况看,我们两个女人是没有任何能力偿还阿翔欠下的账务。
不过,我是阿翔的老婆,我说以人格保证没有人相信,你们也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有两个孩子在国外读书,不是我一个瘫子在说梦话糊弄大家,我就是想给孩子们做个榜样,让他们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回来,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台湾人,不至于因为父亲的原因让孩子们受到伤害而滞留外国。所以,请你们放心,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保证让工厂重新开张,只要工厂开工,你们的钱会少吗?”
看着米华到门口去接思荣,阿妹充满自信的对债主道。
“阿姐,我们不能说谎,说谎骗人只能缓解一时,不能缓解一世。”
米华拉着思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阿妹的面前,打断了她对债主的承诺。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和思荣回小竹房。”
米华不知道接下来阿妹还有什么动作,她以为阿妹此举仅仅是缓兵之计,所以拉着思荣离开了阿妹。。
“两个女人有能力偿还阿翔的债务?鬼才相信!
嗨,不信又如何?
不如暂且放她们一马,要是三天以后工厂仍然不开工放我们鸽子,父债子还,将来你儿子有的是罪受,不碎尸万段才怪呢!”
讨债的债主,看着米华拉着孩子站在栾树下那么无助,再看看眼前的阿妹就是一个瘫子,面对两个女人一个不谙事故的孩子,讨债人自知要阿妹与米华立马偿还债务,只不过是水中望月,所以他们放过狠话,自我安慰后相继离开阿翔家。
看着讨债的债主相继离开,米华愁思万千,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否有能力支撑工厂!所以她无助且无奈地依着门框,一条腿着地,一条腿蹬着门框,上齿紧咬下唇,嘴角流出来殷红的鲜血;
哇!
“妈妈,流血啦!”
“好孩子,没事的。”
米华尊下身,为思荣擦去眼角的泪花,思荣用胖乎乎的小手为米华擦去嘴角的鲜血,母女两人相拥在一起,此时的思荣根本无法理解和知道妈妈内心的痛与苦。
“阿妈,是不是荣荣淘气,让阿爸生气?”
“荣荣,你是阿姆和阿妈的乖乖女,阿爸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阿爸,不会来,就是因为荣荣上次考试没有得满分的原因对吧?我以后听话好好读书,每次考试都得大红花,你去告诉阿爸,让他快回来,荣荣想他。”
思荣仰着稚嫩的小脸似懂非懂看着米华,而后像小鸟一样依偎在米华跟前,她善解人意的表白把米华和阿妹的泪腺全部激活。
“荣荣,过来阿姆这边,让阿妈做饭。
把我们家的金门高粱酒拿出来。”
“阿姐,你……?”
“你什么,没有男人,我们照样要活下去,做两个菜,我要喝酒。”
相依为命的丈夫离家出走,支持家庭生活的工厂行将倒闭,两个孩子在国外读书,按照常理,此时的阿妹本应该痛苦不堪,但恰恰相反,阿妹反而非常镇静。
阿妹出奇的镇静,使米华隐约感到有点反常,但又理不出头绪,只好去厨房做饭。
“丘八:
也许我没有理由让你来帮助我,但看在阿海兄妹的面上,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回基隆。如果要问理由是什么,我只能说没有理由,是我的请求,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可以拒绝两个孩子,因为你是他们的干爹!
……”
吃过晚饭,米华安顿好阿妹,与思荣一起回到小竹屋,而阿妹一夜未眠,她爬在床上,艰难的提笔给丘八写信。阿妹本来是希望丘八看在他们两小无猜的份上,能回到基隆,但经过仔细斟酌后又觉得不合适而墨掉,只好以两个孩子的情缘希望丘八回基隆。待阿妹把书信折叠好,天已经大亮。
“老板娘,你想好了?”
“田律师,你不必多言,照我说的写。”
阿妹以阿翔妻子的身份,委托律师完善工厂的所有遗赠文件后,托人多方打到听丘八的下落,当阿妹知道丘八在台北发展,并在那里独自一人自食其力经营铁板烧鱿鱼时,阿妹以自己在孤儿院时对丘八的了解,虽然他曾入流当小弟,但那是生活所迫,丘八的本质不坏,他豁达善良,讲义气。阿妹知道,惟有丘八能够保护米华,否则米华一个人要经营一个企业是根本不可能的。
阿妹偷偷让律师写下遗嘱,她把自己的私房钱和工厂的经营权全部遗赠给米华,只求米华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供养到大学毕业。
“阿妹,阿翔他就是瘪三一个,你放心,在阿翔没有回来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三个女人的。”
“我不是女人,我是女孩!
阿爸不是瘪三,他是好人,你才是坏人。”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你阿爸是好人,是我错了!”
“思荣,不许对伯伯无礼!”
虽然被妈妈呵斥,但思荣依然怒目看着丘八。
“是个有情意的好孩子,阿翔啊阿翔,好好的日子你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着思荣在极力维护阿翔,丘八不觉暗自为阿翔惋惜。
丘八接到阿妹托人捎去的书信,没有多想,他知道一定是阿妹遇到了难题,不然她不会求自己回基隆帮忙的。
面对阿翔遗留家中的三个女人,丘八发誓要保护。
“阿翔不在家,有我在,谁要是欺负你和阿妹,我会用命来保护你们的,你尽管放心把阿翔撂下的烂摊子收拾好,外边的一切由我来打理。”
岁月沧桑的篱笆,已经在丘八的两眼睛处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已经没有米华当年来台时看到的那个丘八,个性张扬狂躁,丘八没有任何要求就答应了阿妹的请求,从台北回到了基隆,来到阿翔和米华曾经携手经营的鸿翔海产品加工场工作,当米华的助理。
“老板娘您来了!什么时间开工?”
“阿郎,不是告诉过你,让大伙别来?我不能再欠大家的人情。”
“我们都是自愿的,与阿郎无关。”
没有活干的工人们,在阿郎的带领下,依然每天到工厂,擦拭设备,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米华带着丘八刚刚走进工厂,看到自己的工人们将沉睡的工厂打扫得一尘不染,眼泪夺眶而出。也许正是这种信任,将米华推上了义无返顾的巅峰。
“阿郎,他是谁?老板刚走,她不会……”看着米华身边的丘八,工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阿郎问。
“谁再胡说,我揍扁谁。”阿郎举起拳头在大伙眼前来回晃动。
“你们都先回去吧,有些事,一会半会说不清。如果生活上有困难,先去港口找零活干;
如果工厂开工,我一定会让阿郎通知你们的。”
米华目送着工人们相继走出工厂大门,带着丘八将工厂看了一遍,晚上米华请丘八和阿妹一起吃饭。
虽然米华知道丘八过去曾深深的爱着阿妹,但毕竟阿妹现在身有残疾,而且已是人面黄花。
“丘八还会珍惜那段情缘吗?他会真心来保护阿妹帮助自己吗?
他会真心和自己一起经营工厂吗?
没有了阿翔,即是丘八是真心,自己有能力把工厂经营好吗?
如果不能把工厂经营好,如何才能偿还供货商的货款?
如果失信于客户,自己如何在基隆生存?
失去了在基隆的生存环境,自己活着还有意义吗?
如果撂下一堆债务,阿海兄妹是铁定不会回来的,如果那样,阿妹咋办?是我连累了阿妹,我绝不能让阿妹未来生活无着。
为了阿妹,我更不能给阿海兄妹留下任何债务。”
感恩之心促使米华在艰难之中抉择!她的抉择能挽救工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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