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忘情朝暮间
一湾浅浅的海峡，阻隔了多少骨肉相连的思念；
一方魂牵梦绕的故土，夜夜让她的子孙隔海眺望。
一缕空中情丝，传递着心愿，传递着无限的牵挂。
“再有三天，她们就回来了”
杨德荣望眼欲穿，每天都在念叨米华和张小兰的归期。
“这块石头终于从我心头拿掉!"
09年春节初二，注定是喜庆的日子。这一天，杨德荣内心的歉疚，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有了两位前妻的音信，有了与两位前妻的约定，杨德荣每天在日历上用红笔画一个圈，他想象着，期盼着与前妻米华和张小兰以及儿子杨杨，相聚的那一刻。
“米华爱吃三鲜饺子，小兰爱喝炒面老南瓜粥。
哈！哈！你是小花猫。
杨杨达小爱吃炒黄豆，那时不是炒豆，是烧毛豆。由于穷，只有集体收割豆子时，大家围坐在一起，点燃豆秧，将豆子烧熟，而后大家争相捡拾烧熟的豆子，每年的此时，毛豆和着豆灰，杨杨将小嘴吃成小花猫。
杨杨小时候爱听我讲战斗故事，但他更爱听，有关我在南京卧底时的一幕幕，他和小朋友玩的游戏也是抓特务，我在杨杨眼中就是英雄；
"杨杨的长相酷似电影，《保密局的枪声》中的男主角刘啸尘，听部里的同志们讲，每年有新同志来部里上班，都以为是电影演员在这里实习。
杨杨偶尔到打井队玩，他最爱吃队上做的猪肉炖粉条，我会把自己碗中的大肥肉都夹给他，看着孩子狼吞虎咽，你知道我有多幸福！
‘老杨，你不会又犯病吧？’
有时候杨杨会和我一起，在打井队风餐露宿，听着我讲的故事，杨杨枕着我的胳膊，那么乖，那么甜。
帐篷外，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淡淡的银光，为空旷的野外增加了丝丝凉意。在寂静空旷的夜空下，能听到玉米拔节成长的啪啪声。帐篷内，看着熟睡的杨杨，抬头透过通风窗，一弯银白色的明月在浮云下来回穿梭，借着月光，看着怀中的杨杨一弯浅浅的梦魇，我会和梦中的杨杨一起甜笑，我的痴笑，惹得宿舍大棚内的室友们为我担心，此时我会把杨杨紧紧的搂在怀中，一起走进梦乡，享受拥有孩子的幸福。
梦醒之时，杨杨依然那么甜的睡在我的怀中，胖胖的小手放在的我胸前，那么可爱。此时，我的内心却是无限的惆怅，为孩子，还是为自己？至今我都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
杨杨常用我们打井打出来的黄泥捏泥人，惟妙惟肖。他捏的叫曲，能吹出动听的乐曲。他没有学过绘画，但他空间想象能力特别强，那时我多期望，杨杨将来能考中央美术学院，不定现在杨杨就是中国的达芬奇；
我们两个常做的游戏是，剪刀锤子布，谁输就刮大鼻子，当然每次都是我输，不过都是我让他，刮着我的肉鼻子，杨杨总是笑得前仰后合……”
杨德荣凭着自己的记忆，和郭晓燕一起到超市采购米华和张小兰最喜欢吃的食品。
杨德荣如此惦记两位前妻的食好，让郭晓燕妒忌。
“老杨，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不能设身处地为你着想，过去你在我面前很少提及杨杨，我以为你淡忘了他，原来你对孩子的牵挂是如此揪心。”
杨德荣回忆杨杨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使郭晓燕暗自感叹，亲情的不可替代性以及由亲情依附的牵挂的如影随形，是那么真挚、那么温暖，那么魅力无穷！
“荣哥哥，二月二早上，六点起飞，十点到达京都机场。”
“德荣，我们坐昌融的航班，十点到达京都。”
“啊！小燕，有电话了，她们打电话说的航班时间，果真是同时到达机场，你说，她们要是同时走下飞机，我先拥抱谁呢？”
“先拥抱谁由你自己决定，对此不需要开会研究，难道还要台协的领导给你做出指示不成吗？”
此时，郭晓燕的妒忌心理使其无法承受杨德荣对两位前妻的牵挂。
回到家中，杨德荣一边清点从超市买回来的食品，一边想象着，该如何迎接自己的两位前妻。
想象着米华和张小兰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杨德荣又犯了难！他不停的问郭晓燕。此后，杨德荣都在重复同样的问话，郭晓燕能不妒忌吗？
“这还用问，还用你如此作难？当然最佳的选择是拥抱杨杨，如此谁都不伤害。”虽然郭晓燕妒忌，但她还是设身处地为杨德荣想出了良策。
“要是杨杨回来晚了咋办？而且杨杨在大陆，他是从西北回来的，航班的时间也不一样。”杨德荣被为难的情绪笼罩。
