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扭曲的情爱
夜色朦胧,由京都发出的列车冲入黑暗,从华北平原向中原疾驰。
夜色朦胧,疲惫的旅客都进入了梦乡,唯独杨德惠,两眼睁得滴溜溜圆,就是无法入睡。她从座位上起来,站在列车车厢的对接处,将身子直挺挺的靠在车壁上,微微的闭上了双眼。
风驰般疾行的列车并没有因为杨德惠内心的伤感而停下前进的车轮。穿过一坐坐山,跨过一条条河。带着钢铁之躯的使命。索定千里之外的目标。发出铁轮与铁轨有节奏撞击的铿锵之声。
列车在黑夜里前行,满载着旅人相聚的期盼,离别的伤感。
列车在黑夜前行,奔跑的脚步碾碎了黑夜,向黎明追逐。
列车在黑夜风驰急行,杨德惠却愁思万千,悔恨万千。
也许时间的流动可以淡化一切,望着窗外,黑黑的一切,抹杀了白日的绚丽,杨德惠却无法遮蔽自己难堪的眼神。自从哥哥被嫂子从招待所自己的住所揪回家至今,杨德惠一直羞愧难当,直至如今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熊猫眼。
没有了母亲的陪伴,又与哥嫂发生了不能启齿的龌龊之事,使杨德惠感到孤独,寂寞,黑夜是那么漫长!
杨德惠之所以从座位上来到车厢连接处,是因为,她不敢看车厢里每一位旅客,既是他们已经进入梦乡,她感觉好像车厢里的每一位旅客都知道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肮脏”之事。她好想好想列车的车顶能开个天窗,使自己飞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让自己远离那些异样的目光。同时看到车厢里一对对情侣,相互依偎而进入梦乡的那份洋溢在梦中的笑靥更让杨德惠羡慕,此情此景,对哥哥的情愫是她无法自制内心急剧膨胀的荷尔蒙。
“臭不要脸!"
杨德惠想忘却,却无法忘却过往的一幕幕,嫂子推开招待所自己住室的那一瞬间,看见自己CHI身LUO体时,面部肌肉几乎失去了弹力,是那样的僵硬……
那一夜,杨德惠一直站在车厢连接处。
东方的启明星,终于把夜色收去。
车窗外出现微亮的射线,沉睡一夜的旅客,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隔着车窗的玻璃,杨德惠已经看到太阳偷偷的爬上了地平线,从东海喷薄而起;
隔着车窗的玻璃,杨德惠已经能闻到,中原原野泥土的芳香。
隔着车窗的玻璃,中原原野的一望无际,尽收眼底。
奔驰一夜的列车,在中原枢纽站,郑州做短暂的停息。
从列车上下来,身心疲惫的杨德惠归心似箭,她没有在郑州停留,而是直接搭乘一辆油气两用的班车,一路巅颇至中原南阳,而后又坐了一天的牛车才回到老家黎河乡。
捧着母亲的骨灰,杨德惠回到了中原,回到黎河,回到曾与母亲朝夕相伴,相依为命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但物是人去,没有了母亲,望着空荡荡的家,杨德惠无助的尊在地上,捶胸顿足,整日以泪洗面。
“妈妈,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如果……。
妈!是我不好,才使嫂子让你难堪!
不管嫂子的事。
如果不是我有错在先,也许嫂子会一直孝敬你。
虽然你的病无法医治,但做儿女的谁不期望父母能长命百岁。
如果不是我一时糊涂,走错了第一步,嫂子就不会对您大发雷霆,您还能在这个世上多陪女儿几天。
妈妈,没有你的照应和陪伴,生活对我已经没有留恋,不如我随你而去吧。”
杨德惠从里间拿了一根草绳搭在了房梁上。
“孩子,其实他们不是……”
“妈!妈!不是什么?你要对嫂子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说完下半句话呢?”
是妈妈的半句话,让杨德惠无法释怀,让她既难过,又让她留恋这个世界,草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手中滑落。
多少个夜晚,母亲在病房拉着嫂子的手,而说的半句话总在杨德惠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难道我与哥哥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妈妈!”
“不!我一定要弄清妈妈说的话。”
为了弄清妈妈的临终遗言,杨德惠捡起草绳,收放在土墙的旮旯处。
多少个夜晚,杨德惠从梦中哭醒,不停的呼唤母亲。
“小惠呀!你妈走了,你不能这样一直在家哭,会把身子哭坏的。赶紧找个婆家吧!再等,你真的就成剩女,没人要了!不要再挑了,婚姻可是你终身的大事!”
“谢谢!”
对于好心邻居的规劝,杨德惠只能用谢谢两个字来回答。
赶紧给自己找个婆家,给自己一个家,杨德惠的内心多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能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他,但她能自己为自己做主吗?
因为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自由恋爱在杨德惠的老家——南阳黎河乡还是禁区。如果心意的青年男女自由恋爱,就会被左邻右舍齿之为作风问题。特殊的年代,特殊的时期,作风问题就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
“大丫,你真好看!”
“二胖哥……”
茁壮的玉米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授粉的玉米穗扬起的花粉像沙尘暴,纷纷落下。
玉米叶子相互摩擦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杨德惠不会忘记,邻居二胖偷偷与邻居大丫,在玉米地正含情自由恋爱时,突然而至的棍棒,二胖被女方的家人打瘸了腿,也将二胖的命根子送上了西天,二胖哭天喊地无人应答,最终身体残废!鸡飞蛋打,二胖什么也没得到!从此二胖无脸面见乡亲,羞愧难当悬梁自尽;大丫最终精神分裂而被送进了神经医院,自己触摸电灯……
大丫和二胖只有到另一个世界相聚,这是多么可悲的悲剧!
明媒正娶,是黎河乡男婚女嫁的风俗,自由恋爱是黎河乡青年男女的禁区。
没有人上门保媒,又不敢自由恋爱,杨德惠自己能给自己嫁出去吗?显然是不可能。
妈妈在世的时候,杨德惠回绝了一个又一个好心的月下佬,而今天妈妈走了,谁还愿意为她保媒拉纤自讨没趣呢?
而此时,杨德惠,两个大辫子一直垂到臀部一下。
妈妈在世的时候,谁见杨德惠,都说她是美女,两只眼睛像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闪耀着聪敏、慧巧;秀长的睫毛,好像清清的河水旁边的密密的树林,给人一种深邃而又神秘的感觉。乌黑的长发,即柔软又纤细。现如今,她经常一个人,在劳动之余,在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又反射到黎河,河水变成了红色!像一朵朵红莲绽开在黎河的时候,坐在黎河桥上。低头望着奔流的河水,眼神中流露出抑郁悲伤和惆怅。
由于在大城市呆过,见过世面,杨德惠既喜欢又会打扮自己。虽然她已经是奔三的女人,但看上去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杨德惠经常挎一个方格布兜,就像《朝阳沟》里边的王银环,一幅中学生的模样。虽然是农村女青年,但她身上却透着城市女孩的活泼和灵气。为此很多男青年对她垂涎,每当杨德惠劳动回家,总有护花使者相随。但护花者只有垂涎的心理,而没有垂涎的玉望。因为杨德惠给人的感觉是遥不可及,是花瓶,中看不中用。那时农村娶媳妇的首要标准不是相貌,而是看她是不是能吃苦,是否会过日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事情就是那么巧。
“爸你看!”
“看什么?”
杨德惠为邻居好伙伴当伴娘的时候,适逢黎河乡乡长带着儿子到同一家喝喜酒。
乡长的儿子勾富生,有一点点弱智,仅仅是弱智反应迟钝而已,并不是傻子。他看杨德惠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爸爸,我喜欢她!”
勾福生一句我喜欢她,给多少拍马屁的提供了机会。
“小惠呀,有多少人想嫁给勾福生,勾乡长都看不上,你往哪找这门好亲事?”
是啊!那个年代,在偏僻的农村,乡长就是当地的“皇上”,如果杨德惠不答应这门亲事,等待一个孤独的弱女子的是什么?不言而语。
“小惠啊,你就答应吧,我们都是为你好!虽然勾福生弱智,但这孩子心眼实诚!给他当媳妇,你吃不了亏。给乡长当儿媳后,你立马就变成吃商品粮的,你往哪找这美事!”
邻居们分析了利害关系后,都好心的规劝杨德惠答应这门亲事。
杨德惠由于年龄的问题,以及与哥哥嫂子之间无法说明的原因,自己也没有退路。同时由于二十世纪中叶,中国城乡生活的差异还是相当大,为了拥有一个吃商品的户口本,杨德惠别无选择。
“俺同意!”
左思右想,杨德惠没了主意,漫长的黑夜过后,无奈之中的无奈,杨德惠给媒人回了话,她终于答应嫁人了。
虽然没有了母亲,但善良的乡亲们,还是热热闹闹将杨德惠送出了家门。
东家送两斤棉花,西家送一把梳子,他家两条枕巾,他家送一个镜子……东西不多,都是杨德惠妈妈在世时行下的人情。
杨德惠出嫁了,一辆花车载着杨德惠,一辆嫁妆车载着杨德惠所有的嫁妆,十条棉被,镜子、木梳、花脸湓……,足足装了一大车。
杨德惠把嫁妆拉到了勾家,也把自己嫁给了勾家。
杨德惠嫁给了黎河乡乡长的儿子勾福生,自觉的变成了吃商品粮的市民,对德惠来说,也算是心理上的补偿吧!
“德惠,你多美奇,一下子就成吃商品粮的人,等你回门的时候,让我们看看你的户口本是啥样的?
不知有多少小姐妹羡慕杨德惠,土鸡变凤凰,一下子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小姐妹们羡慕杨德荣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但与此并没给杨德惠带来更多欢乐和自豪。
杨德惠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沉思,她憧憬着婚后的生活,美满幸福。她默默的为自己的婚姻祈祷,希望它不是流星,一闪即逝。虽然丈夫弱智,只要他对自己好,将来能对孩子好,就一定与他白头偕老。
杨德惠的愿望能实现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三天,勾乡长在乡中学足足招待了三天,学生放假了三天。
前来贺礼的络绎不绝,前来看热闹的人山人海。
勾家欢天喜地,为弱智的勾福生娶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儿媳。
“勾家的傻儿子真有福气!”
“什么福气,你等着瞧,这是鲜花插牛粪,也许牛粪都不如,好戏还在后头呢!”
喝喜酒的乡政府秘书王老虎,被人搀着离开勾家,他诡秘的对搀扶者说。
送走了喝喜酒的、闹洞房的,是疲惫,还是……?
总之,公公醉醺醺的闯进儿媳杨德惠的房间,血红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儿媳德惠。
“妈!妈!”
老爹在新婚儿子的床上鼾声雷动,吓得新娘儿媳杨德惠哭着抱着婆婆不敢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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