“真啰嗦！不理你！”
其实郭晓燕知道，杨德荣如此啰嗦的真正含义，是给自己打预防针。
的确，杨德荣如此啰嗦的目的就是让郭晓燕早日感受，自己与前妻相见时的那份难以自制的情感。
“要是她们两个一同下飞机咋办？
要是她们都争着拥抱我咋办？”
“你烦不烦，你也不想想，要是她们都不愿与你拥抱，你又该咋办？
要是她们都有老伴陪伴，儿孙簇拥，你尴尬不？”
“我咋没有考虑这一茬呢？不过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她们把我甩了，那我就拥抱你！你不会甩我吧？”
“美你吧！如此我真的成‘小三’了。”
郭晓燕与杨德荣看似坦荡的背后，各有各自的苦衷。
一个月的时间是那么漫长！杨德荣期盼与亲人相聚，又不知道该怎样与亲人相拥。
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前妻相见，他更多的是考虑郭晓燕的感受。
农历早春二月，大陆北方的京都，冬意阑珊，带着不舍!春意姗姗，像待嫁的新娘，含羞闺中。
而早春二月的台湾，却繁花似锦，灿若云霞的樱花，与垂丝海棠竞相开放争奇斗艳，似花海，红白交映，赏心悦目。特别是樱花的花朵一串串，犹如铃铛悬于枝头，让人惊喜春的盎然。
清风与淡阳不分彼此，嫩叶与娇花相映成趣。
海芋花、鸡蛋花……草长莺飞。
海芋花之马蹄莲，洁白淡雅，朵朵白皙细致，自有一番雅致。
独步于海芋花田旁的小溪畔，听淙淙溪水，看一片白色的“海洋”。
闲庭信步漫游，亲水近花，粉红艳丽的桃花，百重千瓣的茶花，灿烂开阔的油菜花，带着春的喜悦，春的气息，随淙淙溪流欢歌！
春，藏匿于花丛溪流之中。
……
“孩子，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米华和张小兰两个家庭，分别接到杨德荣的电话邀请，09年农历二月二，在京都相见，她们各自做着准备。
“您也去大陆，是探亲？”
机缘是如此的巧合，米华与张小兰，从台北，搭乘昌融航空公司同一架航班，而且她们的座位是前后毗邻。
也许是相同的航班，相同的目的地，且一样的旗袍裹身，前后毗邻的座位，使米华与张小兰彼此相互又颌首默认了自己的去向。
900ER,_737,空中客车穿云破雾直飞京都。
虽然米华和张小兰搭乘同一家航班；
虽然海峡两岸实现了“大三通；”
虽然张小兰和米华过去也曾以台商的身份到过福建沿海的厦门经济开发区，进行过考察；
虽然米华和张小兰各自经常到香港和澳门洽谈生意，从生意伙伴那里知道和了解很多大陆的相关政策，但她们多少还是担心未来是个变数，所以她们不敢向对方敞开心扉，只有以点头来默认自己的行程。
米华和张小兰，她们的座位虽然不在一起，是前后毗邻，但都临舷窗，依舷窗而望，白云在机翼的下方，来回穿梭。
一汪海水，恰似蓝色的地毯。
飞机划过台湾海峡，升腾的海雾没有使机翼在天空里留下任何痕迹。
阳光穿过云雾，透过舷窗，洒在米华和张小兰的身上，暖洋洋的。
ER900——737在神州大陆的上空飞翔，长江、黄河……尽收眼底。
近了！近了！
随着机上乘务人员，不时向旅客禀报航行的时间和航行的历程，米华和张小兰各自都无法耐住内心的激动，她们各自做着深呼吸，并不停的喝水，以此来缓解自己激动的情绪。
想想就要回到大陆，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身边。
他是一个人生活，还是一家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同样在米华和张小兰的心中不停的打转。
不论他是一个人，还是一家人在一起，能够在有生之年，回到大陆，回到亲人身边，就够了！
想象至此，米华和张小兰都止不住留下了两行热泪，而身边的亲人则不解看着她们。
面对亲人的疑惑，米华和张小兰都采取了沉默，因为数千米的高空不是她们激动的地方。
两位银发老人，从侧脸环视天空的一瞬，她们彼此都看到对方老泪纵横。
靠在座椅的后背上，米华和张小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在脸颊上流淌。
珍珠般的泪珠在下垂，米华米黄的围巾；张小兰蓝色的围脖上，都有颗颗珍珠是那么的晶莹。
泪水伴着思绪，分别将米华和张小兰从翱翔的飞机上又带回台湾，带回到那段难以忘怀的艰难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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